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来的时候无人知,走的时候无人觉,这人到底来过没有呢?就像有些人总会在你生命中来过,也离去过,慢慢的对他的记忆就消退了,等到某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忽然想起,也只能记得自己把他忘了这回事!
刘家村先前有个别致的名号叫做赤霞乡,相传刘姓先祖当初选择此地立乡之时,恰巧天边极西之地有一抹赤色落霞遍染周天,先人认为这是个吉兆,于是便有了赤霞乡这个乡名,只是这赤霞乡的村民后世多为庄稼汉,没有这等兴致谈论风雅趣事,倒是赤霞乡中刘姓是大姓,周围乡里都叫此地刘家村,受了着周边清一色的林家村、赵家村、李家村等等的村名影响,乡中人也乐得叫自己刘家村,这名号通俗易懂,也不膈应人,什么赤霞乡,搞得像道观似的,于是赤霞乡的叫法便慢慢越来越少人提了,当然老辈人还是记得的。
道士走了不知道多少天后,虔诚的老妇人刘三婆又来到村头的土地庙,这是今日不同往时,往日刘三婆都赶早,天不亮就匆匆赶到土地庙前,今日天已大亮,刘三婆才从家中出发,,路遇乡人面有喜色地回应着,大约是那个老婆子你也赶早来拜伯公啊,那个小姑娘今日怎么地没帮着阿父阿母浇菜喂鸡,那个小伙子越发壮实了,该讨媳妇了......刘三婆的声音今日有种魔力,洋溢着久违的兴致,尽管日常琐事、家长里短带给她岁月的痕迹,但是今天她对于这种岁月的凿痕是欢喜的,因为她真的要做人家阿婆了。
像往常一样,刘三婆摆好了供果,跪坐下来对着泥塑小庙双手合掌拜了拜,嘴里开始念着词,时断时续,旁人听的不是很真切,倒是有几句话清楚地传了出来,引得旁边几位还没来得及走的阿婆都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土地老爷,今天老妇人是特意来给您报喜的,多亏了土地爷的保佑,老妇人那个娇生惯养的儿媳妇终于怀上了,天可见怜啊!过门都三年了,隔壁王大妈家都抱仨了,这次土地老爷再恩赐个孙子就更好了......”
刘三婆絮絮叨叨地说着,说到高兴处眉飞色舞,又像是在学着什么人说话似的,装腔作调的,大概是隔壁王大妈一类的人说的什么闲话吧!可想而知,这段日子以来压在刘三婆胸间的大事总算是落地了!
泥塑小庙前的小供台上,几缕青烟随着晨风飘荡起来,萦绕着庙内的小土像,在刘三婆等凡人肉眼看不到的一丝金光牵引着青烟缓缓流进庙内神宫,这青烟本是奔着主殿的老者神像而去的,但到中途却又拐向主殿右侧的厢房去了,金光牵引着流向正在右侧厢房打坐的陈简之,准确的说是流入了陈简之手中所拿的真神文书,“看来这香火愿力是只认官身不认人啊!倒也直接,亏我还以为在正式接任前都算替补土地神!”看着青烟静静的流进文书之中,陈简之遥遥头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而后脸色有些古怪起来,这青烟是来还愿的,愿中竟然是
“翠娘怀孕了?”
陈简之想起当日有些怪异的女子,他还多此一举地在那女子身上做了标记,以为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这些日子以来也没有什么怪事发生,这件事便被陈简之抛之脑后了,要不是今日刘三婆前来还愿,陈简之还真不一定还能想得起来!“也罢!看来当日该是我看花眼了!”陈简之想到这里收起手中文书,继续打坐起来。不料几日之后,事情却是自己找上了门!
初夏时节,日长夜短,天色比较早亮,人也多了几分干练。今日正值五月初五端午节,相传是上古楚国大夫屈原的忌日,他本是楚国王族,是楚王血脉之亲,却遭小人排挤,又被楚王疏离,愤而自我放逐,在得知楚国被秦国大将白起灭都之后,投江殉国了!后人这日定为端午节来纪念他!
对于刘家村乡人来说,端午节纪念谁的不重要,除了吃粽子之外,重要的是今天是驱邪纳福的重要日子,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家门口插上一簇艾草,中午还要打上一桶浸上艾草的水用来冲洗身子,可以洗净身上的晦气,非要是正午阳光最烈的时候,这种水又被称作午时水!乃是端午的重要节俗。对于刘三婆家来说也不例外,刘大壮还跟着一批好事之徒专门跑到十里开外的龙涎津去看大乡间的赛龙舟,为此还特意早早起身出门去了!翠娘怀了身孕,虽说是乡下农户人家,但是对于刘三婆一家来说,这可非同小可,他家一脉单传,刘家虽然不是什么富贵之家,但也有小康之资,家中还有几亩良田,茅屋五六间,往日农忙时节也会叫上几个短工照料一二!刘三婆就希望翠娘能为刘家传个香火,这才每逢初一月半就勤快地往各路神仙的庙门口跑,皇天不负苦心人,怀了孕的翠娘当然是被刘三婆当成稀世珍宝一样了。
时至中午,刘大壮终于从龙涎津看完赛龙舟回来了,刚回到家中,就大大咧咧地将从乡集买回的糕点点心放在木桌上,自顾自地抓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大碗水,也不在乎这水是热是凉,敦敦地往喉咙里边灌,一股清凉意直从嘴里灌连到心间,连着这半日奔波看龙舟的燥意都冲淡了不少!狠狠地灌了几大碗水后,才大声喊叫起来:“娘,翠娘,我从乡集回来了,你们快出来呀!”叫喊了几声,发现家中无甚回应,便探头探脑地往左右两侧望了望,“家里没人?”刘大壮心里暗暗嘀咕了下!
正当刘大壮准备出去寻了,才见刘三婆带着翠娘刚从外边回来,急忙抓起刚才随手丢在桌上的糕点迎了上去,一脸笑嘻嘻的问道:“娘,翠娘,这是从哪里回来的,我刚从乡集回来,这不还给买了现近紧俏的桂酥糕,听乡集上的说,这可是城里富贵人家都爱吃的点心,好不容易买到的,快尝尝啊!”刘三婆心里当然知道这个浑儿子是贪欢爱耍的人,接口说道:“你个混小子,都快人爹的了,还整天瞎跑,是不是又和乡里几个二脸子跑去看龙舟了,亏你还记得给媳妇买点好吃的,不然老娘就把你当没脸没皮地扫出去!得亏你媳妇,还专门跑到村东头土地老爷那里寻我,比你有心多了!”翠娘倒是在一旁笑了笑,也没说话!
说着话间,三人已经进了家门。刘大壮自知理亏,急于邀功,便急忙拆开包裹糕点的外纸,露出里边形似月牙状白色的糕点,该是叫桂酥糕,整整齐齐的包在其中,拿出来一看,月牙弧形的背面还有红色圆形,中间点了红点,还有喜庆呢!刘大壮急急忙忙递给刘三婆一块,又抓起两块塞给了翠娘,翠娘见着大壮那副呆傻、还嘿嘿作笑的样子,也不再说什么,细口地吃了起来!刘大壮看着自己老娘、媳妇吃着自己带回的糕点,心中不禁也有一点得意,自己也痛快地塞了一块进嘴里,囫囵嚼了几下,忽然记起了什么似的,赶忙吞下肚去,“呀,我忘了,这糕点配着茶水吃更有味儿的,那小贩说的哩!我给倒几碗水来!”大壮自是记得回家之后,自己把茶壶的水都喝光了,一把拿起茶壶往里边厨房跑去,也不顾三婆两人如何叫喊不要!
刘大壮来到厨房里,平时也没来过几次炊室,大多时候都是老娘、媳妇做的吃,刘大壮掀开水瓮,发现谁不剩多少,想着这剩水也配不上自己拿糕点啊,转身瞧了瞧,看见在灶台旁居然有个小水瓮,掀开一看,水澄如镜,十分清澈,心中一喜,急忙舀了几水勺灌满茶壶。刘三婆和翠娘也有感觉这糕点有些腻味了,毕竟刚从村东儿回来,也有些口渴,却见刘大壮从里间提着水壶出来了,刘三婆和翠娘喝了几口水,顿时感觉清凉了许多,也解了腻味。刘大壮在这会儿功夫却绘声绘色地说起自己看赛龙舟的后感了:“你们是没到现场啊,人真的多,比起乡集上的人都差不了多人,七八条船队就在龙涎津北岸出发,顺流出发,绕过会龙口再逆流回到发点,在场的人都喊疯了,就是可惜今年刘家村没参加,不然我刘大壮也能划一划,今年的彩头却是被......”刘大壮还没说完呢,旁边的翠娘深色却有些不太对劲了,本来还跟着丈夫的描述偷偷捂着嘴笑,现如今发觉身子渐渐热起来了,便打断丈夫:“良人,我有些乏了,先回屋子睡了!”接着便匆匆离身而去!刘大壮尚不知,刘三婆却是明事理的,拦下了翠娘,问道:“怎的好端端的那么急,是不是身子哪里不舒服了?是糕点累着肚子?”翠娘想了半晌,只是觉得身体越发热了起来,看着自家婆婆又在责怪良人买了不干不净的东西回来,越发心烦意乱了。
“不是不是,那桂酥糕真的没问题啊,那水也是我从炊房灶台旁的水瓮里舀的,都是干净的呀......”
“哎呀,你怎可用那里边的水,那是午时水啊,我早上专门去井中打来的,哎呀,我还特意浸了艾草的......”
“午时水不是中午的时候才备的吗,我怎的不知道!”
翠娘听到这里,怎么不知道自己喝的水出了问题,竟是午时水,她赶忙回到房间,闭了房门,徒留刘三婆和大壮在外边喊门,说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郎中之类的话!大壮差些就要破门而入,幸得刘三婆拦着,不然房中之景恐怕不是他们两人可以承受的!
与此同时,此刻正在土地庙内,神宫厢房中打坐的陈简之,放在身旁的文书突然金光大放,将正在入定的陈简之惊醒。陈简之拿起正在发光的文书,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引起了真神文书的反应,定是本地大事!兀然,陈简之抬起头,眼中金光一闪,转头看向西边,眯了下眼,低声道:“有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