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姣再见到颜禄时,也伤情了不少、
“姣儿,这段日子里,你就待在王府,哪里都不要去了。”颜禄不愿女儿再步他的后尘,仰人鼻息。
“我听父王的。”颜姣依偎在他父王的怀里,只字未提她将派遣去的细作的消息告诉了易蔻筠的消息。
当时她走后,皇王秘密召见了易蔻筠,后来,易蔻筠传信给她,不必太过担心,颜禄不会有性命之忧。
算是守信。
但梅清呢?虽说她的身份不及她金枝玉叶,但怎样说也是王府的小姐,平日里任凭被她呼喝来呵护去就罢了,湘王府出事的时候,她不仅不帮,反而推自己去当枪使,去对付易蔻筠。
这样的人,决裂也罢。
经湘王府遭难一事,颜姣逐渐看了明白,不知觉之中,她竟然开始对易蔻筠有了些许的敬佩,是啊,无欲则刚,身正则坦荡,易蔻筠的那份阔达胸襟和对强权的无畏,她也想成为那样的人。
而在距离岚城数里之遥的黄石镇,雨始终没有要停歇的意思,易蔻筠百无聊赖,想去找子臻说说话,谷素却嚷嚷着说这客栈里沉闷闷的,提议要去冒雨秋游。
易蔻筠佩服他的好兴致,但却还是跟去了,因为,子臻也说该出去透透气了。
起初还想着难不成是他们习武之人,都喜欢与这时节斗上一斗,偏喜欢在雨天里去赏景。但到了他们滞留的黄石镇的郊外,易蔻筠瞬间就明白了他们。
雨中的空气是雾蒙蒙的,郊外广阔的平原上稀拉拉的立着几树残夜飘零的柳树,秋的肃杀之意莫名冒出,但再至远处,仍旧残盛的红花依稀还留在往日盛放时的风姿,与这些花毗邻的,大片的菊已经开出了花骨朵,似乎是积蓄了巨大的力量,只待一朝怒放,然后宣告自己的世代即将来临。
“以往,秋雨来临时,绝音谷里也有一处种满了菊花的山坳,我也是这样在雨中看着它们。”谷素话里,回忆汹涌,而后他又转了语调:“你小子可以啊,竟能知道这小镇有如此画意的地方。”
“偶然间听小厮提起,应了前辈赏景的雅致罢了。”子臻浅浅一笑,俯下身子,摘下了几近枯萎的残花,“秋去春来,又会是一片盛放。”
“是啊。”谷素也应和着。
易蔻筠倒是迷惑了,方才看子臻和谷素的神情,似是喜爱菊花,可现在,怎么又像是对夏花的不舍?
但谷素和子臻却是明白彼此的心境,夏花繁华,但终会一朝凋零;秋菊傲骨,纵鲜人欣赏,也不改时令,仍积蓄,绽放,而后悄无声息消逝。而如今,天下四分,常年战火,掌权者嘴皮的轻巧不经心的一动,又有多少人化为了荒郊是花下泥?
子臻想改变这种局面,而他与生俱来,也应有这个责任。
他想化为秋菊洗涤世人,奈何世人眼中只要夏花,他欲焚尽夏花,奈何却不忍毁去夏花的美好。
这是年少的向夜臻的困惑,他肩上被敷上了太过沉重的责任,他身不由己,亦如不能选择自己的身世。但他身边却没有能帮他的人,可他仍旧选择自己忍受,任难以琢磨的问题夺去他无数个难以入眠的深夜。
但这些,注定是强者成长之路上的磨难,一旦迈过这步,他将所向披靡。
对易蔻筠而言,这些,无非是再正常不过时令交替,但谷素,亦有子臻的忧心,不同的是,他可以看的淡一些,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绝音谷参得悟这一层,才担得起平衡四方的责任。但如今,绝音谷已经出山了,空沧山塬逆大师预言里的人也已经找到,那么,分了百年的苍穹之下,该合了!
“这几日在客栈待的,沉闷闷的,被这凉爽的秋风一吹,倒是想活动活动筋骨了。小子,和我比试一番,如何?”
“悉听尊便。”子臻也大有跃跃欲试是意思。
“等等,你们二人不会是要打架吧?”易蔻筠可不愿意这好好的静谧被刀剑拳脚的戾气破坏。
“这样吧,你二人比试轻功吧。”易蔻筠干脆帮二人出了主意,道:“呶,你们看,远处的那株柳树,你们二人从此处出发,谁能先去折了那数顶端的枝桠回来,谁就胜,如何?”
“如此,甚好。”
把来时所骑的马栓好之后,子臻与谷素二人同时扔掉了雨伞,齐齐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来,准备啊,一…”易蔻筠故意拉长了嗓子,“三,开始。”她猛的迅速一喊,打了谷素一个措手不及。
对,只是一下蒙住了谷素,子臻却没有被唬住,易蔻筠“开始”两个字刚喊出口,子臻就如离弦之箭,迅速冲了出去。
“臭丫头,你……”谷素才气呼呼的欲找易蔻筠拌嘴,又不得不赶紧出发,“等我回来再收拾你。”跑出去老远,谷素还不忘喊道。
“喂,我追上你了。”谷素洋洋得意的与子臻并肩前行。
“那我就不必等前辈了。”子臻此话一处,谷素险些一口老血没上来。
子臻与谷素,两人一青一白,身影所及之处,雨水飞溅,轻扬起数片花瓣。
“别得意太早了。”谷素一个猛劲追上,一把拉住了正飞速前进的子臻的胳膊,然后用力后扯,同时自己又借力往前,子臻一时落了下风。
“前辈,得罪了。”他道了一声,然后整个人飞旋腾空,蜻蜓点水般踏花叶而前,点落滴滴雨水,很快就又与谷素并肩。
谷素正窃喜着往前跑,忽然腰间一紧,整个人就被拉到了后面,他急急反应,快速的一个回旋身体,完美的挣脱了子臻的束缚,然后,又扯住了子臻腾空的脚,两人又一次较量……
在他们的身后,易蔻筠一袭浅紫色长衣,一柄印花折纸白伞,伊人独立,看着子臻和谷素孩子般释放着天性,肆无忌惮的追逐着,心下也豁然开朗了起来。
时移世易,在如今的世道里生存已属不易,这片刻的欢愉时光,她也难得享受。
朦胧之间,她仿佛看见了爹爹和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