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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中午的阳光照了一阵,气温回升了许多。何婉云半趴在窗口,望着院子里洒得满地金黄的阳光,心里像揣进一个热乎乎的太阳,脸上毫不掩饰地神采飞扬。她想出去晒太阳。虽然才“破五”,却有这么好的阳光,简直跟春天差不多,不出去照照真是浪费。顾远山不同意,说看着太阳好,其实外面挺冷的,你心里高兴,但不能这时候添乱。

何婉云轻轻揉着自己的伤腿,想想也是。本来就是个穷家境,再摊上走不成路的她,人家要是把小曼瞧不到眼里,也就揉不进心里。她这个老娘拖着条伤腿在人家眼前摇来晃去,还不给人家心里添堵?刚得到确切消息,好不容易把心放回肚子里,可别乱中出错,再闹出个什么岔子来。罢了,还是趴在窗口看看太阳算了。

趁着天气尚好,顾远山去拾掇厨房旁边的那间厦屋。吃完中午饭,小曼的小姨心里高兴,顺口说了句客套话,要朱明明别走了,留一宿好好拉呱拉呱。朱明明一点都没有推让,顺着小姨的意思留下来不回去了。

这完全是个意外,出乎顾远山的预料,一点准备都没有,平常住人的就两间正屋,一间住着他们夫妇,另一间归小曼所有。再就是两间偏厦,一间做厨房,另一间堆放杂物,顾远山心里发愁,看了小姨子一眼,也不是怪她多嘴的意思。朱明明吃光了碗里的饺子,预示着人家相中了小曼,他们对朱明明也很满意,这已经有准女婿的意思,人家要住,也在情理之中。可就是觉得没准备,小姨子的客气叫他措手不及。

还好,朱明明的姑姑认为大功告成,侄子留在顾家住下也好,免得他回去一人冰锅冷灶,大过年的,还得她挂念着。再说了,她还得操心自已的家,哪有心思留宿在外,她丈夫在外打工一年,好不容易回来过年团聚几天,眼看着十五一过,他又得走,一去就是一年,他们得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刻,不能平白无故拉下一个金贵的夜晚,多可惜呀。

送朱明明的姑姑走时,小曼被母亲唤到东屋,打开箱子,取出一条不知搁了多少年的大红被面。这是谢媒人的礼物,朱明明的姑姑没多推辞,接了过来,她抚摸着绸缎被面,在蛇吐信子一样的咝咝声中,说道:“我看出来了,两个孩子没啥意见,要是觉得合适的话,初十那天,给孩子把亲定了吧。”

看似商量的口气,却一锤定音。

小曼没料到会这么快,见面才几个小时,终身就定下了。那一刻,她的脑子竟然一片空白。

小姨看了外甥女一眼,像似累了,把手搭在她的腰上,其实是暗暗扶住外甥女,生怕她会犯晕,关键时刻出什么闪失。

还好,小曼看上去只是神情有点恍惚,脸色不是太白。

小姨陪着笑说:“这当然好啦,明明(称呼都变了)过了十五得回部队,走之前把事定下再好不过。”又把脸转向顾远山,“姐夫,你说呢?”

顾远山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快,他措手不及,说话都结巴结巴:“好,好,是,好!”他装做眼里进了异物,眯起眼,背过身偷偷抹去涌出来的泪水。

顾远山、小曼,小曼的小姨,当然还有朱明明,浩浩荡荡地将朱明明的姑姑送到汽车站。上车之前,朱明明的姑姑有几句话想给侄子交待,一路上没机会,眼看车要走了,她下来硬着脸把侄子扯到车后,悄悄告诫他,说话一定要小心,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千万不要多嘴。

朱明明使劲点头,他姑姑拍了拍他的头,丢下一个意味深刻的笑,跳上车,心急火燎地走了。

回家的路上,朱明明说,他想去买个东西,可人生地不熟,不知会不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就是瞎子在桑那镇走一圈,也走不丢的,小曼的小姨听出了朱明明的意思,却不敢做主,看着姐夫。

顾远山点点头,说:“让小曼陪着去吧,没事的,她闭着眼睛都能找到桑那镇的每一个角落。”

小曼看上去,也没有不愿意。

两个年轻人走了。顾远山和小姨子急急回到家,他得收拾屋子。小姨子也认为大功告成,该回自己家了。

太阳西斜,顾远山两口没多作挽留。何婉云抓住妹妹的手,泪水涟涟:“这次,多亏妹妹你啊,小曼的事如果不出意外,我算搬走了心头的一块巨石,真不知怎么谢谢妹妹呢。”

妹妹笑道:“说了一场媒,磨穿了几双鞋底,你却连个被面都舍不得给,还说这话!”

何婉云嚎啕大哭。顾远山埋怨老婆就知道哭。小姨子说:“让她哭吧,我苦命的姐姐,是该好好哭一场了。”说毕,她也忍不住抽答着,从姐姐手里硬拙出手,抹着眼泪走了。

顾远山送小姨子出来,根本跟不上她的步子,干脆立住不送,望着她走得不见影子,才回来拾掇住的地方。按说,两间带土炕的屋子能住下一个朱明明,大不了叫小曼腾出她的屋子,和母亲睡,顾远山和朱明明睡小曼的屋子。可是,朱明明在交谈的时候无意中说,他在部队睡惯了床,回来第一夜在土炕上死活睡不着。还好家里有张床,半夜爬起来支好,才一觉睡到天亮。说白了,这也不是坏习惯,人家在外见过世面,习惯床是应该的,那就在厦屋给他支张床吧。其实,厦屋收拾一下也能住人,可正月里,这种气候晚上不好对付。

收拾完厦屋的杂物,打扫干净,又把床架好,顾远山过来给老婆说,厦屋太冷了,他干着活,还冻得打哆嗦,晚上朱明明怎么睡呀?就是两床被子怕也抗不住冻,何况家里还没有多余的两床被子。

何婉云说:“那可得想办法,没炉子也没有煤,去借也没地方借去。再说,烧炉子还不保险,屋子太小,万一漏煤气怎么得了。”

顾远山为难地看着老婆:“那怎么办?这可将就不得,不能叫人家住一晚就冻病喽。”

何婉云瞪了丈夫一眼:“亏你还是裁缝,这点事就把你难住啦?去买张电热毯铺上,不就解决问题啦。”

“人家说睡不惯炕,电热毯与炕有啥区别……”

“他还不是睡炕长大的?再说,给他准备的是床,不是炕!”

顾远山无话可说,心里却犯了难,他不是没想到买电热毯,而是没能力买。他身上一点现钱都没有了。顾远山出门来到镇街一头扎进超市,胖丫头迎上来笑容满面:“是远山叔呀,那个军人是小曼姐的女婿啊,瞧着就带劲,可不像一般人。晌午饭前,就是你们刚送走的那个女人,还找我来打听小曼姐……”

“你是怎么说的?”顾远山打断胖丫头,神经一下绷紧了。

“看你紧张的,你不想想,我还能怎么说?说小曼姐长得漂亮,心高气傲,才一直没寻婆家!”

“哦。”顾远山松了口气,想想自己真是的,晌午饭后朱家都把话说死啦,显见没起什么异心,胖丫头肯定不会使坏的。他由衷地给胖丫头深深地鞠了个躬,“谢谢你!”

胖丫头吓了一跳,消受不起,笑着跑开了。

顾远山在电热毯跟前挑挑选选,价钱全在四十块钱以上,他囊中羞涩,四十块钱都掏不出来,本想给胖丫头说些好话,欠下一条,都拿到手上了,转念又想,她只是个营业员,做不了主,还是不要给她出难题。他把电热毯放回去,含糊打个招呼,出了超市,在镇街上走来走去,想着几家超市肯定都不赊账的。最后,硬着头皮进了何利民的杂货店。何利民的店里也有电热毯。

顾远山只剩下这条路可走了。

何利民没听顾远山说完,就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年前的账你都没还,不能再给你赊了!再赊,我连进货的本钱都没啦,这样下去,我就得关门喝西北风啦。”

顾远山自知理亏,又拉不下脸死缠硬磨,默默地挑起门帘,走出来。站在何利民小店的门前,望着空荡荡的街道,顾远山像只失散的鸟,没了方向感。他心里的悲怆就像此时的阳光一样,慢慢地暗淡了。

这时,何利民却从店里出来,将一条电热毯塞进顾远山怀里:“拿着,看在小曼的面子上,我欠给你!”

顾远山两眼顿时模糊了,他对着何利民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谢谢!”

何利民说:“你是得谢我,晌午饭前,那个当兵的来我店里打听小曼的情况,我记着你没还钱这档子事,可还是说了小曼的好话。小曼——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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