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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二十一)1993过年

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大家赶紧往家跑。有人还没跑到家,大雨点就落下来了。一场大雨不期而至,下得时间不足两个小时,足够滋润大地的一切万物,痛快淋漓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家家户户晒裂的瓦遇到急雨,都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起了小雨。大家把水桶、洗澡盆,还有锅碗瓢盆拿到外面接雨,生怕老天一会脸色就秒变。

朱小虎看着大家跑得一个人影也没有了,便舒坦地躺倒床上。刚没有舒服几秒,他可没有村里人为这场大雨的到来感到兴奋激动,因为屋顶上的几块茅草被狂风不知道已经席卷到哪里去了?这个茅草屋形同虚设,他赶紧跑到龙王庙里躲雨,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心想自己的老婆和孩子此时不知道在哪个村子要饭。想到这里,朱小虎才发现自己午饭还没吃,昨夜没打猎,今天都没生火,等到雨停再说吧。

四点左右,东边日出西边雨。东边的太阳已经给露出了它原来的面目,只是威力减弱了不少,像是和朱家村所有的人开了一个玩笑。朱家村的上空还飘洒着小雨,大家都欢天喜地地跑到雨中淋雨狂呼谢天谢地。

接连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的午后,都连续下了阵雨。此时的朱家村几乎每寸土地,每棵树,每根禾苗都浸透了雨水,山间的树木都在慢慢复活,稻田里的禾苗已经损失一大半了,只有少数的还坚强地复苏。小溪里已经开始有了溪水的流淌声,虽然没有以前那样满溢,但是可以恢复正常的用水了。

于是,朱家村的人们便开始恢复一切正常生活。可是人们还回味山顶那井水的美味甘甜。村长朱前和大家商量,先将山顶的那口井再深挖几尺,然后把小溪边的石子运到山顶上,做井壁和井栏。这样一个天然的大储水箱就做成了。村长朱前又让大家合伙出资购买了水管,先用一根大水管引水下山,然后再分到各家各户,这样出资的每一户人家便有了免费的自来水,再也不用起早摸黑去担水了,只是水量有限,洗衣服洗菜什么的才去小溪边。

自此之后,村里人都相信这是一口神奇的水井,里面一定住着一位水神,决定以后每年正月初一初二的日子,到这井边为水神烧香。

只是大宝家早就有水井,便没有出资买水管。朱启昭家在干旱中挖出井水来,自然也没有出资买水管。所以全村就他们两家没有自来水。大家都说,他们没有沾到这神奇的自来水之光。

这场干旱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月,一场大雨后,过不了多久,那些被晒得干枯的山林间、田地里、小溪边又长出鲜嫩的绿芽来。大自然又开始孕育新一轮生命的成长,然而田地里的农作物收成今年注定减半。

何梅和朱爱明给小宝凑足了下学期的学费便开始忙碌田地里的农活了,桂花和小七带着晓跃继续呆在家做家务。白日繁忙而艰辛,夜晚宁静而欣慰,乡村夜晚故事会又开始继续了。

过了一些日子,农忙收稻子了。今年早稻没什么收成,反而比以前更忙,因为田里的稗子比稻子多。村长朱前朱前已经写情况向上级反映旱情,今年村子的公粮代金可以减免不少,但是义务工还有的,各地道路不休了,但是河道和水库还是要修的。

好几年前,村子里就不用拉着板车排队缴纳公粮了,而是缴纳公粮代金了。每年村里一到稻谷收进仓的时候,就有人开着一辆拖拉机或者小货车来村子里收买稻谷。虽然都是新鲜的粮食也是卖不上好价钱,就因为前来收买粮食的人知道村里人需要尽快将稻谷兑现成现金去缴纳公粮代金。这收粮的车前面一走,村长朱前就迫不及待地带着一帮人,大概是村支部的几个头头们就开始挨家挨户地催缴公粮代金。这公粮代金的名字不知道是谁提的,大概就是农业税吧,反正村里人都称他们是“讨”公粮代金的。

当时的农民全家(无找副业人员)一年的收入远远不够缴纳一家几口人的公粮代金,只有出外打工找副业的人家经济稍微宽裕点。所以缴纳公粮代金成为在家务农人员头疼的头等大事。村子里很多人家的公粮代金都是一拖再拖,到了最后还是不得不卖稻谷的卖稻谷,卖猪的卖猪,卖鸡鸭的卖鸡鸭,总之都极尽全力把这公粮代金给缴了。

然而即便这样,还有少数人家怎么也凑不齐,甚至一半也凑不上,村长朱前心里也清楚他们是特困户,但是即使是特困户,这公粮代金也是不能不缴的,必须得缴。这是命令。

那时,像朱玉家这种有黑白电视的人家算村里比较富裕的人家,马马虎虎可以缴纳公粮代金,本来家里人口少,公粮代金就少。像大宝家必须缴纳上千元的公粮代金,这钱每年都得朱爱明向老二借。

缴纳公粮代金后,所谓冬季农闲季节做义务工,村里人还要去做义务工修路开河什么的。当然有钱的人家就可以不去干这种苦差,所谓的用钱来抵扣。大多数贫苦的男人女人带着衣服被子,挑着油、米、盐、柴、瓢盆,像迁徙一样,浩浩荡荡,从村头集合出发去修路开河。等这些义务工回村的时候,基本是寒冬腊月了。

农村里真正的过年就是从腊月开始的,各路神明都要来了,夫妻不能吵架,小孩不得打骂,万事以和为主。然而今年的过年,何梅没有准备什么,也许因为小七的到来家里缺钱,又加上房子盖盖停停,她根本没有心思准备年货,虽说农村里的年货都是自己准备的,但是也要费时费人费钱费神的。

年底,蓉花把自家的年货米糖(村里人俗称板糖,大概就是做的时候压成一板一板的,然后切开的糖吧)和年糕分了些出来,趁着婆婆不在家的时候挑了一担回娘家;桂花的婆婆听说亲家今年没有准备年货,分了些米面和面粉亲自送过来,给何梅过年做些点心什么的。邻居蔡兰也给了些类似的东西。

何梅看着大家送来的年货,心里真的感觉很温暖,心想今年就简单地将就一下,往年过年还可以杀头猪卖掉猪身子,还可以吃些猪头猪脚什么的。今年因为小七姑娘的到来,猪还没长肥就卖了,钱给陶丽花拿去了,剩下的钱便买了头小猪仔,在猪圈里还不到五十斤。

何梅想明年开始好好筹备一下,过个像样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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