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网系统内的录像资料很快被调取而出。
这已经是第二次查看。
会议室内，录像资料被呈现在投影仪上。
或许是因为当天天气原因，风沙使得画面内容画质较差，依稀能分辨出人影，但关于人物面部部分，实在难于看清。
画面切换到商鼎大厦楼前，人来人往，并没有任何异常情况。李赣在人头攒动的大厦楼前找到了死者张丽的身影，此时她正举着手机，进行直播这些内容已经记录过一次。
“往下切换吧，从她进楼到死亡，大概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天网有可能会拍摄下来她坠楼的瞬间？”肖望在一旁提醒到。
“不可能，以天网的拍摄速度和清晰程度，根本不可能拍摄下来，我只愿能找到一丝蛛丝马迹，兴许对案子有些帮助。”
“那你到底想干嘛呢？”肖望顿了顿，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是想将现在的一切都推翻？”
“也不能这么说，也许真实的案件就是我们现在的样子，也或许是另一番模样，我只是想看到案件最真实的一面。”
“呵，你不来当警察真是可惜了，你这说得我都有点自愧不如了。”肖望打趣道。
“我可不当警察，苦差事，钱也少。”
“为了正义啊！你不想匡扶正义，铲除罪恶吗？”
“不想。”
肖望白了李赣一眼，“做正事吧。”
李赣将录像内容继续往后播放，同时进行了快进处理。
“你看这是个什么东西，是个人吗？”
“哪儿？”
李赣指着画面上的一个黑点，“这里。”
“好像……还真他妈是个人？”
“什么叫好像？”李赣手心全是汗，将画面定格住，仔细查看，“我感觉就是个人。”
“你播放两秒，我再看看呢？”
“行。”
画面再次动起来，居中的黑点竟然真的动了起来。
“是个人！错不了！”
“这大厦的外墙，怎么会有人？”李赣疑惑的问。
“难不成是清扫外墙的‘蜘蛛侠’？”
“不可能！当天没有进行清扫，而且大厦管理方也没有提到此类事件。”
“那他/她在这里干什么？”
肖望的话刚问完，画面上的黑点上方竟出现了一跳细线，朝着黑点而去。
“那是钝器！？”李赣几乎是喊出来的，“有人在打她，那是造成头部伤痕的钝器！”
“你是意思是，这个人是张丽？”
“不是她，还有谁？”李赣反问，将画面定格住。
“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记得老秦从尸体上得出的推断吗？”
“你的意思是这里才是第一案发现场？”
“不。”李赣否定了肖望的话，转而看向画面，“这是唯一的案发现场，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这么说，大厦楼顶……”
“对，有人故布迷阵，一直在引导我们，甚至何穗和刘纹也是被引导的。”
“可是……我们被引导还算可以理解，但刘纹和何穗为什么会被引导？对方使用了什么办法？”
“这些还是以后再说吧，我们现在急需做一件事。”
肖望挥了挥手示意李赣停下来，“我有个疑问，为什么一开始我们没有发现录像中的这些，现在却……”
“侧重点不同，我们之前一直在查楼顶和楼下，忽略了重点的楼层，其实整件案子，我们的疏忽真挺大的，也许这样的地方还有很多，需要我们一点一点的去揭开。”
“嗯。”肖望神色黯然，显然是对于这些有些耿耿于怀，工作疏忽其实跟态度有极大的关系，这段时间以来，全局上下对案子都有些懈怠情绪，否则这些疏漏又怎么会出现？
“对了，你刚才说我们继续做一件事，是什么？”
“找到王成。他是第一个误导我们的人，肯定跟整件案子有关，而且他言辞凿凿的说张丽是从顶楼跳下，而且确信是站立状态，对这一点死咬着不放，你想想，如果不是他，我们会走这么多弯路，案子会成这个样子吗？”
“对！这家伙最可恶！”肖望咬着牙，“要不是他，咱们会搞成这个样子吗！”
“所以。现在要立刻传唤他，或许这件案子就顺应着解开了！”
“对！我现在就去传唤他！”肖望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
“你等等！”李赣叫住了他，“你就这么直接去提人？”
“要不然呢？”
“你这样子，他估计会被吓着，心里又生出些戏来，或者他们早已经安排好了，你这样会打草惊蛇。”李赣顿了顿，“你去提人的时候，客气点，把他请过来，其他什么都别说，要是他问起来，你就说是案子要定案了，让他确认信息什么的，我们好结案。”
“好！”肖望笑着，“还是你聪明！”
半个小时之后，被传唤的王成坐在了审讯室里。
赵前在了解了案件的最新进展以后，也急匆匆的赶来了，“怎么样，他有什么异样没有？”
“暂时没有，来了之后一直坐着，我们故意晾着他的。”
赵前点头，“好，让我亲自审问这老家伙！”
肖望拦住了赵前，“这一次……要不由李赣来问话？”
“怎么，连我也信不过了？”赵前皱着眉。
“我没这个意思，队长，这是李赣提的，他想试试他的办法……”
“他能有什么办法？”赵前不解，在他的心目中，李赣完全是一个门外汉，虽然有着梁教授这样优秀的导师，但是毕竟没有经验，现实接触也不多，对于破案审讯这一块实在有些勉强。上一次对于刘纹的审讯，李赣便将刘纹激怒，要知道，这在审讯中是极为避讳的。
若是对方被激怒，那么说出来的话可信度便会降低，从而影响整个审讯，再者，这样也会对警方的形象造成一定的影响。
“总之，让他试试？”肖望苦笑着坚持。
“我觉得不妥，而且这也违反规定。”
“头儿，这里你做主……？”
肖望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不过这个提议被赵前拦下，“让我来，他非要来的话，就旁听吧，先学学，不是坏事。”
李赣从外面走进来，正巧听见，有些难为情的看着赵前。
赵前没有说“怎么才来？”，“干什么去了？”，只动动嘴巴，示意李赣过来。
“我……”
“我知道，但是这件事我认为……”
“我认为可行。”门外忽然响起了梁教授的声音。
“哟，您怎么来了？”赵前有些诧异的看着梁教授。
自从专案组成立以来，这位专案组成员—梁教授便一直没有参与案件侦破，甚至根本不在市局待着，整日忙碌于学术论文以及一些公开演讲。赵前一直有些意见，但也不好提出，毕竟是市局高层的决定，他也不好违逆。
“我的事忙完了，过来看看。”梁教授将目光转向李赣，“你是想单独审讯这个王成，对吗？”
“老师，我……”
“好了。”梁教授看向赵前，“赵队长，有个不情之请，不……”
“行！”赵前低着头，“让他去，我没意见了。”
梁教授笑笑，挥手示意李赣去审讯室，而他则是和赵前一起坐到了旁观的席位上，隔着玻璃看审讯室内的情况。
李赣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怎么，对于老师梁教授的突然到来，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的，原本他还想跟赵前做上一些争取，凭自己的方式说服赵前，可老师梁教授的到来，让这件事彻底变了味，这会让赵前认为是李赣让梁教授特意过来，他赵前一头。
李赣摇摇头，这事儿没办法解释，只能在接下来的审讯中达到最好的效果，否则他不仅会让老师梁教授失望，也会被赵前看清，产生一些别的想法。
压力，李赣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审讯室的门。
坐到位置上之后，将手放在桌上，坐直了身子。
看了一眼坐在审讯椅上王成，李赣尽量让自己放轻松点，“你好。”
王成并不理会，只微微抬头看了李赣一眼。
“你好，我是李赣。”
“想问什么就问吧。”王成态度有些傲慢，“第三次来这儿了。”王成环视周围，“待遇越来越差。”
“例行询问而已。”
“所以啊，我让你想问就问，别磨磨唧唧的，我已经坐了快半个小时了。”
“请问，案发当时，你在哪儿？”
王成皱着眉，“在咖啡馆啊，不是问过了吗？”
“你在做什么？”
“跟同事吃饭！”
“时间呢？什么时候出的咖啡馆。”
“大概一点。”
“你亲眼看见被害人张丽从高楼跌下？”
“对，从楼顶上摔下来，我亲眼看见的。”
“你确定是从高楼处落下？”
“不光是这样。”王成有些不耐烦的看着李赣，“我还看到她站在围栏边上，然后跳下来，我全看见了。”
“你确定？”
“确定！”
“那死者当时身着什么颜色的衣服？”
“衣服？那么远，我怎么看得清？而且那天风沙那么大，眼睛都睁不开。”
“既然眼睛都睁不开，那你为什么会朝上看，这样不是更容易风沙眯眼吗？”
王成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我……我是撑懒腰，习惯性的往上看，这才看见她的……”
“照你这么说，你看见她，全是巧合？”
“当然了！”
“好。”李赣长出一口气，环顾整个审讯室的环境，并没有特殊的含义，但坐在对面的王成有些坐不住了。
“你看什么？”
李赣回过头来，看着王成，“你这么紧张干嘛，我又没把你怎么样。”
“有话就快问，问完了我还得回家去给孩子做饭呢！”
“哦？你有妻儿了？”
王成偏着头，“我这个年纪了，谁还没有妻儿？”
“你女人多大？”
“9岁。”王成说完，又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做什么。”李赣笑着，“你的妻子有工作吗？”
“没有，你到底想干什么？”王成开始有些紧张了，“这些事跟她们没关系！你是警察，你别乱来！”
“不好意思，我不是警察，不过……我也不会乱来。”
李赣看着王成，“好了，该问的也问得差不多了……”
“那我可以走了？”
“不可以。”李赣的声调集中在这个‘不’字上，戏谑的看着王成，“该问的问得差不多了，下面来说说你。”
“我？”
“对。从我进屋开始，你的手没离开过椅子，一直捏着上面的铁标，刚才我问到衣服颜色的时候，你忽然使了劲儿，上面已经有了你的指纹，还有一点，你的眼神始终处于游离状态，不敢跟我对视，这一切都是在我问及你死者落下楼层，以及衣服颜色等等之后才发生的事，你还想编织这个谎言到什么时候？”
“我可以负责的告诉你，我们已经掌握了整个案件的所有细节，包括……张丽是从8楼跌下来的，而不是大厦顶楼，所以……你的谎言，还想要编到什么时候？你这样下去的结果，会使得你下半辈子……”
“你……你们查出来了？”王成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现在的所有动作都表明你在撒谎，心虚。”李赣盯着王成，“我不想问你当时到底看见了什么，或者什么都没看见，亦或者做了什么，你可以走了，不过你要想好后果。”
“我当时……”
“你不用急着告诉我什么，先回去想清楚，我刚才试探过你，你的神智是清楚的，也不像是收到了胁迫，而且你起初态度傲慢，那么你对于你供述的事应该是烂熟于心，这并不像是一个正常的目击者。”李赣顿了顿，“还有，我想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最好已经撇清与案子的联系，否则……”
“我知道了。”王成低着头，神色复杂。
李赣笑着将审讯室的门打开。
其实预备好的问题还有很多，但以王成现在的状态，即便问出些什么，他还是会有所隐瞒，这不是李赣想要的结果。
越是多的试探和询问，只会让王成觉得厌烦，甚至有抵触情绪。
这样轻松点，反而更好，看似没有任何结果，其实对于王成的内心是一种冲击。
这有别于击溃他人的心理，让人在被动接受的同时开始动摇。
“完了？”赵前在审讯室门口等着李赣，人一出来，便立即上前问。
“嗯。”
“有没有发现？”
“没有。”李赣笑着摇头。
赵前顿时眉头紧皱，“这就是你问话半天的结果？”
“别急，会有结果的。”
赵前有些气恼，“别急？会有结果？我让你来问话，你就跟我说这些？你不知道我们走到这一步，花了多大了气力？”
梁教授走过来，“怎么了？”
肖望跟着过来，“好了，有事咱们好好说，行吗？”
赵前忍着怒火，连着点头，“好，很好。”
李赣摇摇头，看着赵前转身出了屋子，有些无奈的看着梁教授，“老师，我做错了吗……”
“方式不一样，说不上对与错，我知道你的用意，不过风险有点大，这与警方工作的严密、谨慎来说是相悖的。”
李赣微微的点了点头，在肖望陪同下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