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自那日之后就陷入了沉寂之中。
雨打芭蕉,群鸦喑哑,雨声寥落,湿淋淋的窗台滴答答的往下落着水珠,把这动人的琉璃瓦也变得灰暗许多。
凤琳倚靠着窗台,微微垂眸看着廊外的青草,一片碧色在雨中更显得动人。
她的眼睛是冷的,身子也是冷的,在这冷冷的雨声中,像是一副消瘦的美人画,有足够动人的神韵,却失了鲜活。
但眉宇间的那一抹淡淡忧愁,却为她增添了许多风华。
樱宁看了一眼内室的凤琳,叹了口气拉了拉身边的锦绾,“皇后娘娘如今一日 日的消瘦下去,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
锦绾也叹了口气,她怎知怎么办?
身上的病总有药物可医,可心里的伤痕却只能靠自己痊愈。
“皇后娘娘日夜思念小皇子,咱们小姐也是日 日愧疚,真是……”樱宁想了想凤岚乔的状态,也是叹了口气。
凤岚乔如今的状态的确不大好,但和樱宁所想的不一样。她是很快能从失败中走出来的人。
那日凤琳小产,她觉得八成是贤妃所作。
但却苦于没有证据,如此消磨下去,心里就更加烦躁。
宣纸铺满了整张桌子,凤岚乔沾了沾墨汁,笔走龙蛇,写下一个大大的“静”字。
铁画银钩,字自然是好字。
可她的心境却没有因此安宁下来。
凤岚乔叹了口气,眉宇之间更见冷色,微微闭目,靠在黄花梨木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外间传来一声长唤,“皇上驾到——”
皇上来了。
自从凤琳小产以来,皇上日 日都来凤仪宫,凤琳身子不好,补品就一箱一箱的送来。凤琳心情郁郁不愿抚琴,皇上就亲自为她抚琴。凤琳身子不爽无法承欢,皇上也不在意,日 日来看过之后就去养心殿歇息。
可以说,皇上对凤琳的千娇万宠已经到了后宫众人都眼红的地步了。
只是凤琳始终是淡淡的。
这孩子是她人生中的第一个孩子,在腹中一日 日成长,她能感受到他的变化。只是一夕之间,短短几个时辰,就没了。
那日醒来,她摸着平平的小腹,闭着眼,任由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划过脸颊,冰冰凉凉的。
她难以从失去孩子的悲痛中走出来。
内室之中,凤琳一身缟素,凭栏倚靠,微垂眼睫,“陛下。”
皇上看她这般憔悴的模样,心里一抽,疼惜的上前抱住她,“皇后,莫要太过悲伤。”
“陛下……”凤琳靠在他怀里,闭了闭眼,眼泪不由自主的又落下来,“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就那么没了……”
八个月的孩子,忽然之间就没了。
就算是早产,也该是可以生下来的。
为什么偏偏是红花?为什么把她的孩子弄成了死胎?为什么要害死她的孩子?
凤琳悲痛欲绝,靠在皇上的怀里大哭起来。呜咽的声音响彻内室,却又让人心怜。
她的痛苦皇上感同身受,甚至想起了前几次失去孩子的时候。
“琳琳,咱们还会有孩子的。”皇上抱着她,喊出了两人亲热的时候亲密的名字,轻唤道,“你还年轻,咱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的很呢,还会有别的孩子的。”
凤琳咬住下唇,眼泪却还是大颗大颗的往下落。她摇着头,呜咽道,“不一样的,陛下,那是不一样的。”
皇上又怎会不知道不一样?只是安慰罢了。
他抱紧怀中的凤琳,心疼的感觉到她消瘦了许多,原本丰润的下巴都变得尖尖,显得眼睛更大,却愈发可怜。
“琳琳,你别哭。”他安慰道,“哭的朕心都疼了。”
“陛下,陛下也会为我心疼吗?”凤琳呜咽道,抱紧皇上的腰身,泪水把他的衣襟打湿,洇染了一大块深色的痕迹。
“自然会心疼。”皇上叹了口气,细细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珠,轻吻她白嫩的脸颊和哭的红肿的眼睛,温言安慰,“朕会为你找到的,到底是谁害了咱们的孩子。”
他的温言软语让凤琳好受了许多,呜咽着抱紧了他。
内室灯光和暖,总算染上了几分暖意。
皇后小产,无法侍寝,而皇上竟还是日 日去凤仪宫,不能侍寝就回到养心殿歇息。
竟然如此盛宠!
宫中原本指望着在皇后小产后需要歇息的时候争宠的嫔妃们惊了,铆足了劲的贤妃也惊了。
惊讶之后就是无穷无尽的嫉妒。
贤妃摔碎了宫中的八套描金白瓷茶具,气的横眉竖眼,打骂了好几日的宫人。
众人心里都不好受,但那又有什么办法?
皇上不来,难道还压着皇上来不成?
如此,就只有求皇后了。
可没想到的是,皇后也是油盐不进,不管众妃请安的时候旁敲侧击的说什么,她都是一副听不见的模样。
后来次数多了,竟是干脆闭门不见。
众妃气的牙痒痒,只好给家中递信,让人在朝中施压。毕竟后宫与前朝息息相关,若是皇上久久不宠幸妃嫔,那些送女儿妹妹入宫的,岂不是要急疯了?
高家更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要知道凤琳入宫之前,贤妃宠冠后宫,却也没有得到过这般殊荣。至多也就是比起其他妃嫔承宠的日子多的多。
可如今凤琳入宫为后,贤妃别说是平分秋色了,就连让皇上多看一眼都做不到。
高家坐不住了,当日就上言,“皇上圣体躬和,应雨露均沾,以绵延子嗣。”
可这折子直接就被退回去了,甚至高家还被痛斥。
国母身子不爽,竟就想着承宠后宫,绵延子嗣。才去了一个腹中龙胎,高氏就如此迫不及待,是何居心?
高家有苦说不出,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面咽。
从前先皇后在时,皇上除开初一十五的必须临幸,其他时日都是在妃嫔宫中。就连皇后重病也未曾不临幸妃嫔。
高氏也是有这样的经验才会上言,没成想先皇后和新后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如此不一样,也算是吃了个哑巴亏。
高氏尚且如此,朝堂之上的其他声音也都安静下来。后宫之中,凤琳更是独得宠爱,皇上除了凤仪宫外,再不曾踏入其他妃嫔的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