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内安安静静，宫人都守在门外。
凤棠低着头，看着茶杯，龙井其色碧绿，茶叶在杯中沉浮，像极了飘扬不定的人生。
风中柳絮，叶里浮萍，无依无靠。
她咬住下唇，沉默了许久。凤岚乔也不着急，只是安静的看着她，等待着一个回答。
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凤棠闭上眼睛又睁开，郑重其事的说，“是，姐姐，我心系四皇子。”
光是说到那个人，她的耳根就热了热，止不住的移开目光，“心系于他，棠儿不想嫁给其他的男人。”
更何况，是五皇子。
宁远齐嚣张跋扈，从小娇生惯养，贤贵妃的那些坏脾气学了个十成十，甚至做出过不少荒唐事情。
如今比起宁珩还要小上三岁，房中的侍妾通房却不知几何。偏偏有贤妃护着，又是得宠的皇子，愣是没人敢说一句不是。
凤棠要是听从家里的安排嫁给他，少不得要和那些莺莺燕燕争宠。她本就算是凤家强塞给宁远齐的女人，宁远齐对她定然好不到哪里去。
况且，进了他的内院，不就是他的女人了。到时候要如何蹉跎，还不是宁远齐说了算？
虽然明面上不说，但凤棠心里清楚的很，贤妃和宁远齐对凤家是恨得牙痒痒，但却碍于现在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声下气的。
到时候他们不能在凤家面前甩脸色，还不好给她一个嫁过来的女人好看吗？
凤棠越想越是觉得可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握住凤岚乔的手，恳求道，“姐姐，我不能嫁给五皇子，真的不能！”
凤岚乔的手心不暖，因着大病初愈的关系，她的体温总比常人低上一些。可凤棠握住她手的时候，她却微微惊了一下，那双手冷的像冰块一样，就算在温暖的室内坐了这么久还没有好转。
“棠儿，你对四皇子的感情，是真心实意……”她盯住凤棠的眼睛，似乎要看进她心里，“还是因为不想嫁给五皇子，才对他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
凤棠一愣。
凤岚乔就坐在她面前，只比她大上一岁的年纪，那张格外美丽的容颜摆在她眼前，是一张让人心折的面孔。可凤棠却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太透彻，太洞悉人心，像是要剥掉她身上的伪装，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的内在。
窗户忽然开了，一阵冷风卷着细雪吹进来，把屋内的暖意一下子吹散。
火盆噼里啪啦的响动着，寒风吹到凤棠的脸上，让她一下子惊醒过来，尴尬的笑了一下，飞快的起身把窗户关上了。
等到关上窗户，重新坐在凤岚乔的面前，她深吸了一口气，“姐姐，我是真的喜欢四皇子。”
或许这份喜欢里面掺杂了一些不纯粹的东西，远远没有到爱的地步。但这份喜欢是真实的。
“你和四皇子之间没什么接触，为什么喜欢他？”凤岚乔看着她。
“上次宫里的宴会。”凤棠垂下眼，轻声道，“姐姐你知道，父亲一向不在意我们，宫里的人也都是一样，对着不受宠的庶女都是一样的看人低。”
“那时候姨娘还没死。”她说着说着，脸上露出一点怀念的笑容，“因着女眷都要去，父亲才把我带上了。”
“宴会太无聊，别人打量的目光看的我难受。索性也没人盯着我，所以我悄悄溜出去了。”
凤棠说着说着，眼睛抬起来，手指撩起一缕长发，眼里露出一点儿怀念和小女儿家的羞赧来，“夜色很凉，但是也没有别人，我一个人在宫里走着，遇到了宫里的娘娘，问我是哪个宫里的丫鬟。我太害怕了不敢说话。”
“然后，四皇子就出现了。”
后面的事情，凤岚乔已经不用听了，无非就是英雄救美，把她从刁蛮骄横的娘娘手中解救出来的故事。
天真单纯的小姑娘悄悄动了心，但也知道自己和他之间的区别是云泥之别，她只能悄悄的看着他，在心里想一想，就足够甜。
后来凤家变了天，秋姨娘死了，凤棠成为了乔氏的女儿，也是凤家能说出去的女儿了。
从前不敢想的那点小心思，也就冒出来了。
“呵呵……”凤岚乔听完，轻轻笑了，双眸潋滟。
凤棠愣了愣，旋即有些气恼有些羞赧，“姐姐忽然笑什么？莫不是在笑我！”
但很快，她脸上的羞赧又消失了，变得微微有些惆怅。
虽然身份和从前不一样，可她的心思也和从前不一样了。从前天真单纯，一点点小事就足够回味好久。可是现在她变了，心思深沉了，会算计别人了。
宁远歌还是和当初一样的温润如玉，谦谦君子，陌上公子。
凤棠咬唇，这份感情是她心里的小小期许，虽然已经不像是当初那样纯粹的因为喜欢，但却依旧扎根在心里，随着心跳的声音悸动不已。
凤岚乔看着凤棠，看着她眼里那一点小心翼翼的微光，忽然笑了。她很清楚凤棠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说凤家的那些事情都是虚的，她就是为了自己的婚事而来。
她不愿意嫁给宁远齐。
凤岚乔也不想她嫁给宁远齐，虽然凤棠不是她亲生妹妹，可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她把乔氏照顾的很好，做到了她希望她做到的事情。
“这件事。”凤岚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象征性的，只是为了引出接下来的话，“我会帮你和琳表姐说说的。”
“姐姐！”凤棠眼里霎时间光芒璀璨，唇边是压抑不住的笑意，忍不住握了她的手紧紧地捏了几下，掌心也渐渐回温，“太好了！”
自从秋姨娘死后，凤棠在人前都是温婉的样子，今天却少有的表现出了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凤岚乔有些无奈，警告道，“别太高兴了，我只是提上一嘴，要不要劝皇上， 还要看琳表姐的想法。”
饶是如此，凤棠已经很高兴了。她知道若是她自己，一定逃不开的，只要凤国公让她嫁，她就必须高高兴兴的嫁过去。如今有了一点转机，一点希望，她整个人都活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