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古老神秘的峡谷从林,高耸入云的千年古树枝杈交错,浓密茂盛的翠绿枝叶蔽日遮天,声声不息的鸟叫虫鸣将昏暗的峡谷点缀得生机勃勃。
“昂嗷…………”
一声低沉的虎啸回荡四方,无数枯叶被震颤得簌簌飘落,七彩斑斓的晨光从树荫的缝隙中洒落下来。
天地清明,万籁俱寂,峡谷突然就安静得连枯叶飘落的沙沙声都清晰可闻。
一啸之威,竟恐怖如斯!
不多时,一头通体雪白的斑斓猛虎正迈着优雅的步伐自丛林深处款款而来。那将近八尺的身高和一丈有余的体长,更显得它是如此的威风凛凛又贵不可攀。
深蓝色的眸子、粉红色的唇鼻,沐浴着七彩斑斓的束束初霞,隐隐有道道流光在它那缎子般顺滑的皮毛上萦绕,宛若人世间最最美丽的生灵。
白虎慵懒的张开大嘴打了个哈欠,长满倒刺的舌头舔过锋利的獠牙,鼻翼微微颤动,四处嗅嗅,调转屁股对着一旁的大树飙射了一些不明液体……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一股大力拔地而起,一张由藤蔓编织的大网将白虎牢牢的兜在离地两米的空中。
白虎粗壮的四肢正好被陷在大网的窟窿里无处着力,在空气中乱刨乱蹬。优雅和从容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魂飞魄散和惊吼连连。
……
“四爷,咱们好像闯祸了!”
杨修仰头看着白虎脖子上的水晶项圈眉头紧皱。
……
“嘛呢?咋还闯祸了呢?”
……
杨修指了指水晶项圈上的字迹,表情越来越凝重。
……
“写的啥?”
牛四爷一脸茫然的看看项圈,又看看杨修!
……
“流云谷!”
……
“流云谷?是个啥玩意儿?”
……
“不可妄言!”
……
牛四爷挠了挠头!
“那咋整?要不咱跑吧!这玩意儿好抓不好放啊!”
……
“不可!若是你我一走了之,这白虎被饿死或是被杀害,咱可真就百口莫辩了!”
……
牛四爷呲了呲牙花子,目露凶光……
“干脆直接弄死,扒皮…………”
……
杨修额头冷汗岑岑,抬手阻止牛四爷的口无遮拦,疾言厉色的出声呵斥!白虎从恐慌到平静之间的情绪转变来得如此突然,牛四爷居然还没察觉到任何异常,甚至还敢口出恶语心生歹念…………
……
“小娃儿,戏演的不错!”
……
“嘶!”
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在二人身后响起,吓得牛四爷双股战战,浑身上下都在哆嗦各不停。
杨修心中惊骇之余也暗暗庆幸,来人既然能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身后,要杀掉自己二人还不是轻而易举,对方既然没有立即动手,事情兴许就还有转寰的余地!
杨修转身就是深深一揖,眼睛始终盯着地面,深怕惹恼来人,不敢抬头直视,不敢出演反驳。
自己已经尽力了,接下来二人的生死就在来人的一念之间,只能默默祈祷来人不是喜怒无常的好杀之辈,否则今天恐怕是要命丧于此。
说实话,杨修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不只是杨修,任何人都不会愿意将自己的生死交给他人决断。奈何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有法子的事情。
……
“念在尔等乃是无心之过,且速速离去!”
……
杨修暗暗松了一口气,双膝跪地,大礼拜谢。
……
“给前辈添麻烦了,将来小子但有所成,任凭前辈差遣!”起身再做深揖,躬身退了三步,拉着还没回神的牛四爷转身欲行……
“呵呵,小娃儿且慢走,老夫问你,为何乞命之时都只是深揖,得到宽恕之后反倒大礼跪拜?可否为老夫解惑?”
杨修愕然,思绪飞速运转,这真是一个要老命的问题,没办法,只能实话实说,顺便说些好听的吧!
“回前辈,跪伏乞命乃下下之策,纵然苟得一时性命,也必觉屈辱,心生怨恨。就算欺得了常人,也必瞒不过智者,小子岂敢对前辈有半分不敬……”
“哈哈哈哈!好小子!能把马屁拍得这般清新脱俗,在老夫这里你算是头一个,老夫还半点怨你不得。嗯!继续说说你跪拜之举又有何深意?”
来人肆意的大笑让杨修微微一怔,然后就是满头黑线,不是说什么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嘛?这老家伙居然当场给自己点出来,忒不是个东西!
虽然心中腹诽,表面依然恭恭敬敬,为保全自己二人的小命,马屁该拍还得拍…………
“前辈明鉴,活命之恩又岂敢言谢、又岂能一跪报之,但有所成任凭差遣乃是小子肺腑之言,仇既不可泯,恩又何以忘?”
“嗯!还有呢?”
“额!还有?”杨修巨汗,想要偷偷瞄一眼来人的面相,方便大致判断一下对方的心性,都说相由心生,杨修前世对于观相之术也是颇有涉猎的。
当他不动声色的微微一瞟,具体长啥样是一点儿都没看清楚,看到的却是对方似笑非笑的戏谑眼神。
心道这老家伙真心不好糊弄,一咬牙,一跺脚就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委婉的抖落了出来。
“前辈大量,请恕小子斗胆妄言。您虽然已经饶恕了我二人的无心之过,但在我二人离开您视线之前,您随时都会有改变主意的可能。所……所以小子就寻思,能让您改变主意的可能性稍稍少上一些也是极好的!”
杨修说完,来人并没做出任何回应,气氛就这样安静了下来,只是偶有枯叶落地的微弱响声。就这样过了许久,才想起老者一声长长的叹息……
“抬起头来!”
抬就抬,谁怕谁!杨修暗暗发狠,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抬头就抬头,就算是死也要看看这老东西到底长啥样儿,到了阴曹地府也好方便告状喊冤。
丹凤眼,鹰钩鼻,一头白发倒披身后,一袭青衫整整齐齐。长剑如拐棍般杵在身前,骨节微凸的双手叠放于剑柄,身形傲然笔挺,双目炯炯有神。
“将你二人姓名、年岁、祖籍、家中人丁几许、缘何至此、欲往何去、细细道来,不得拖沓,不得欺瞒!”
杨修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眼睑微垂,不敢与之对视。那双眼睛太过深邃,仿佛能看穿你的前世今生,直透你灵魂深处。
“小子姓杨,单名一个修字,虚度光阴十二载,家住此处东南五百里外的无名山村,父母于两年前的一场大疫中离世,村子在不久前招人血洗,除我二人之外无一幸存,故而亡命至此,无处栖身,无以果腹,亦……无处可去……
小子同行之人姓牛,无名无字,年近不惑,我等皆以四爷称之。其人懂畜牧,善渔猎,亡命途中全托四爷之能,方得全命至今……!”
“善!”
听完杨修言语,老者闭上双眼,左手食指在右手手背上敲击着一种怪异的节拍,不可思议的是杨修的心跳居然随着老者食指跳动的频率时快时慢。
就在杨修感觉心脏都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的时候,老者长袖一挥,只见一抹雪白剑光瞬闪即逝。
长剑仍在鞘中,兜着白虎的藤网却是寸寸洒落,白虎也是毫发未损的稳稳着地,不疾不徐的走到老者身旁,蹭了蹭老者以示亲近,便慵懒的趴伏在一旁打量着杨修二人。
“老夫复姓司徒名啸字归云,虚度光阴千余载,窃居百里流云谷,九境散修,粗通文理,杨修,老夫欲收你为徒,你可愿拜老夫为师?”
老者说完,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这个年方十二的早慧孩童……看着他呼吸的每一次间隔、看着他心脉的每一次跳动、看着他表情的每一次调整、看着他瞳孔的每一次收缩……
杨修闻言,久久不语。默默的思虑着此事的前因后果,权衡着取舍的利弊得失。老者也就只是静静的看着,并不催促。
杨修猛然抬头,不闪不避的直视着老者的双眼。遗憾的是,他无法从这双深邃的眼睛里读取到任何他想要的信息。
“司徒前辈,可否连同牛四爷一并收下?”
……
“老夫只收衣钵弟子,不收仆役小厮!”
……
“敢问前辈,倘若小子拒绝,我二人是否还有命离开?”
……
“杨……杨修子,我……我……你不用管我,赶紧磕头认师父咧!”
……
“不但有命离开,老夫还会予你休书一封,你亦可持老夫书信去往圣朝国子院求学。如你这般惊才艳艳,纵然不愿入老夫门墙,老夫也不忍见你埋没山野,亦愿与你结上一份善缘,切勿妄自菲薄!”
……
“杨修子,我在这山中也是可以过活的,我可以等你修成仙法以后再来寻我!”
……
“司徒前辈,国子院收徒可有年龄限制?”
……
“哎!痴儿,此人年过而立,先天真元早已散尽,若是无有真元强行淬体,轻则寿数衰减,重则性命有虞。哎!罢了罢了!你若愿入老夫门墙,老夫便允其衣食无忧,余生安居流云谷吧!”
“弟子杨修,拜见……额…………”
杨修闻言大喜过望,正欲俯身下拜之时,更加诡异的一幕发生了,这位司徒前辈的身体竟然像似缕缕青烟一般渐渐消散,空留阵阵余音回荡在这丛林之中…………
“哈哈哈哈!善!大善!山路难行,你年龄尚幼,白虎名叫孤峦,可供你骑乘代步,它自会驼你回谷,为师有事出山,月余便可回返……”
杨修心跳加速,膀胱肿胀,赶紧强制稳住心神,不顾形象的跑到白虎喷射过不明液体的那棵大树下哗哗放水,“艹!”差点没被老家伙吓出尿来。
杨修完事儿之后,看到牛四爷还愣愣的站在原地,双腿正在以超高的频率抖个不停,而……而且从大腿内侧往下全是湿的……
哎!说实话,杨修看在眼里,并没有半点儿看不起牛四爷的意思,毕竟自己都差点儿没能憋住,老家伙玩的这一出属实是太过骇人!
随意的将地上的枯叶拢起一堆,再清理出一圈安全的隔离带,拿出牛四爷视做宝贝的黑色石头在那半截柴刀上反复划拉了几下,点点火星就引燃了枯叶……
“四爷,过来烤烤……不然待会儿去到了老家伙的地盘上得给人看笑话!”牛四爷哆哆嗦嗦的靠近篝火,颤声说道……
“杨修子,那……那火石和柴刀,你就拿去给老神仙做拜师礼吧!别让人小瞧了去,要是两手空空的不送点儿啥!咱怕是会不怎么受待见咧!”
杨修呵呵一乐,“你真舍得?”牛四爷白了杨修一眼……“咱以后既不用放牛也不用走山,留着也无甚用处,还有啥舍不得咧?”
“且留着吧!司徒前辈非俗人,咱又何必拘俗礼?就算不受待见又如何?只要能留下来学些本事也是极好的!”
杨修说完还朝白虎怒了努嘴,“喏!这不是有司徒前辈的坐骑给咱撑场面嘛!对吧?孤峦!”最后一句是对白虎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