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文韬为了避免父亲再惩罚文财,求玉竹在他家呆一天,玉竹答应了。谁知午饭后,天又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玉竹急忙回杜志国家,文韬打把伞送她。当俩人刚进杜家的屋,雨大了起来,文韬又被雨隔在杜家。他就同杜志国、玉竹、杜平、玉家、玉菊玩了一下午朴克,到了傍黑时,趁着雨小些,才冒雨回家。
连着六天,天一直阴着,雨也是一天要下好几场。田是下不了,夏锄提前结束。玉竹、玉家、玉菊姐弟三人被雨隔在杜家。文韬却很高兴,天天冒雨到杜家陪着玉竹。
因为雨,大家都出门不便,大部分时间是聚在家里,玉竹、文韬独处的时间比较少,大家在一起,有时说笑,有时玩朴克。中午,杜家人会殷勤地留他吃了饭,下午接着玩。人们从开春忙到现在,都挺辛苦疲惫的,可下子休息下来,都尽情玩乐。
玉竹一面玩一面惦记着文韬说的刨药根的事,她向文韬详细询问此事,文韬又把自己去山里刨药根的经历向玉竹等人讲了。讲的不仅玉家、杜平、玉菊都有了兴趣,连杜志国都动心了。杜志国说:“我干的活不少,就是没去过山里刨药根,都说刨药根挺挣钱的,很想试试,没去过山里,找不找地方。”李敬文说:“你今年就跟二喜子去试试。”
玉家说:“听说山里没人家,都是树。没去过的人,能迷路。”玉菊问文韬:“二喜哥,有没有黑熊,狼什么的?”文韬说:“山里当然没人家,不过到了夏天这时候,上山搞副业的人特别多,迷路的事也听说过。也没他们传说的那么可怕,自己不认路,就别乱走,也不要紧。至于黑熊、狼,现在打猎打的都快绝了,很难很难遇到。野猪、野鸡碰巧能遇见。”
玉家、杜平都兴奋地说:“上山里看看也不错。二喜哥,你领我俩去呗。”文韬说:“去呀。我知道一个地方去十来个人也能刨七、八天,一个人卖四、五百元钱不成问题。”“太好了。”玉家、杜平摩拳擦掌的下了决心。玉竹却有些失落:“我也非常想去,可惜我爸爸不让去。”文韬已经知道原因了,他愿意领着玉竹去。他对玉竹说:“没有大叔说的那么严重,你问问姑姑,咱屯子里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妇上山里搞业的。只要在家做好准备工作,到山上不会受病的。如果大爷实在不放心,我可以给你找个伴。”玉竹问:“你找谁?”文韬说:“文娟、文英。”玉竹说:“好。一言为定。文娟、文英去,我就去。”说到这儿,玉竹下决心说服爸爸,让她去山里。杜志国、杜平、玉家都说去。接着大家就盼着雨过天晴。
天终于晴了,有经验的老人说,能晴些日子。于是,玉竹不顾道路泥泞,低洼处还积着水,立刻要回家。杜志国知道骑自行车是走不了山路的,便决定赶马车送他们三人回家。文韬对玉竹说,如果要去就尽快定下,去晚了,被别人抢了先,就很难找到那样的好地方。玉竹答应着,心急火燎地回家了。
玉竹到家,又向李敬祥、王忠芹说刨药根的事,李敬祥也被说动了心,但他不让玉竹去,而是自己去。玉竹不同意,跟李敬祥软磨硬泡的,又让杜志国做证加说情。正说着,朱振富、崔桂荣来串门。朱振富听说这事,也兴奋起来,他对玉竹说:“跟你那个二喜说说,带我一份,让大爷也挣二个零花钱。”李敬祥说:“大哥,你这么大岁数了,就别遭那个罪了。到秋让孩子给你点就够花的。”朱振富说:“兄弟,我家的情况瞒不住你,儿子不少,可家家日子过的都挺紧巴。我还能动,还是自己挣吧。人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遭不了的罪。到秋收差不多还有二月,总不能就在家干闲子呀。”
崔桂荣见朱振富坚决要去,她也要去,她说:“我虽然刨不动药根了,给你们做做饭,收拾收拾药根也行呀。”玉竹对李敬祥说:“爸、妈,大娘去了我也有伴了,该让我去了吧?”李敬祥、王忠芹想想也就答应了。玉家说:“大爷都去了,问问大姐夫、二姐夫呗。”玉竹说:“大姐夫肯定去,二姐夫就不一定了。”王忠芹说:“还是问问吧。”
玉竹就先去问了朱长顺,朱长顺愿意去,玉梅说:“就是孩子小,不然我也去。”玉竹又去问周福财,周福财一听,脑袋摇的像拨浪鼓:“我才不干那个活呢,那不是人干的活。”玉兰生了气,瞪着眼冲他喊道:“我扇你的嘴巴子,不干活还有理了,那活怎么还不是人干的?”周福财一下反应过,他狡辩说:“我的意思是,神仙才能干那活,凡人干不了。”玉兰气呼呼地说:“懒虫,你挺谦虚的。一提干活你就成熊包了。你也算个男人?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是农民种地不会扶犁,赶车不敢牵马。天天想当少爷,你有那个命吗?”
因为当着玉竹的面,周福财脸上挂不住,他红着脸说:“看你说的,我是没你会干活,我这不是正在学,看你把我贬的。”玉兰说:“是我贬你,还是你不要志气,一说到干活就想当缩头乌龟。你说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去。凭力气挣的钱,那钱还能咬手?”周福财忙说:“别说了,我去。”
正在这时,田莲花走进屋,她见了玉竹,先问她:“玉竹啥时回来的。”玉竹说:“今天回的。”田莲花转头对玉兰、周福财说:“你俩吵吵啥呀?大街上都听见了。”玉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田莲花说:“福财确实不能上山,他怕潮,太潮了,他身上会起疙瘩,又疼又痒的老难受了。”玉兰说:“他不能我去。”田莲花说:“你可不能去,你的身板就能干那活了。不要命了?”玉兰说:“他不能去,我也不能去的。一夏天就这么干呆着?”田莲花说:“呆着就呆着呗,养足精神,秋天好干。再说咱家不缺那俩钱。”
玉竹一直在听他们说话,挺为难的,感觉插话不好,不插话又不好。想了一会儿才说:“即然这样,你们就别去了,咱都没干过这活,能不能挣着钱还不一定,就是试试。要是我们今年挣钱了,明年再说。”说着告辞走了。
送走玉竹,玉兰回屋后同周福财生气,任凭周福财怎么哄,也不理他。俩人正闹着,周景生在东屋喊道:“福财,快过来,你妈又头晕了。”周福财忙过去,玉兰也不顾生气了,跟着过去。只见田莲花躺在炕上,很难受地皱着眉,玉兰赶紧说:“去诊所吧。我套车去。”田莲花说:“不用,不用。我这是老毛病,让你爸烧壶水,给我冲碗葡萄糖粉喝就行。”玉兰说:“光喝糖水能管用吗?还是去诊所看看,不行上医院。”田莲花说:“我这个毛病不怕干活,就怕着急上火,一着急就犯。”
玉兰说:“您又着啥急?”田莲花说:“你俩生气,我就着急呀。你说让福财去吧,他遭罪;不让他去吧,你生气。你刚怀上孩子,再气个好歹的,岂不是我的罪过。玉兰,听妈一句劝,一口吃不胖子,咱把家里活干好就行。”玉兰听婆婆和颜悦色地这样说,虽然心里还是有气,但也不好意思顶撞她,也不好意思再跟周福财闹了。
玉竹回家同李敬祥、王忠芹说了周家的事,李敬祥只是说:“嗯,受不了潮,干不了这活。”其它的没再说什么,事也就过去了。
下午,杜志国要回去,便跟大家确认都谁去。最后确定去的人有李敬祥、李敬业、朱振富、崔桂荣、朱长顺、玉家、玉竹。玉菊也要去:“我跟我大娘做饭。”李敬祥想想也答应了。定好,杜志国就回家了。次曰,文韬来了,他再次向李敬祥确认了去搞副业的人数。又向李敬祥等人交代去山里要带的东西及注意事项,然后就回家了。
李敬祥便准备起上山要带的物资,米面油盐、锅碗瓢盆,铺的盖的,防雨的塑料布,刨药根的镐,装药根的袋子,只要是上山需要的都准备齐全了。正好这几天都是晴天,骄阳似火的。
在农历六月二十二日这天清早,李敬祥、玉竹、玉菊父女一辆马车,李敬业、玉家父子一辆马车,朱振富、崔桂荣、朱长顺三口一辆马车,各自带着上山用品,按约定一路来到杜志国家会合,杜志国、杜平也准备好了。
文韬本打算让父亲、哥哥弟弟同李敬祥他们一起上山,程连德不干:“别说你们还没结婚,就是结婚了,亲家们也不能往一块凑,凑一起事多。你就领着他们去你找到的好地方吧,把老丈人溜须好,好早点让你们的事成了。”文韬知道父亲的决定很难改变,便不再提。
程连德领着文喜、文财、文富同程连柱一家搭伴,去了另一个地方。马车被程连德赶走,文韬还有他给玉竹找的伴:文娟、文英、文荣,只能来搭杜志国、李敬祥他们的车,李敬祥等人当然愿意。打开捆东西的绳子,将文韬四人带来的用品装上车,再从新捆好。一行人坐四辆车就出发了。
此时,已是早晨八点来钟,天空上没有云彩,还挂在东方的太阳,就开始发射它的热的威力,大家热的开始冒汗。玉竹下车,折了一抱青枝绿叶的树枝,编了一顶顶简易遮阳帽分给大家戴上。当他们一行人走了十多里路时,文盛开着十二马力的拖拉机撵上来了,文英见大哥的车上坐的都是他们程家的人,又慊马车太慢,就改了主意,便去搭文盛的车。大家也没阻拦,把她的用品卸下又装到文盛的车。杜春梅笑着说文英是“叛徒”,文英也不再意,上了文盛的车跟他们走了。
大家看着风驰电掣而去拖拉车一会儿没了影,都羡慕不已。玉家、杜平说:“啥时侯咱也买台拖拉机?虽然比不上汽车,可比马车强多了。”李敬业说:“好好干,有钱就有拖拉机。”杜平问文韬:“这次能刨个车轱辘呗?”文韬说:“不敢保,看你干的是快是慢。”
一行人继续往山里走,越走村屯行人越稀少,最后干脆看不见人烟了,似乎世界上就剩下他们这一伙人了,树木越来越茂密粗壮。走着走着,突然看见一大片庄稼地,这是一家农场。文韬领着大家穿过庄稼地来到一栋小草房跟前停下。这是文韬提前联系好的住处,农场主种地时临时居住的地方,现在他们下山去了,屋子闲着。屋子很小,只有一铺火炕,能挤挤地睡五、六个人,文韬说:“让大娘她们住火炕,咱们男的搭窝棚住。”
朱振富四下瞅了瞅,又问文韬:“咱们到刨药的地方还有多远?”文韬说:“最近的地方也有十来里路。”朱振富说:“哎哟,我觉得有点远,这一天走路得占不少时间。有别办法吗?”文韬说:“唯一的办法就是到山上搭窝棚,咱们男的还行,就怕大娘她们受不了。”崔桂荣说:“你大娘没事,结实着呢。只要能刨着药根,住窝棚就窝棚。”文娟说:“我妈我婶她们以前来也都是住窝棚,没事。上山里的人都是住窝棚,不管男的女的。”杜平也说:“对,上山的人都住窝棚,没听说谁上山带着炕的。”玉竹、玉家、玉菊也都吵吵着再往山里走走。李敬祥也不好再反对,同意换地方住。
他们又向山里走了十七、八里才停下,文韬领着大家在一处离水源很近的平坦的山坡下,用塑料布搭了两个窝棚,又在地面上铺层塑料防潮。然后又割了几梱青草铺棚子上面,以防太阳晒。文韬又再三叮嘱大家,别把塑料棚弄的太严实了,尤其晚上睡觉时,防止不透气憋坏了人。
搭好窝棚,太阳落山了,蚊子开始猖獗起来。大家先割了青蒿,点着熏蚊子,又支了三块石头,架上锅,烧了锅开水,又热了从家带的饽饽,就着咸菜吃了。然后坐了一会就进窝棚睡了。临睡前文韬检察了窝棚留的气孔。朱振富说:“二喜这孩子心真细。”大家虽然忙了一天,但是在新的环境里都有些兴奋,都躺在被窝唠嗑,半天才都睡去。
次日早晨醒来,太阳已经从山后露头了。大家忙起来,齐起手,做了简单的早饭吃了。然后大家就以窝棚为中心,走到山坡上开始刨药根,药镐与石头撞击声此起彼落地在山谷里响起。大家看见草药就刨,桔梗、黄芩、长株、芍药、白鲜皮。此时桔梗、黄芩正开着花,
蓝莹莹的,很好看。
但是,大家顾不上欣赏它,挥动着镐把它们根刨出来,将新鲜的植株丢弃了。
此时大家看见的不是药根,而是钞票。守着窝棚的崔桂荣、玉菊见大家干劲实足,呆不住了,一人拿一把备用的药镐,上山刨了起来。天公作美,连着几天都是晴天,虽然到了中午很热,但是有利于药根的晾晒。
随着大家袋子里药根越刨越多,山上的药根越来越少,文韬领着众人越走离窝棚越远。此时,附近的山沟里又来了些人,远远地看见那些人也在刨药根。
这天,文韬领着大家去了离窝棚有十里路的山沟里,结果那里已经被人刨过,大家只好刨人家落下的。下午天阴上来,怕下雨,李敬祥一行人就急忙回到窝棚。玉家、杜平嘟嘟囔囔地埋怨天气:“这天骗不骗人,不下雨,你阴什么天呀?不然一下午怎么也得刨半袋吧。”李敬祥:“我希望老天能下雨,最近有点旱,咱们不要雨,庄稼需要雨了。”
不能干活了,大家坐下唠嗑。朱振富望着自己刨的几袋子药根,很高兴。他对文韬说:“念你的好,若不是你领着,大爷发不了这个小财。”玉家说:“二喜哥,咱们明年还来。”文韬说:“行,只是明年得换地方,这地方不行了。”玉竹听了他俩的对话,心里突然感慨起来,她问李敬祥、朱振富:“爸,大爷,你们说照咱这个速度刨下去,有一天,山上的药根能不能刨绝了?”李敬祥说:“嗯,有可能,咱们家跟前的山上是没有野生药材了。”
玉竹说:“咱们这一茬人把野生药材刨绝了,那以后的人别说用药材,可能连见也见不着了。”她的话惹得大家都笑起来:“你想的挺远呢。”杜平说:“三姐可能瞎操心了,操不到的心都操,怕刨绝你别刨呀?”朱振富说:“三姑娘说的有道理,不过没办法,咱没别的来钱道,只能干这个。车到山前必有路,以后的人自有别的办法,咱们就管不了。”玉竹说:“这药材要是能人工种植就好。”文韬说:“有,听说的有人种桔梗的,不过成活率不高。”玉家说:“三姐,你想种?”玉竹笑着:“打听打听,兴许以后能种。”
正说着,天落下雨点了,大家忙收的收,盖的盖,然后躲进窝棚避雨。这雨越下越大,一直下了一宿。次日,天放晴了,大家欢天喜地上了山。又干了两天,虽然药根没有原来刨的多,但是天天还是有收获的。此时发现带的粮食不多了,该下山了,大家收拾收拾,满载而归。
回来的路上,玉竹指着路边榛子树上结的果实说:“还是采榛子,年年采年年结。不像刨药根,把根都刨出来,明年啥也不长了。”大家笑起来:“你还惦记那个事那?”文韬说:“想采榛子,过几天我再领大伙来呀。”大家都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