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坐,便是半年有余,连他都没有想到自己能打坐这么久,几乎是从未挪动过分毫,哪怕刚开始有一些生理反应,例如排泄和饥饿,但随着圣灵宗提供的食物的效果逐渐显现,他饿生理反应也随之越来越少,最后如同一尊佛像,很少再动分毫,似乎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某种神奇的境界。
而那些弟子的情况也相差无几,都闭目打坐起来,有的眉头紧锁,好像心中杂念过于顽固,有的则喜形于色,好像沉迷于自我世界,百名弟子,有种众生百态的既视感。
又是半年,期间凌殿首来过好几回,当然不是来责问他们落下的站桩功课,他明白,这些弟子已经有所顿悟,正在一个名为凡夫俗子的泥潭里挣扎,倘若成功挣脱,便是炼气期的修仙者了。
凌殿首会不定时地回来观察弟子们的情况,若有意外,他也可及时出手,免得出现差池。
虽然众人的情况大多类似,但许诺的内心世界,却是另一番景象!
…许诺的内心世界…
这是哪里?左边漆黑如墨,并透着一股森寒无比的气势,冰冷,怨念,仇恨,等等诸如此类的负面揉做一团。而右边却是灰色的空间。空洞,麻木,冷眼旁观是这灰色空间里的主要物质。
此时的许诺,也不再是外人所看到的那个孩童模样,而是恢复成了前世那如同军人般冷峻的少年模样。
经过近半年的打坐冥想,这是许诺能感受到的最真实的自己的内心世界,他今天终于看清楚了自己心中的这两团奇怪物质的本相。
他有些激动,甚至激动到那团灰色的空间都弥漫出了一缕鲜红。
他仍旧不敢轻易地接近那两团物质,尽管那两团物质都散发着强大的诱惑,人面对未知时,恐惧便是本能。
当然,许诺本人此时是没有时间观念的,他在内心世界的一瞬,说不准外界便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许诺试着在它们旁边继续打坐,心无旁骛地继续冥想,后来他发现实在是难以做到。
因为这是他的内心世界,他虽然虚化人形打坐,但他仿佛开了上帝视角般纵观着整个内心世界,那两团物质的任何细微的变化都会引起他的注意,甚至令他受到影响。
长吐了口浊气,许诺睁开了眼睛。
精神力回到现实,他仍然没有轻易行动,而是等待身体的掌控权完全回来,然后再试探一下,才起身活动活动。
毕竟他上次可是见过一名弟子打坐结束立马起身剧烈运动,最后差点猝死的结局的。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自身的气质突然拔高一截。已经初具那种仙风道骨的雏形了。
一年零三个月,心中杂念已经放下无数,佛门讲究的四大皆空亦不过如此。
但是,正所谓物极必反,现在困扰着他的最大的杂念,反而是他内心世界的那两道空间。越接近越感觉危险,但里面又源源不断地朝他释放着难以抵挡的诱惑力。
按照修仙者的定义,这便是心魔!如果无法攻克,倘若以后真的步入正轨,怕是立马会遭受心魔反噬,失去理智,最终被诛杀在这圣灵宗内。所以这件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步伐沉稳却悄无声息地出了洞窟,顺手拿了些许盘中参藤,边嚼着,边向远方望去。
今年他11岁了,眼眸稚嫩,但神色却很沉稳,俨然世外高人风范。
这参藤吃在嘴里,味道没有变,但他的心却变了,变得能轻易接受,并且能品味其中的味道。
淡淡苦涩之味,还伴有难以下咽的口感,吃一口,久嚼不烂,但亦是人生的一道滋味,如世人只想尝尽甘甜,却对苦涩避之若虎,实在是有些夸张。
许诺微笑着,又吃了一口,再看当初震撼自己的崇山峻岭,眼中还是那个世界,但态度变了,不再以自身的渺小,去仰望山河的壮丽,而是以平等的姿态,去欣赏目光所至的全部美景!
一个上午很快过去,许诺轻描淡写地吃完了十根参藤,只觉得浪费了宝贵的冥想时间,但再一细想,心中就不觉可惜了,毕竟稍稍体验了苦涩的参藤滋味,也看过了眼前山河的灵韵,值得!
许诺回到他的蒲团,再次闭目打坐。
经过这一次出世,再次入定后感悟颇多!心也更加沉稳,很快,他便又见到了那熟悉的,也是最大的障碍。
两年时间匆匆而过,整个洞窟的温度却下降了些许。
许诺的额头渗出了一丝细密的汗水,内心世界的灰色空间还是原来的样子,但那黑色的物质却大了一圈!许诺站在它旁边,显得十分渺小内心世界看似无边无际,实则也就那么点大,眼前,若那团黑色物质继续壮大,那自己的内心世界迟早被他占满。
许诺沉浸在内心世界里,踱步,来回走动,毫无头绪,这么久他也没敢去触摸那两个东西的任何一个,因为里面散发出来的危险,也是十分强烈的。
两年匆匆过去,仅有少数弟子出关,贾萧梓成了第一批出关的外院弟子,与其他出关弟子一同请教了凌殿首后,便跟随凌殿首去练习纳灵之法了。
何为纳灵?便是心无杂念后,再使全身都生出感知,在空气中感知灵气。
但并不是感知到以后,便可以进行吸收的,他们的确可以通过口鼻进行呼吸吸收灵气,但那样做收获到的灵气微乎其微,即使吸收进去,也会瞬间溃散,到自己体内的,就跟没有也差不多了。
所以他们纷纷向凌殿首提问,凌殿首才带他们去另一处地方,传授纳灵之法。
自然不是因为偏心,而是因为这圣灵宗有洞窟数百处,凌殿首自然知道哪一处用来练习能事半功倍,而且动静也不会影响到这里仍然在打坐的弟子。
又半年后,赵辰星也睁开双眼,紧随其后加入练习纳灵之法的行列,吴横,陆文轩与许诺三人倒还是老样子,或许是因为他们心中,修仙带有的目的性太过强烈,所以形成了难以真正放下的杂念。
时间,总是能消磨很多事物,眨眼间已是第三个年头过半,三人中倒是吴横率先睁开了眼睛,脸上少了些许从容与轻松,倒是多了份坚毅与执着。
而后又有一些弟子出关,直到四年差一个月,洞窟内便空空荡荡,只剩六人还坐在里面,许诺,陆文轩,便是其中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