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易太后登时就气了，只同刘冠玉道：“我儿身份尊贵，当然是那些宫人胡说，这嘴皮子也真是太碎了！”
又同着荣公公埋怨道：“乡野出身就是不识大体，看都将哀家的孙子给教成什么样子了，你去将珩麟叫来，哀家倒要亲自教一教他该怎样对待长辈。”
韦珩麟便是云妃所出的十二皇子，最得明祯帝的喜爱，同刘冠玉同岁，不过按着辈分，刘冠玉算是他的长辈。
嘉易太后自是忌惮着明祯帝，不会太过说十二皇子，又因对云妃向来厌弃，故而借着这个由头说了云妃。
荣公公道：“也不定是伺候十二皇子的宫人私下里说的，让十二皇子听了去，云妃疏忽了罢……”
“也是，就把十二皇子的身边人都换了罢。”嘉易太后一想，又道：“云妃身为珩麟的母妃，不关她的事情关谁的，便让她面壁思过五日，五日不许侍寝。”
荣公公听了连连应是。
太后又说：“再让人知会景珍一声。”
如今中宫无主，后宫是由景珍皇贵妃代为管理的，嘉易太后对皇贵妃倒是很满意的。
这般一番吩咐，刘冠玉又拉了拉太后的袖子，太后看到说：“怎么，冠玉还觉得不开心？”
刘冠玉小声道：“我怕……怕……”然后便指着了前方，那前方正是被人带来的十二皇子。
一听罢太后本来缓过来的神色又不好了，而顾华采明显看见在嘉易太后看不到的地方，刘冠玉明显得意的笑了笑，不由得对这刚刚进来的十二皇子有了几分怜意。
听闻十二皇子的生母云妃是一个难得的大美人，生在道观，同灵慧真人曾在一处，先前说过灵慧真人的身份其实是明祯帝的大女儿，也是因为这个名头，才使得明祯帝见到了云妃，惊为天人。
虽然顾华采没有见过云妃，但藉由此，也是晓得云妃定然是绝色的，身为这位绝色美人的儿子——十二皇子，容貌当也是上乘的。
只见得韦珩麟虽小小年纪，却同刘冠玉大有不同，雪白的小脸上满是挣扎，看着该是个坚毅的孩子。
因为十二皇子是背着藤条来的，小小的身子，可那藤条却有他两个人大。
人都说明祯帝十分喜爱十二皇子，这样的喜爱之下，十二皇子还能有如今这般，没有长歪成小霸王，或是像刘冠玉那样，借着长辈的喜爱诉说委屈的，实在难得。
其中一定同云妃的教导有关，蓦的，虽然顾华采未曾见过云妃，却对其生出了很大的好感，能教导出这样的孩子的母亲，想来也不仅仅只有美貌。
却见十二皇子在宫人的陪同下走近之后，便朝着嘉易太后跪了下去，道：“孙儿给祖母请安。”
嘉易太后记着刚刚刘冠玉说的话，对这个孙儿也是摆了脸色。
十二皇子继续道：“先前孙儿对冠玉说了几句不当的话，惹得冠玉哭泣，事后也晓得自己错了，又听闻冠玉在祖母这里，特意来向冠玉认错。”
这是学着古人的做法负荆请罪来了，终究是自己的孙子，虽然比不上自己亲手带大的儿子，太后的脸色缓和了些，道：“快快起来吧，我皇家子孙，都是金尊玉贵的。”
“不。”十二皇子却道：“冠玉不原谅孙儿，孙儿就不起来。”
刘冠玉得意的小脸上顿时僵住，有些弄不明白十二皇子了，他就没见过可以逃了责罚还一个劲的要责罚的人。
不过转瞬，就从太后的怀抱里下去，走到十二皇子的跟前，“珩麟，先生说犯了错就要受到惩罚，刚刚你也说你犯了错，那我就不手软了。”
刘冠玉说着就抽出了十二皇子身后背着的藤条，然后睁着大眼睛往十二皇子的身上抽去。
十二皇子也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刘冠玉。
“刷”的声音响起，安春宫里的人却都神色如常，好像一个无名无份的小公子，责打一个正儿八经的皇子，根本不算什么一般。
顾华采觉得她有些消化不了今天看到的一切的，嘉易太后果真是疼爱刘冠玉，而不是捧杀吗？
就看今日这个情形，十二皇子的心中焉能没有恨意，若有一日嘉易太后去了，没有人再做刘冠玉的后台，刘冠玉才真真是危险了。
太后也不是十分没有分寸的人，在刘冠玉打到第三鞭的时候，叫了停。
那两个小小的人，皆是倔强的看着对方，仔细看，刘冠玉的眼里，还有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艳羡。
小孩子的世界，果真是有趣的，按理说宫里就这么两个年纪相当的小孩子，该最是要好才是……
嘉易太后将刘冠玉又抱在怀里，同十二皇子道：“疼了吧？也是你母妃不教你，祖母便代劳了些。”
“祖母，是孙儿自己顽劣，不关母妃的事情。”自进来安春宫之后就一直乖巧的十二皇子一听到自己母妃便不像刚进来的时候那样不加辩驳了。
太后颇有不悦，然十二皇子是为母，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不由道：“你这孩子，就是孝顺。”
却见十二皇子面露忍耐之色，想来是刚刚刘冠玉下手没个轻重，将他给打疼了。
这孩子倒是难得的能忍，太后淡淡的吩咐宫女带十二皇子去敷上药去，然后又逗着刘冠玉笑了笑。
这样过了一会儿，嘉易太后也有些累了，让人将刘冠玉给带了出去。
刘和远这时才道：“姑祖母，侄孙也告退了。”
太后摆摆手，刘和远欲退下去，顾华采跟在他身后，本微闭着眼睛侧躺在一旁的太后突然坐了起来，有些含糊的说道：“咦，和远身后跟着的这个小丫头，哀家还从未见过呢。”
刘和远同顾华采同时停住步伐，回头看向嘉易太后。
“不过一个丫鬟罢了，姑祖母是什么样的人，哪里有空记住了。”刘和远有些心虚的应道。
嘉易太后突然来了兴致，道：“你抬起头来，让哀家看一看。”
这当然是对着顾华采说的，她虽面色如常，却也疑惑，难不成是太后看出了什么，可嘉易太后从未见过她呢。
她抬头的动作缓慢而又凝滞，使得太后有了几分不耐烦道：“刘家就是这般教的你，不晓得做事干脆利索些？”
顾华采“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奴婢粗鄙之人，实是不敢面见太后。”
“你也晓得你粗鄙，太后要看你是你的荣幸，你这丫鬟没个眼色！”荣公公有些尖锐的声音响起，这边又朝着太后讨好道，“奴才以为这等人该受一受咱安春宫的刑罚，才能长长记性！”
嘉易太后的道：“就依你的罢。”
刘和远本想求情道：“姑祖母……”
“一个丫鬟而已，哀家瞧着实是喜欢，同你要了如何？”嘉易太后眯了眯眼睛。
刘和远踌躇道：“就依姑祖母的。”
刚刚嘉易太后到底替他出了气，而今提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只是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
却见顾华采面色如常道：“能得太后的青眼，奴婢莫感荣幸。”
这人……刘和远看着顾华采毫不犹豫，没有一点点担忧害怕自己的身份被发现，以及那即将到来的刑罚。
更重要的是，她没有表现出对他的失望。
刘和远莫名的有些气恼。
实则顾华采并非不担忧，只正如荣公公刚刚所说，在太后身边，基本的眼色还是要有的。
总归已经没有缓转的余地了。
至于刘和远的选择，也在情理之中，他们仅是正巧有了共同的敌人，共同筹谋了一件事情而已。
刘和远逐渐远去，顾华采被安春宫里的宫人带了下去，嘉易太后看着她退出去的背影，呐呐言道：“这丫头和那人长得真像……”
又吩咐荣鸿发道：“替哀家好好招呼她，这般长相，真真是让人厌极了。”
荣鸿发道：“奴才这就去。”
随即出了殿里，到了安春宫中东侧面的澄玉斋里。
顾华采正是被几个宫女带到了这个偏殿里，寒冷的气息顺着窗户缝进来，顾华采被带到了里屋里。
同外殿的寒森不同，里屋是被精心装饰过的，有烧足了的碳火，还有温暖的大床。
她忍不住问道：“敢问姑姑，带奴婢到这儿来做什么？”
问得是离她最近的那个稍微年长的名缓如玉的宫女，不过宫中能被人称做“姑姑”的人，大都是些有资历，又得主子心意的，如玉明显还没到这个地步，顾华采的懵懂之言恰巧让她心生荡漾，虽然还是板着面孔，但还是解了她的疑惑道：“咱们安春宫里的责罚还有些不同，需得沐浴更衣之后方可进行。”
顾华采听罢脸色白了白，“姑姑，到底是什么责罚？”
如玉笑了笑道：“总归一会儿你便知道了。”
这话刚落，就有两个小太监抬了浴桶进来，热腾腾的水汽蒸的人眼睛都睁不开，顾华采往后退了退。
如玉道：“你往后退什么，脱衣服吧。”
顾华采面色攸的煞白，难道要她在这许多人面前—先前的几个宫女就也罢了，可这后面来的小太监又是如何？
有人轻蔑道：“这便惧了？嫌弃被人看着？那些不过是太监罢了，就是宫里的娘娘也是由这些人伺候着沐浴的，看一看又如何了，还是你觉得你比宫里的娘娘还要金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