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呢,我那父亲可有将二娘如何?”那传说中歹毒之至,谋害嫡姐,又在转瞬间变成了一个不受继母待见,更让继母费尽心思,不惜悔害自己亲女也要置之于死地的顾华采,正悠哉悠哉的躺在躺椅上,任由西伯侯府的侍女们给她捶肩捏背,兼之剥葡萄皮。
顾华采一身浓妆艳抹,眼波流转间,就势将侍女两指间的葡萄吞进口里,随即满意的眯起了眼睛。
正抬起头来欲回顾华采的刘和远攸的住了口,那躺椅上的人,素来以淡雅示人,却是头一次,穿上这等艳丽的头面,却能不为华服掩去本身颜色,甚是有几分靡丽之感。
刘和远眼中有一瞬惊羡,顿时转了头道:“姑母的头上到底还有着姑祖母,便真就是做了那些事,想姑父也不敢将她怎样,更何况还是馨儿的一人之言。
当然,如今的姑母,怕是人人敬而远之,真正成了那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稍微有些头面的人家都是不肯同这样的人有关系的。”
刘和远尽是志得意满,“又因着这事是在二表姐的生辰宴上捅出来,故而那日宴还没完,一些夫人小姐就借故离开,可谓是上京头一家了,连带着顾府里所有小姐的名声都有些受影响,就是已嫁出去的顾洁儿,在夫家的日子也是不好过呢。”
顾华采闭目养神间听到这些,倒是不意外,她将衣裳正了正,正欲站起,那旁边的侍女立马扶着她,她忍不住舒服的眯了眯眼,真是从没受过这样的礼遇,不禁感叹西伯侯府的丫鬟们真真是善解人意。
而至于她们为什么要对她这般好,就要说到顾华采留在这里的名头了。
正是七日前,传闻中那物事儿不行的刘和远,突然大张旗鼓的往府里迎了一个姑娘,这姑娘不晓得从哪里来,也不晓得是何名字,只晓得刘和远对这姑娘是真宠爱,一连七日,竟一直在这姑娘屋里待着不出来过。
以往也不是没有颜色好的姑娘将刘和远迷成这样,只这时间确实是个关键。
毕竟西伯侯府的人都知道,自家少爷不行了,既然不行了,却还待在人家姑娘屋里七天,这……
刘和远的夫人却是心中澎湃,暗想自己儿子是不是并不若传言那样,故而七日里每一日都送东西到人家姑娘屋里。
而西伯侯府的丫鬟小厮们见此,更是觉着新进府的姑娘前途无量,既得刘和远的喜欢,连带着刘夫人也这般喜爱,可是府里的头一遭,一个皆卯足了劲的姑娘给侍候。
这姑娘正是顾华采。
眼下顾华采往前走了走,甚是感叹道:“也不晓得我三姐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真的就亲口将刘氏的那些小心思给说了出来,更将自己给剥个一干二净,仿若无辜至极一般,难不成流言的力量就那般恐怖,让三姐她宁可出卖……母亲,也要洗清自己?”
突然想起七天前,刘和远信誓旦旦的同她说,定会让顾沅馨在十日之内将刘氏所做的一切给吐出来,而今不过七日,顾华采不禁对刘和远有些刮目相看。
“你以为那些都是捏造的,毫无一丝真实?”刘和远轻嗤了一声,如果真的仅仅只是传言,顾沅馨又怎会反应那样大呢。
顾华采刚刚站直了的身体顿时僵住,“刘表哥这是什么意思。”她隐隐有些明白,却还是想听刘和远亲自说到。
“自然是一半一半,唯有半真半假,方才更显可信。”说起这些来,刘和远的面上尽是狰狞。
“所谓假,定是说我派人毁了三姐的清白。”顾华采的眼眸顿时直视向刘和远,“那真,可是说三姐的清白……当真给毁了?”
刘和远讥诮道:“不然你以为我将顾沅馨给带走,仅仅是告诫她?”
顾华采忽的往后退去,身子止不住的战栗,她有想到刘和远带顾沅馨出来不简单,可她没有想到是这样的……
脑海中顿时冒出来她在西山庄上被双福下药后后的一幕幕,那些受刘氏指示,于雨夜里准备杀人灭口的人,她当时只听着那些人的声音,就觉得无比害怕,全靠那想要活着的毅力在撑着,才让自己没有倒下。
然后接过安景臣手中的刀……
都过去了,她的眼眸逐渐坚定,即便是如十日前在牢房的那夜里,不也没发生什么,她终究是幸运的,可幸运不代表不后怕。
那顾沅馨……纵然她是厌她的,可也仅仅是厌,她还没有能让她恨的地步,骤然听闻却有一股悲凉在心间萦绕。
因着顾沅馨的一句话,造就了刘和远的悲剧,而今刘和远这样对顾沅馨,其实也很正常,她是没有立场去说什么的。
“你想想,顾沅馨是因着我才失去清白的,那夜的感受想必会是她终生的梦魇,而当这个梦魇的根源,她自小的玩伴表哥,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刘和远似乎很是沉浸在这种施、虐者的角色中,以看到顾沅馨的痛苦为快乐。
“她怎么能不害怕,怎么能不恐惧,而在这样急剧恐怖的氛围中,我再威胁她,我说如果你不按照我说的做,我便将那夜里的一切召告天下,你猜她怎样做。啊哈哈……”
在这样的威胁下,顾沅馨的神经定然是极其紧绷的,任何稍微一点的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崩溃,可能刚刚开始的时候她并不想这样对待她的母亲,可偏偏刘氏又大办了顾沅芷的生辰宴,两相对比之下,顾沅馨的嫉妒之心已然无法允许她恍若没事人一样继续待在刘氏的麒麟院里。
而这个时候又有沈清悠……据双喜说,清悠郡主对她的三姐可是极尽挑拨,更甚至于,顾沅馨的爆发,沈清悠发挥了大力。
她们两个是什么时候走到一起的呢,好像就是不久前在长公主府的冬日宴上。
如沈清悠这样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对一个人好呢?她想借顾沅馨的手做什么,顾华采下意识的想到。
更让她疑惑的是,“为何清悠郡主会为我说话呢?”
沈清悠可是第一次见到顾华采就下了杀手的人。
刘和远听到毫不在意道:“许真是看在你们的那一点亲戚情分上,况且如今五表妹也是郡主,能和你交好自然好过多一个敌人,清悠郡主这样聪慧的人,如何不懂?”
顾华采便也将这个给放下来,这些事情既然已完成,就该下一步了。
她捅了捅刘和远的胳膊,刘和远充满倦意道:“做什么?”
顾华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明明这刚刚还很是精神呢,说起自己的恶行来不晓得有多振奋,没过一会儿就累了,谁信!
“太后娘娘那儿,你是不是该走一趟了?”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刘和远揉了揉眼睛,“姑祖母怎么了?”
得,十有八九是在装糊涂。
“只要你想这样拖延下去,拖延到这事情的热劲过了,又翻篇了,再想做些什么,可就没机会了。”顾华采晓得他一个大男人,让他去诉苦本就有些为难,更遑论还是说出刘和远心中的隐痛,是男人都不想提的事儿。
可如今他不是已经不是男人了吗?
顾华采待在这儿七天,也算是明白这位的性子了,这就是个爱玩的主,当然也爱享受。
虽然外面都十分可惜刘和远,然而其实他并没有众人所想的那般悲怆。
他仅仅是本着牙呲必报的心思,一步步谋划而已。
毕竟,顾沅馨是真的将刘和远能够继承西伯侯府的可能给断了。
她说罢便又回到了躺椅上,顺带着吩咐了声,“我这儿不留闲人。”
而左右侍女皆为难的看向刘和远,刘和远顿时好笑,“我怎么觉得这不是我的府里了呢?不过五日,这些人竟敢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他说得似真似假,一瞬间,屋里的侍女们皆跪了下来,连说“不敢”。
顾华采嗤笑一声,“既然不乏了,且快去吧。”
刘和远到底是要去的,却听得她这般催促,心下一动道:“不如你我一道去见姑祖母。”
“这……如何使得?”顾华采忍不住睨了他一眼,再说她以什么身份去,刘和远的小妾?虽说嘉易太后不曾见过她,可难保以后不会见到,到时候难免会想,顾氏的五小姐怎么会同刘和远的小妾一般一样?
这样一想,一些事情就也能明了,嘉易太后定然会觉得是她蛊惑了她的侄孙。
又说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姐,同个小妾一模一样,被旁人知道了,名声怕也是不好的。
可刘和远却是打定了主意,命人道:“去下面收拾一身丫鬟的衣裳拿来。”
又问顾华采:“难不成你不想亲眼看到害你到如此地步的人的下场会是如何?”
顾华采不可避免的心动了!
毕竟那可是刘氏,数次差点陷她于死地的刘氏。
就这样,顾华采换了身丫鬟的服饰,然后跟在刘和远的身后进了宫。
候在安春宫的外面,因着是太后最最宠爱的侄孙,故而一早兵报了太后,太后未有停歇,便召了刘和远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