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凤岚乔才开了个口，乔氏却忽然道，“张姨娘现在跋扈，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也没 把我当成主母。一点小事闹得人尽皆知，还想要陷害我让老爷惩处我。”
“要是放任下去，并不会因为我的沉默而罢休，她只会越来越过分。”
她和凤岚乔并排，一步一步的走着，一边走一边说着这话。地上薄薄的积雪被踩碎，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清晰。
冬日的夜里连虫儿的鸣叫都没有，万籁俱寂，明月孤悬。
凤岚乔抿紧唇叹了口气，想说的话被乔氏说了，半晌才道，“母亲既然知道这些，也不必我来说了。”
兰乔居渐渐的近了，在这样冰冷的夜里，竟然一盏灯都没有，黑漆漆的一片，显得格外孤苦寂寞。和一入夜就灯火通明的锦玉阁，完全没法比。
可见就连下人都知道现在她这个主母有多不顶用。
凤岚乔拧起眉，“母亲院子里的丫鬟也太懒怠了，竟都不知道点灯！”
和她相比，乔氏看起来平静许多，甚至过于平静了，仿佛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
况且，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似乎没有半点难过，以前她心里总是难受的，只是尽量不在凤岚乔面前表现出来，却也总会露出端倪、
但现在不一样，乔氏微微垂眸，脸上的表情是一派安然，平静的过分。
凤岚乔给了赤练一个眼神，她点点头足尖轻点先进了兰乔居，只一瞬屋内就亮起灯火，并不明亮，却在冬夜里有种温暖的归属感。
乔氏走进内室，火盆才刚刚点起来，凉意还未驱散，但也有暖气蒸腾。
她在榻边坐下，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这种事，不消现在，我早就知道了。”
乔氏不是什么天真无知的少女，以为一味忍让就 能获得好结果。从张姨娘第一次克扣兰乔居用度的时候，她就知道这种事情只会愈演愈烈，从简单的克扣用度开始，到后来只会变得让人无法接受。
忍气吞声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只会让对方气焰越来越嚣张。
她不愿意告诉别人，一来是为了不让凤岚乔担心，二来，也是想看看分国公可会关心她。
毕竟曾经是真心爱过的人，也曾经举案齐眉，琴瑟和鸣。不这样试试看看，始终不能死心。
若是从前，或许她就算再伤心，都不会去想死心的事情。但或许凤岚乔的变化，也改变了她的心思。若是凤国公真的对她没了感情，那么一颗心扑上去干什么呢？
他又不会因此感动。
乔氏笑了几声，趴在榻边，背部拱起柔美的曲线，这样自然而然的姿态比起张姨娘好看数倍，“乔儿，回忆真是伤人，过往种种，过去了就该抛开的。”
从前痛苦的记忆每每都在折磨她，却又因为快乐的记忆而紧抓着不放不肯放开。让她始终对凤岚乔抱着希望。
可是今天，她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脸色发白，凤国公却对她没有丝毫的联系，甚至还怪她没有给别人面子。
她喝酒喝得很难受的时候，不禁去想，若是张姨娘，凤国公又会如何？
不用仔细去想，她就觉得足够难受了。
乔氏想着想着又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忽然下来了。她从前总是端庄淡然的，就算是病中难受也不曾落泪，现在许是喝了酒，情绪汹涌着涌出来，让她的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母亲……”凤岚乔坐在乔氏身边，张了张口刚准备说点什么，乔氏却轻声道，“别说话……”
“你回去歇息吧，我也想早些休息了，”半晌，乔氏才坐起身笑了笑，“今天在婚宴上喝了些酒，才会说了些不明不白的胡话。”
“你想和我说的，我心里都知道，也明白的很。”她轻声道，“你放心吧，不必担心我。”
凤岚乔走出院子，长出了一口气，呼出的空气在冰冷的深夜凝结成白雾，蒸腾而上。
樱宁跟在她身后搓着手，一边缩脖子一边道，“小姐，今儿个是怎么了？”
刚才主厅里的事情她没看见，在皇子府的时候也是跟在凤岚乔身边，这些事情都还不明不白的。
锦绾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别说了。
凤岚乔也没说话，仿佛根本没听见她的问题，站在原地看了一阵兰乔居的大门才转身离开。
有些事情，想清楚了，便也好了。
次日，天光既白，凉意夹杂着寒霜在窗棂上结了一层细细的雪，又因为屋内火盆的温暖而融化，再度凝结成冰凌，透明晶亮的，很是剔透好看。
这种寒冷的天气，让人根本不愿意起身。
兰乔居内也是暖意融融，凤岚乔到的时候，凤棠已经到了，乔氏也已经起身，两人正坐在桌边吃着早餐。
鸡蛋春饼夹了恰到好处的豆豉咸菜，原本味重的咸菜被春饼的味道一中和，立刻变得中正平和起来，咸香和春饼的软糯筋道结合在一起，吃的人唇齿留香。
凤岚乔也就势坐下吃了几口。
“姐姐，母亲说她的身子好了许多，不用喝药了。”凤棠放下筷子，“我觉得不大好，你怎么看？”
不喝药？
凤岚乔一愣，下意识的想到乔氏是不是因为打击太大干脆不想治病就那么死了算了。
但是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被她自己迅速的扼杀掉了。
别的不说，就看乔氏昨晚的样子，就不想是会那样放弃自己的人。
那就是真的觉得身体大好了？
凤岚乔仔细打量了一下乔氏，先前没发现，现在仔细看看竟也真觉得有些不一样了。
乔氏从前病体沉疴，就算喝药之后精神好的时候也是恹恹的，整个人脸上泛着一股灰败。现在却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整个人看上去都通透了许多。
“母亲心情似乎不错？”凤岚乔想了想，试探性的道、
乔氏喝掉碗中的最后一口白粥，才放下筷子，“想明白了一些很多年没想明白的事情，心情自然也跟着好起来了。”
既然有些事情只能给你带来烦恼，那么何必要自找烦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