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握紧双手，下意识的就想要呵斥敏妃，大胆，竟然敢这样对她说话！
可在即将开口的前一刻， 她看着敏妃带着几分嘲讽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面恍惚之间看见了现在的她，穿着一身灰扑扑的青布麻衣，脸上不施粉黛，长久没有保养的脸颊已经出现了几分衰老的痕迹，头发也没有打理，发尾微微有些干燥。
不过是被关在永和殿短短的这么一段日子，她整个人就似乎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还是以前的她吗？
贤妃忽然一个激灵，垂眸苦笑起来。是啊，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她了，不再是能够随心所欲的说出心里话的那个她了。
现在的她，在敏妃眼里应该很可笑吧？要是还摆着架子的话，只会更可笑。
“敏妃，我今日来不是和你争执的。”她深吸一口气，按捺下心中的怒气，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自己身上的尘土，拉开敏妃对面破旧的椅子坐下、
这地方实在是太差了，贤妃拉开椅子的时候，后面又有一蓬灰尘飞出来，让人忍不住咳嗽起来。
她挥散尘土飞扬，咳嗽着坐下，眼睛都被呛得有些发红，“我今日找你，是有些事情想要和你商议。”
分明这么大的烟尘，敏妃却好似习惯了一样的无动于衷。
贤妃心里有些惊讶，却不好表现出来。敏妃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她，显得有些渗人，许久才嗤笑道，“贤妃娘娘说的话倒是好听，只是不知道我现在一个罪妃，还有什么能帮到娘娘的？”
“再者说，娘娘贯来高高在上，怎么会有求到我面前的时候？”她一边说一边又喝了一口酒壶里面的酒，几口就喝了个干净。这酒虽然不算什么好酒，可后劲儿大得很，敏妃的脸颊也因此微微有些泛红。
她这是不愿意？
“今时不同往日。”贤妃有些生硬的道，她知道如今必须要求着点儿敏妃，可心里还是藏着许多不满。
想了想现在的高家，又想了一下宫外的平阳公主和宁远齐，她要是出不了冷宫的话，可就再也见不到了。
想着那些人那些事情，贤妃好容易压住了自己的性子，深吸了一口气道，“凤家的那两个小贱蹄子，手段高的很。我也遭了暗算，如今被幽禁在永和殿。”
“什么？”敏妃掏了掏耳朵，好似没听到。
贤妃咬咬牙，又重复了一次刚刚的话。这次敏妃不装模作样了，直接大笑起来。
“这可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贤妃娘娘！”敏妃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你当初高高在上的时候，可曾想到了会有今天啊？”
她毫不留情的说着嘲讽的话，也是这个时候，贤妃才发现这女人的口才居然这样好，连着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都没有几句重复的。
真真是个人才。
只是这种嘴皮子用在别人身上的时候听着挺痛快的， 可被用来骂自己的时候，就格外的不是滋味儿了。
“敏妃，你不必嘲笑我。”贤妃咬牙道，“我们如今的处境是一样的，仇人也是一样的。”
“不，”敏妃忽然收了笑意，面容冷肃下来，黑黝黝的眼珠子牢牢地盯住贤妃，表情有些渗人，“我的仇人是你。”
诶？
贤妃这才想起来，敏妃会落到这种田地，惨到这种地步，都是她一步一步的查出了事实真相导致的。
要论的话，她的确算得上是凶手，两人也的确应该是不共戴天的。
思忖了一下当初的事儿，贤妃又是恨的一阵牙痒痒，当初她正是听信了凤岚乔和凤琳的鬼话才会对敏妃出手。
才弄得现在如此尴尬的境地。
“当初我刚从冷宫被放出来。”贤妃慢慢道，想要给敏妃捋清楚，“那时候也是凤琳说查清楚的话能复了我的位分。”
“当初要不是凤岚乔和凤琳两个贱人答应了淑妃的要求，这件事情根本不会被翻出来调查。”
凤岚乔是个聪明的，凤琳也不差，两个人精心设计，成功的把贤妃和敏妃一起坑了。
借着她的手把敏妃送进了冷宫，现在更是直接对着她动手了。
敏妃似笑非笑，看着贤妃的目光像是看着一个无聊至极的人，眸中没有什么情感，“可动手查明的人是你，贤妃娘娘，我虽然不是什么聪明人，可也不笨。”
“当初淑妃虽然对皇后说了那些话，可皇后查了没一阵就怀孕了，是你亲自查清楚的。”
若不是贤妃身先士卒，那么认真的查清楚了当年的每一件事，她怎么会一败涂地？
敏妃笑意冰凉，黑眼珠像是被沁在寒潭之中， 眼神里面都冒着寒气。
“事情的起因是凤岚乔和凤琳！”贤妃心道不好，这下要糟。敏妃心里已经把她当成了仇人，不知道能不能说清楚。
她从没做过这种游说别人的事，从前她只要高高在上的看着就好了，游说的事情自有手底下的小喽啰，身边的狗去做。
可现在，她亲自来说，这种陌生的事情她做来显然是很不习惯的，几句话绕来绕去的说来说去，还是那些老生常谈。
敏妃一直听着，不说什么看法，可眼神也没有软化。
贤妃只好使尽了浑身解数，把自己和敏妃摆在相同的境遇上，尽量说服她，希望敏妃能够和自己的想法一致。
她说了半天，说的口干舌燥了，敏妃才终于开口，慢吞吞道，“我要是帮你，能有什么好处？”
这话终于有点软化的态度了，贤妃大喜过望，刚准备再说，却看见敏妃的模样还是和之前一样，一点改变也没有。
她……现在说的是真心话吗？分明心里还对她有所怨怼的样子，真的愿意站在同一个阵线吗？
“人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她的眼神还是微凉的，看出贤妃眼里的几分不信，嗤笑道，“贤妃娘娘难道不清楚吗？”
“在这深宫中，能相信的只有永远的利益。”
敏妃扔掉一点儿酒液也没有的酒壶，青铜酒壶咕噜噜的在地上转了几个圈，滚到角落里，被偷偷摸摸的老鼠叼走了。
贤妃抿紧唇，目光闪烁不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