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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揭密5

林兮儿此话一出,有人吹嘘,有人叹气,有人则不屑一顾。

阿刺怔住,他万万没想到,一面之缘,竟然会种下如此情深。

“阿刺不才,愧对观主之情,实在是……”

“阿刺大哥不必多说,这些不过我个人的事,与他人无关。”林兮儿笑道:“这次下山来庆州,兮儿一心想查清楚三十年前的事。如果是我镜月观之错,兮儿身为观主,也难辞其咎。儿女私情,亦是过眼云烟,兮儿今天敢在这里说出这些话,自然不在乎他人非议。”

人群中有不少人点头称赞,年轻一辈的帮主中,能像林兮儿这样有担当的,并不多。

大治见所有人都一边倒的相信画尘离的说词,心中着急,心虚喊道:“你说了这么多,并不能证明什么!就算向阁主隐瞒了往事和功力,这也情有可言,你揭人伤疤,也是小人行径。”

“是的,我已突破了第六层,功力刚到第八层,这又如何?”向青苏说:“我摆脱了素心经的约束,像正常女儿一样有了七情六欲,又怎样?这与艳鬼有何干系?”

“因为艳鬼是男人,你与她是情人关系。”画尘离很肯定的说道:“偏不巧,艳鬼喜欢连翘,你心中生恨,又不敢暴露关系,心中生恨,与艳鬼有了嫌隙。方才我故意将连翘扔出去,艳鬼不但不杀她,反而还救她,向阁主的心情是不是到现在还久久不能平复?”

“哼!你无凭无据,站在这里说得天花乱坠,可有人信?”

画尘离并不理会向青苏,而是仰头问山顶:“艳鬼,如果我能拿出证据揭穿你的身份,你可否答应我,让我将这些帮主们押送回京,交由武林盟主处置,还你族人一个公道。”

山洞里一片寂静,艳鬼仿佛消失。

画尘离并不着急,他又等了一会,才说:“方才连翘姑娘在为高月族人收拾骸骨时,发现有两副骨头并非本族人的,而是外来的两个成年人。起初我以为是迷路的猎人,后来一想,怎么会这么巧,正好是两副骨头,还是成年人的,难道是为了刻意隐瞒什么吗?”

“我们第一次迷路时,我与许兄已然来到村落,很不幸,我们二人皆中毒。我因误食野菜,产生幻觉,好在我随身带了解毒丸,才保住性命。也亏得我误食野菜,才知野菜与尸毒混合在一起会产生幻觉,这才解开了艳鬼现身之谜。”

“魏帮主魂魄现身之谜也不难解,是有人挖出他的尸首,如牵线木偶般控制,再加之幻觉,足以完成两只鬼同时出现的场景。至于我为何肯定向阁主与艳鬼有私情,一是艳鬼出现时她都在场,而且我们所见的艳鬼都是她所描述的模样,这本不是一件值得怀疑的事,但在绝壁崖,你们遭两只鬼袭击时,我还原现场时发现,艳鬼袭击了绝雷帮五十八次,天命堂七十九次,九鼎帮一百零一次,后羿帮一百三十三次,斩龙帮勉勉强强也有八十多次,唯独镜月观和五虎帮只有区区二十几次。至于天刹阁,看起来你们很忙,实际上,艳鬼的袭击总共不超过十次!”

“那……那是因为我在王爷身边!”向青苏狡辩。

画尘离摸了摸后颈,有些无奈地笑道:“徐兄,你跟艳鬼一样神出鬼没地躲着有意思吗?现在需要你出来做证,证明向阁主的话是真是假。”

一阵阴风吹过,山洞中突然光线暗了暗,只见黑衣人从山顶飘然而至。

原来徐默义一直藏在山洞一块凹处,因为这里光线不好,场面有乱,根本没人发现。

徐默义冷傲地瞟了画尘离一眼,冲着司寇子轩行了个大礼之后,冷冰冰地说道:“在绝壁崖,属下一直守候在王爷身边,认真计算过,艳鬼袭击王府侍卫共两百余次!”

“哈哈哈,看来艳鬼也吃醋了,看见王爷宠爱向阁主,有意要痛下杀手。可他们不知道,王爷身边还有徐兄这样的绝世高手,被一一挡回,无奈之下,只好……哈哈哈。”画尘离笑得特别开心。

林兮儿似乎明白了什么,五虎帮有大治,镜月观有她,而他们唯一的联系就是向青苏。如果画尘离说得没错,向青苏对她还是顾念了同门之情,艳鬼才没有对镜月观痛下杀手。

画尘离话说到这里,向青苏已辩无可辩。

事实上,画尘离的每一个论点,看上去都不那么牢靠,可他有证据有证人,而所有的疑点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所谓遥巧合,多了,就不再是巧合。

大治见状,立刻见风转舵,跪在司寇子轩的面前,把他知道的一切都说了。

“这一切都是向阁主主谋的,她说她要借艳鬼之手杀了八大帮派,这样天刹阁就能一枝独秀,成为武林盟主。向阁主还说了,她一定要成为江湖上第一位女盟主,她还许诺,只要杀了我师傅,就让我当帮主!”

只听到哗哗啦啦的声音,只见其它帮派所有人拿刀的拿刀,拿剑的拿剑,都要把向青苏生吞活剥。

“哈哈哈!”向青苏突然仰天长笑,“怎么,你们现在突然变成了正人君子?三十年前,又是谁为了武林盟主,将高月族人全部屠杀,将其灭族的?”

“高月族确实被屠杀,但并没有灭族。”画尘离说:“艳鬼就是高月族人。”

“哦?你知道?”

“我知道,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画尘离淡淡地说:“他是高月族唯一的血脉,我不想令高月族灭族,但他又犯了杀戮之罪……王爷,还请您定夺!”

“艳鬼心狠手辣,但听你这么一说,倒也其情可悯……如若他愿意交出宝藏,并且答应将一干人等交由朝廷处置,我可以去父皇那里说情,赦免此罪。”司寇子轩当众做出保证。

画尘离抬头看山顶,好像在等艳鬼的答复。

许久,才从远处传来一声叹息:“说得好像你们一定能抓住我似的……”

“我没抓住你,但……应该抓住了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人。”画尘离说:“你没发现,我身边只有阿刺吗?”

又是沉默。

画尘离又说:“我还有一个得力干将,叫赛牡丹,她是江湖上有名的易容高手。她可以随便把一个人易容成另一个人,如果那个人正巧不爱说话什么的,我想你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发现他已被掉包。”

这次沉默的时间有点长,长得好像艳鬼下山去证实画尘离的话,然后再折返回来质问他。

“他在哪?”

“不用担心,他很安全。”画尘离说:“我们不会伤害他的,只希望你能迷途知返。”

“你什么时候猜到是我的?”

“起初倒也没想到是你,只觉得你走路怪怪的,应该是有些功力之人,可又深藏不露。后来那场大火,你们为了隐藏武功见死不救,就对你有所怀疑。我派人去查了你们的行踪,三年前你们在青山脚下滞留了一年多,后来也曾出去过,但你每个月还是会返回青山,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是爱上了向阁主,舍不得离她太远吧。”

向青苏忽然热泪盈眶,扭过头去不敢看山顶。

“你与向阁主密谋,她助你报仇,你助她坐上武林盟主之位。你们应该在这里逗留了些日子吧,我与许兄误闯进来时,无意中找到了山洞的部分地图,得以解围下山,这另你们极为不安。”

“后来你们发现轩王爷也来的,改变计划,想利用王爷之手歼灭八大帮派,谁知你喜欢上了连翘,向青苏又对许兄对了芳心,你们一对金童玉女有了异心,才会频频出差错,让我有机可趁。”

“如果我答应你……你会放过他们?”艳鬼问。

“轩王爷一言九鼎,他既然说过会向皇上求情,保你性命,就一定能做到。你所希望的,轩王爷也会替你达成,只要你肯收手,一切好疾风暴雨。”

“留青苏一条性命。”

画尘离看向司寇子轩,等他的回复。

“朝廷素来不干涉江湖之事,尔等恩怨也非一朝一夕,如若只是简单的用律法来办,未免有所偏颇。正所谓一命抵一命,八大帮派欠你的人命,远远超过你造的孽。只要你们肯悔改,唯我朝廷所用,我自会竭尽所能,保你们平安。”

司寇子轩难得有机会说这些话,突然说说,还挺过瘾的。

“青苏,你跟着他吧。画尘离,你何时回京,我们京城见。”

“三日之后启程。”

“好,我会尾随你到京城。”

“那个……宝藏呢。”司寇子轩怕艳鬼赖账,追问道:“在山洞里吗?”

艳鬼轻笑。“画尘离,只要你能找到宝藏,那些便归你了。”至于你要给谁,已经与艳鬼、高月族人都没有关系了。

画尘离点点头,转身对阿刺说:“人都安排好了吗?”

“全都在上面等着呢。”

“宝藏在这里,带他们进来,搬下山,运回京城。”画尘离从怀里掏出另一张图,那张图正是他和许怀泽共同找到的,并借此进入秘道离开这里的图。

阿刺接过来一看,只见这图与其它宝藏图基本一致。

他如法炮制,九张藏宝图有规律的重合在一起之后,真正的藏宝图赫然出现,就在这附近的一个洞里。

画尘离在前面领路,将他们一干人等全都带回到三角庄。

第二日,宝藏全部运下山,装箱密封好,由不良人运往京城。与此同时,八大帮派的人也全部秘密押解回京,一路上各州各府都派出人员接应,倒也平安无。

第三日,司寇子轩先启程回京。画尘离送他时,有意问起徐默义的行踪。

“他不过不是父王生前的护卫而之,这次在三角庄偶遇,便留了他几日喝几口水酒而已。哪知艳鬼这般厉害,他为了报答我父王对他的恩情,这才留下的。下山后他便走了,不知去向。”司寇子轩不愿意多提徐默义,转而问起艳鬼的事来,“画王爷,你至今都不肯说出艳鬼是谁,不会是想包庇他吧。”

“轩王爷此话差矣。那日在山洞里,轩王爷没有注意到洞中的温度很高吗?”

“那是地热之处,闷热是自然的。”

“那山洞之所以奇热,不仅仅是有地热的原因,而是因为此洞只有一个路口进出,当日我们全都在地热边,如果艳鬼有心要杀我们,只需要用炸药将洞口封死,我们就算不热死也会饿死。”画尘离笑道:“艳鬼早就预谋要将八大帮派全部灭杀在白山洞中,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又怎么可能敢一人现身。”

他迟迟不肯下手,除了向青苏和连翘的原因,更多的是,他并非天生喜欢杀人。灭族之恨是他生存的唯一理由,他甚至早就想过要同归于尽。

画尘离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保住他的性命,给他另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既然有你保证,本王自然信得过。此次回京,我必定在皇上面前多多替你美言几句!”

“轩王爷可别忘了答应过的事哦……”画尘离提醒他,要他帮忙推掉皇后安排的亲事之事。

司寇子轩怔了怔,笑道:“果然是风流俊才,美人在怀,不肯归家啊。”

“哪里哪里。”画尘离打着哈哈,“都是同道中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画尘离送走了司寇子轩后,回到三角庄,却没有找到连翘。

“小妹说她去看戏了。”赛牡丹说。

“哦,她一个人去的?”

“是的。”

“在哪看?”

“夫子庙。”

“也罢。”画尘离淡淡地应了一声,突然问赛牡丹,“你对阿不可是真心?”

赛牡丹没想到画尘离会问她这个,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话。

“向青苏倾慕阿不,得不到回应,转而爱上另一个男人。她有今天,除了因为欲望,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遇人不淑吧。”画尘离说:“难为你在天宁镇待了三年,能守得初心不变,效忠不良人,对阿不……”

“属于对右使大人,只有恭敬,没有私心!”赛牡丹突然要撇清关系。

画尘离看着她笑。

也是,三年相思,没有化怨恨已属不易。女儿家的三年青春,苦苦耗尽,得不到回应,一口否定过往也是情理之中。

画尘离自问是懂情解爱之人,如今看来,他还是不够细心。

“此次回京,你可有什么想法?”

赛牡丹目光闪烁,迟迟没有作答。

“阿刺负责押解宝藏,阿不负责看守犯人,他们都已先我们一步回京。你若觉得尴尬无趣,不想回京,我也不会勉强你。有什么要求你只管提出来,我都会答应。”

“昨日,小妹说他们要去江南南宫家求暖心丸,央我同行……”

“也罢,难得你与她如此投缘,若是想跟去就去吧。”

“谢不良帅成全。”

画尘离神情复杂地看了赛牡丹一眼,过了会才说:“许怀泽心里只有连翘,他们之间的情义不只是亲情,你若想……好自为之吧。”

赛牡丹态度坚决,画尘离也不挽留。他在院子里踱步,像是在晒太阳,又像是在有心事。

一个时辰过去了,连翘仍然没有回来,许怀泽也不见踪影,画尘离才着急。

他急忙往夫子庙走去,远远的就听见铁今墨在唱戏。

他一身花旦打扮,在黑色的废墟中,唱得缠绵悱恻,声泪俱下。

许怀泽一板正经,连翘也面色冷清,但画尘离细心发现,她的眸子上蒙着一层水汽。

“他不会有事的,轩王爷一心想立功,得到宝藏又揭开了三十年前的灭族之事,是大功,他一定会在皇上面前替他说话的。”画尘离说:“不良人也需要他这种人,我自当力保他,收为已用。”

“他怕是不甘心吧。”

“死者已矣,最重要的是生者平安。此案一出,八大帮派名声扫地,几十年都不可能再翻身,生不如死,也是报应。”

“朝廷人怕要笑开花了吧。”

多年来,朝廷一直无法掌控江湖,艳鬼一案破解,江湖混乱,朝廷便可借机出面维稳,画尘离是聪明人,自然会借机安排不良人。

此后的江湖,恐怕有一半都掌控在朝廷手上了。

画尘离只是笑,并不说话。

铁今墨见画尘离来了,并未有任何表示,他仍然在唱,一字一句,都出自肺腑,好像今天不唱晚,明天他就要变成哑巴似的。空旷的场地,依稀能看到被火烧干的血迹,他一身白衣,立于天地之间,哀怨柔情,如诉如泣。

“舍不得他?”画尘离刚问完,就发现许怀泽侧了侧头。

画尘离轻笑,对着许怀泽说:“你已知道真相,又何必装傻。”

“师妹不信。”许怀泽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她不肯相信。”

画尘离又看着连翘,问她:“现在信了?”

“下山后,我径直去找他了。齐班主在,他们都貌似刚刚睡醒。可是,他身上有符灰。”

赛牡丹给连翘的石灰里面,掺了符灰。连翘只用在艳鬼身上。铁今墨只顾着将清洁石灰,却没有注意到,还有符灰粘在身上。

“其实,我早该发现,他就是神仙姐姐。神仙姐姐就是艳鬼,你说的艳鬼第一次出现就是指神仙姐姐出现的那次吧。”

画尘离点头。

连翘似是嘲讽地笑道:“我是仵作,看人不是看皮,而是看骨,我竟没有看透。”

“他懂缩骨功。”

“即使如此,骨骼的比例也不会变。我自诩解剖功夫一流,摸骨识人,天下无人能比。如此看来,是自满了。”

“他原名叫阿素达。阿素达在高月族里有百变的意思,他天生就是个伪装者,能瞒过你倒也说得过去。”

“可他没有瞒过你。”

“那是因为向青苏出了错,如果不是你告诉我你在怀疑中衣沾血之事,我也不敢肯定。至于他……若非动了情分了心,我亦不能在这么短时间时找到他的破绽。”

连翘托着下巴,若有所思。许怀泽也心事重重,沉默寡言。

这时,小白跑来,跳上她的膝盖,窝在连翘的怀里听戏。

“小白不怕向青苏,我本以为,她与我一样是与小白有缘,原来是我想多了。”连翘捋着小白的毛,缓缓说道:“动物与人一样,有了灵性便会孤傲许多。小白与我亲近,是因为我身中尸毒,它在高月族人的村落里待过,闻惯这种气味,才不抗拒。它与向青苏亲昵,是因为他们早就相识……世上哪有这么多缘份……那都是说给自己听的。”

“你喜欢他?”画尘离问她,同时瞥了眼许怀泽。

许怀泽的耳朵动了动,脸始终没有转过来。

连翘摇头,说:“他是好朋友,投缘的朋友。”说完,她才想起自己刚刚才说世间没有那么多缘份,无奈笑笑,抱着小白,问画尘离:“能让小白陪着他吗?”

“他与齐班主情同父子,当日我派阿不装成齐班长使了个掉包计要胁他,到现在都觉得很惭愧,小白这事就当我卖个人情给他,也不为过。”

画尘离说完,见许怀泽依旧沉默,探身过去,问他:“许兄没什么可说的吗?”

许怀泽瞟他,淡淡说道:“查案之事,与我等无关。仵作之事,乃师妹之长。我不过闲人一个,只要师妹平安就好,其它的……”

“你可别告诉我,你没怀疑过向青苏。”画尘离笑道。

许怀泽神色凝重地望着连翘,好一会才说:“女儿家的事,我没兴趣。”

“那是谁提醒我,说她对男子不防备,不像是习素心经之人的?”

连翘狐疑地问画尘离:“不是林兮儿提醒你的吗?”

“我就算是神算子,也要高人相助,才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再说,我也许兄与算是同甘共苦,合作愉快,许兄为人低调,不像我这么好大喜功,有什么线索都会悄悄告知与我,好让我领得功劳,这样我才会心甘情愿地为你到南宫家讨暖心丸啊!”

画尘离一语道破天机,连翘恍然大悟。

他们都是有心人,但不如画尘离有心。他们也都是各有绝技之人,但却都是专攻有术,不如画尘离来得这般全面。破案除了要有天赋和实力,更多的是对人性的了解,以及懂得何时加以利用的心计。

连翘莫名地打了个寒颤,在鸡鸣村,他们被画尘离利用耍得团团转,还情有可言,毕竟是第一次交手,不了解还轻敌了。可第二次在天宁镇,他们还是甘心被他利用为他做事。

现在已是第三个回合,连翘总有种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的感觉。

这感觉真不好。特别是想到他们还曾同床共枕过,而自己对他仍不了解,这种感觉更糟糕。

“画尘离,你当真是因为这些线索,才如此肯定铁大哥是艳鬼,向青苏是同谋?”

画尘离笑而不答。

连翘也没有追问。

铁今墨的戏,突然在此戛然而止。他对着画尘离深深一鞠躬,好像在感谢他。

废墟里,走出齐班主和戏班里其它的人,他们对着画尘离,整齐划一地弯腰致敬。

许怀泽皱眉。这真是奇闻,被抓的人对着抓他们的人表示感激。

“飘泊太久,总想叶落归根。铁今墨是阿素达,齐班主又是谁?”许怀泽问。

“阿素达是高月族族长之子,齐班主是他的仆人,从小看着他长大,带着他四处流浪,教他武功,希望他能报仇血恨。”

“他们……唉……”连翘心情沉重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许怀泽握住她的手,给她安慰。

画尘离望着渐渐散去的人群,缓缓说道:“复仇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人,往往都是要走到那一步了,才会发现复仇所做出的牺牲有多血腥。夫子庙的一场大火,烧没了人,却也能烧出一些人性来……也许他们本身就想停止,但仇恨让蒙蔽了他们的双眼,所以,只能借助外力……既能报仇,也不必让自己的双手沾染太多的鲜血,特别是朋友和亲人的鲜血……”

话音刚落,铁今墨来到画尘离的面前。他微微一笑,说:“明日启程?”

“是的。”

“齐班主他……”

“我已派人,将高月族的村落重新修整。不过的水源和土壤都带有毒性,不可能在原址重建,只能在旁边搭几间屋子,给齐班主养老。”画尘离看了看戏班其它人,又说:“他们若是愿意留下,再好不过,若是想谋些别的出路,画某可以代劳。”

“谢谢。”

“你将宝藏捐给朝廷,功不可没,就处划功过相抵,也不该祸及他人,伤及无辜。”

铁今墨点点头,来到连翘身边,张开双臂拥抱她。

连翘回抱他时,听到他问:“去京城吗?”

“不去,我要先去江南。”连翘说:“也许会去京城看你。”

“等你来时,我恐怕不在京城了。”

“无论你在哪,我都会去看你。”

“傻丫头,我不是好人,别来看我。”铁今墨摸着她的头顶,说:“我是凶手,我杀人。我还见异思迁,不忠不孝……我不是好人。”

“我爹生前就说过,他不是好人,他脾气古怪也不喜欢做好人。我师兄从不把好人当回事,他只做自己喜欢的事。至于我,是他们带大的,自然也算不上好人。”连翘指着画尘离说:“我们这么多不是好人的人凑在一起,都比不过他,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铁今墨噗嗤一声笑了,就连向来严肃的许怀泽,都微笑着摇头。

只有画尘离,正正经经地点了个头,说:“对,我是坏人。”

“我答应过他,只要保得性命,就会跟过去一刀两断,加入不良人,从此隐姓埋名,做一个影子。”

来无踪去无影,铁今墨不再是铁今墨,更不是阿素达,他在存在,只能是一个传说。

连翘心情复杂地再次回抱他。这也许是永别,素来寡情的连翘竟萌生了不舍之情。

她在身上摸来摸去,都摸不到值钱的东西,正纠结着要不要把许怀泽的鼻烟壶转赠给他,画尘离好死不死的咳嗽两声,说:“向阁主……嗯,现在应该叫向姑娘了。向姑娘还等着与铁兄团聚,身上若是多了些不好交待的东西,怕是会影响……不和睦吧。”

铁今墨点头,说:“我与她已有夫妻之实,自当应以夫妻之礼相待。她若死,我相陪,她若病,我相陪,她若不离不弃,我自当相守终生。”

铁今墨说到这里,放开连翘,退后两步。他着戏服,画了脸谱,一张脸,竟有几分女子的俊俏。他对着连翘,施施然地行了个礼,连翘注意到,这是戏文里女子的礼数。

连翘学着他,也如此回礼。

铁今墨再看她时,眼中有泪。

只是,分离在即,多说无益,是是非非,也是过眼云烟。

当晚,连翘睡在马车里,许怀泽在车顶上看星星。

“师兄。”

“嗯。”

“我们去江南,赛姐姐跟着我们一起去,她说画大哥已经派人到南宫家打了招呼,我们不但可以在那里住,还能留在南宫家过年。”

“嗯。”

“师兄,你不愿意吗?”

许怀泽翻身进了马车,淡淡说道:“过年想回去给师傅上柱香,不过你的身体要紧,还是留在南宫家比较好。”

“往年过年都会回家,这次情况特殊,爹不会怪我们的。”

“嗯。”

“师兄,你怎么了?”连翘坐起身,奇怪地看着他,说:“你不高兴。”

“你喜欢画尘离,为什么不跟着他……回京。”

连翘咬着手指咯咯笑。

“爹说过,师兄对翘儿也喜欢得紧,怎么非要把翘儿推到别人怀里去?”

“师妹!”许怀泽正色,一半是尴尬,一半是被说中了心思的恼羞成怒。

“师兄别恼嘛。”连翘抱着他的胳膊笑道:“爹说过,女儿家若是嫁了人,就没意思了。要被相公管,要伺候公婆,还要快快生子延续香火。爹说,最幸福的就是能四处游历的女子,遇到一个喜欢一个,喜欢一个就认认真真的在一起生活。如果觉得不合适,就离开,再换一个!”

“师傅何时说过这种话!”虽然许怀泽是连知晓的徒弟,可他比师傅要保守多了。

连翘挤眉弄眼地笑,许怀泽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这些话都是连翘诳他的。

他佯装生气地拍了她脑袋一下,骂道:“胡说八道!”

“画大哥是王爷,皇后要给他说亲。且不说我还没那么喜欢他,就算有……我也不愿意蹚这浑水。”连翘也正色说道:“爹风流大半生,虽说无妻无子,但他一样幸福。翘儿有师兄相伴疼爱,只会比爹更快乐幸福。”

许怀泽听懂了连翘的意思,莫名心酸。

“傻瓜!画尘离他……是值得托付终生的人。”许怀泽并非违心,他对连翘只有一个原则——只要她幸福,什么都可以。

连翘摆摆手,伸了个懒腰,说:“睡吧,明天我们就要出发了。江南有好多好吃的,我一定要吃个饱。”

“就这点出息?”

连翘瞪大眼睛,漂亮的眸子在黑夜中星光熠熠:“我只希望,在江南不要再出人命,不要再有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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