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妆的时间过去，吉时也到了。
黛紫被披上凤冠霞帔，盖上红盖头，被嬷嬷搀扶着上了花轿。
新娘子上花轿了，送嫁的人也簇拥着准备一起出去了。
敲锣打鼓的声音热烈又欢腾。
凤家送嫁的人不少，自然不可能都上一辆马车。凤国公很快出去了，他还有要安排的事情，于情于理也是要先出去的。
凤岚乔冷冷的看着张姨娘，乔氏捏了捏她的手，温言软语，“乔儿，你也先出去吧。”
她是未出阁的小姐，却已经有了婚约，也不该和母亲同乘了。再者说，就算她想要同乘，乔氏也是不许的。她身子虚弱，又常年生病，这倒没什么，却不能把病气过给了凤岚乔。
这么长时间过来，也没见到张姨娘有什么小动作。
凤岚乔抿唇想了想，垂下眼帘算是应下了，犹豫片刻转身出去了。
房内还有不少女眷，凤家不受宠的姨娘虽然不多，却也有几个。她们平日里没资格出去参加宴会，所以今日难得的能去开开眼界，自然都是铆足了劲打扮。
可她们不受宠，房里也没什么能用来装点自己的东西，只能显得更加寒掺，坐在张姨娘身侧的时候，凤国公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们。
她们能出来自然是经过了张姨娘的同意的，这些人都是很感恩戴德的。从前柳姨娘把关家中的时候，她们别说是出去了，就是出自己的院子被看见了都少不得要吃挂落。
如今张姨娘掌权，倒真是个柳姨娘不一样了。
这些空有容貌的姨娘喜滋滋的想着，却不曾想，没谁是不为了自己打算的：张姨娘现在身怀有孕无法侍寝，这些姨娘虽然许久不曾承宠，可男人都是贪新鲜的。
要是在她怀孕的这段时间，凤国公看到了这些姨娘中某个的好，那才是不好。
不如现在就把人都交出来，让凤国公仔细着瞧瞧，那些个庸脂俗粉，没有一个比得上她的。
不得不说，她这一招的确是高明。至少凤国公半点没看出来不说，还深深的觉得她体贴。就连水火不容的姨娘们，也对她有了些好印象。
岂不美哉？
外面敲锣打鼓的，里头这些没怎么出门的姨娘眼里都兴奋起来，得了乔氏和张姨娘的首肯后便齐齐起身到门口去看了。
房中一时间只剩下张姨娘和乔氏两个人。
“姐姐。”张姨娘忽然道，“姐姐嫁给老爷，多少年了？”
似是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一问，乔氏略顿了一下，眉目宽和，轻声道，“我嫁给老爷，已经二十年了。”
二十年的夫妻，却也没有多么深重的感情。
甚至原本“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的感情也渐渐消洱。或许成亲的时候的确是相爱的，可时日渐渐的长了，那些恩爱的感情也渐渐消失，凤国公也有了新欢，自然忘记了旧爱。
乔氏不懂得怎么献媚讨好，自然不如那些姨娘得喜欢。
“啊呀，真是很久了。”张姨娘故作惊讶，很快又笑道，“不知道夫人明知道老爷不喜欢你，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她的笑容甜腻，说出的话却带着凉意，显出几分恶毒来。
乔氏眉目微敛，抬眸看她。
张姨娘脸上还带着浅浅笑意，手里捻着秀帕，掩口轻笑的模样娇俏的宛如二八年华的少女。
她的年纪本就不大，年轻的面庞和鲜嫩的身子，是凤国公最喜欢的了。
乔氏和她相比，看起来就不免苍老许多。
目光在乔氏身上转了一圈回来，张姨娘脸上的笑意更浓，似有几分嘲讽的意味，“不过夫人这般，留不住老爷的心，也是正常。”
没有说出来的话是毕竟已经人老珠黄不是吗？
乔氏皱起眉，她不欲和张姨娘过多纠缠，心里也的确有几分酸涩。
虽说知道凤国公对她已经没了情意，可心里知道是一回事，从别人口中听见又是另一回事了。
但她是大家闺秀，从小就是女戒女德熏陶长大，要她和张姨娘做口舌之争，总归是做不来的。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乔氏心里叹息，今日出门她就猜到可能会有几分风波，却没想到凤家的门还没出呢，就有麻烦上赶着找上来。
心里归无奈，面上却不显。
张姨娘继续道，“听说夫人身子不好，近日可有好好调理？”
乔氏厌烦的移开视线，“不劳张姨娘费心了，我的身子我自己心里有数，没什么大碍。”
她这么说，张姨娘倒挑了挑眉，掌心在微凸的小腹上摩挲几下，低声道，“夫人也别担忧，老爷昨日来看我的时候还和我提起你呢，说不定心里也是有你的。”
若是真的有她，怎么不来看她？反倒是在张姨娘房里说那些没用的话。
乔氏心里门儿清，也知道张姨娘说的这些话，三分是为了好听，七分是为了扎她的心窝子。
表面上是在安慰她，实际上，话里话外不都是在强调着凤国公去了她的房里吗？
今日是喜日，乔氏抿紧了唇，压了压自己心里涌上的不悦，闭口不言，
可她不愿和张姨娘纠缠，对方却不愿意放过她，一副无辜的样子道，“夫人是怎么了？不愿意和我说了吗？”
乔氏忍了忍，冷冷道，“既然知道不欲和你多言，你又何必那么多话？”
张姨娘哽了哽，面色有一瞬的不愉和尴尬。她口口声声为乔氏好，却纠缠着人家说不愿意听的话。
好在现在房内只有她们两个人。
果然是令人讨厌。张姨娘盯着乔氏的脸，心里厌恶的想着，凤岚乔就足够讨厌了，而乔氏作为她的娘，果然也是一样的讨厌。
伶牙俐齿的，刚刚还装作不善言辞的样子。
她只自己这么想着，却不去想想。是她先出言不逊，乔氏之后忍无可忍才说了一句不轻不重的话。
也是可笑，在她的眼中，自己说那些话就可以，别人要是反击了，那就是讨厌，就是过分！
双重标准到了极点。
乔氏瞥了她一眼，心里暗自皱眉，想了想站起身就要朝外面走——在这里面和张姨娘坐在一起，谁知道等下会发生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