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过就是个一朝得志的小姑娘,怎么也没到要本宫刻意去见的地步。”云妃娘娘将手头的活计给放下,“不过说来也是许久前,本宫同皇上提过那么一嘴,皇上竟记得这许久,也是让本宫诧异。”
“娘娘的话,皇上向来是放在心上的,也不怪乎会这样。”
昭阳殿的正门方向,沈元堂一手负背后,一手提着东西,比之寻常多了几分平易近人的味道。
“你倒是每回来时都是这样,也不说一声的,今日赶的正巧,还听了墙角。”云妃徉装怒道。
沈元堂走近,“只是今日进宫,本是为公事,不过清悠亲手做了沁花糕,让微臣务必送到娘娘的手中,这才突兀了些。”他将手中的糕点放到桌子上,又问:
“不晓得这样能不能同娘娘赔罪呢?”
“你这孩子,真真是有心了。”云妃望着沁花糕,眼眶竟不觉红了几分,“清悠她最是嘴硬,同本宫又有隔阂,哪里会主动提起本宫,定然是你从中牵线的罢。”
“清悠也仅是嘴硬心软了,要不然也不会微臣一提,她便立马做了,难不成不会晓得是送给娘娘的吗?”
他这一反问,云妃心情大好,道:“外人都道你寡言,却不晓得你要说起话来,简直能甜到人心坎上。”
又问:“本宫记得你年幼之时,也最是喜欢这沁花糕了。”
“以前的事情,微臣都不太记得了”。他的眼眶莫名有些湿润,一阖一张,又恢复到那般没有波澜的模样,转口道:“说来还不晓得娘娘要见谁呢。”
“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了,本宫也是近几日才晓得了有这么个人。”云妃淡淡说道,“就是那个顾家的五小姐,本宫事物繁忙,倒是没空见的。”
李嬷嬷在旁突然道:“娘娘,这顾家的五小姐可是不是沈氏凝香的那个女儿,好像当年她生的那个女儿正是排行老五呢。”
“你这样一说,好像就是这样。”云妃也有些惊奇说,“没成想沈凝香那么个有些懦弱的性子,生出的女儿却是个有造化的。”却也不是很有兴趣的样子。
沈元堂接过话头说:“就是那个被皇上才封了郡主的?倒是个有趣的人呢。”
“倒是呢,不过本宫在这宫里看的多了,最是不缺一步登天之人,可往往最是容易得到的人,也往往跌的最惨。”
云妃想了想不久前的一桩事,那还是她为了裕和太子和亲的事情不会牵涉到沈清悠,然后连同长公主办了冬日宴,那宴会的目的可不就是要将顾华采给推出去作个筏子,不过顾华采躲过去了。
思及此方才松了些口说:“不过这女孩或许有所不同?”
又同沈元堂道:“既是皇上传唤你,你便赶紧过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沈元堂方才告了退。
而此时顾华采也经由邓公公委婉的说了云妃娘娘正忙,没有空闲招待,出了殿里。
抬头就撞见了一身湛蓝色官服的沈元堂,因着他是正从云妃的殿里出来,故而顾华采还是有些惊讶的。
后宫原就有俗,外臣如何能私自同后妃待在一处?
可看他神情坦然,且驾轻就熟的模样,怕是来惯了吧。
不想沈元堂和云妃却也有渊源。
上前一步道:“沈大人这是要离开?”
“嗯?”一撇眉,沈元堂蕴含着浓浓笑意开口,“就在淑莲郡主从京兆府中逃离的第二日,有人撞见你被人救走,本相让人循着这条线索查去,然后查到了望月楼。”
顾华采恍然望向他,似乎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沈元堂故自呢喃道:“你究竟是什么人,那望月楼里,居然空无一人,纵然本官从未曾进去过,但也听说过望月楼的名声,一夜之间空无一人,这究竟是怎样的力量可以做到的,淑莲郡主,你可知道?”
“一夜之间空无一人?”顾华采重复道,“怎么可能,沈大人不是在说笑?”
“呵,淑莲郡主这么一副无辜的样子,真要让本相以为你真真是个什么都不晓得的小白兔了,可它是在你顾华采离开以后才消失的,你想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吗?”沈元堂轻声嘲讽道,同时眼也不眨的直直看向顾华采。
“我不知道!”她清澈如水的眸中隐隐有些许哀怨,“我晓得沈大人看我不顺眼,想百般找我的茬,甚至于在我被关到京兆府中的时候令杜大人百般为难,可这莫须有的猜测,却是我不可承受之重。”
那般模样令得沈元堂却心神一震,莫不是他想错了?
却见她又陡然轻笑,“忘了告诉沈大人,杜大人怕是要遭殃了,是不是如了大人的愿呢?”
她微躬起身,“离家许久,想来家人也该等着急了,我这就先告退了。”
沈元堂只紧紧捏着拳头,神色莫辨的看着顾华采离去的背影。
这时而无辜懵懂的少女,却又时而恍若能看透一切一般,究竟哪个是你呢?
最重要的是,她居然能看清他所谋划的,真让他觉得深深威胁呢。
沈元堂逐渐迈开了步子,向着御书房走去。
……
……
明祯帝在御书房里小憩一会儿的功夫,胡公公已然从云妃娘娘的昭阳殿里回来了,他轻声踱步进来,却不防明祯帝睡眠极浅。
堆着笑道:“皇上若是累了,便到偏殿里休息一会儿罢。”
“朕刚刚睡着的时候,又梦到明慧了。”刚刚睡醒的明祯帝却像长了几岁似的,乏力的厉害,“那孩子和她长得真像。”
胡公公道:“许是这孩子和皇上有缘吧。”
“若是当年朕和她的孩子生下来的话,也就这么大吧,这样一看,还真是缘分。”这话刚毕,外面就传来小太监的声音。
道是沈相求见。
明祯帝道:“让他进来吧。”
沈元堂进来后同明祯帝行了个礼,明祯帝淡淡的让他起来,道:“唤你过来,是想说说杜其礼的事情。”
“前几日皇上不是才贬了他,莫不是他又生了事?”沈元堂想起了顾华采刚刚说的话,却也大致明了。
明祯帝说:“朕又让人查了查他,才发现他原来和你关系匪浅。”
官员之间有私交也实属正常,明祯帝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况沈元堂在朝堂上,也仅同杜其礼明面上有关系。
是以沈元堂道:“早年的时候却是有些交情,不过后来就逐渐疏远了。”
“果真如此?”明祯帝又问,“若真这样,那朕便不必看在你的面子上,轻饶他了。”
沈元堂道:“正是,只不知他又犯了何事。”
“藐视皇家,私设刑堂,按理该斩,又加之假借你之名,行伤天害理之事,便满门抄斩吧,胡韦广,便按着这意思拟旨吧。”
胡韦广道:“奴才遵命。”
沈元堂出了御书房的时候,身体还震了震,明祯帝假借惩罚杜其礼之事,却是连带着敲打了他。
不由得又想起了顾华采刚刚的话。
“杜大人若是遭了秧,是否如了大人的愿呢?”
却是如了他的愿,可他却不想杜其礼的事情有丝毫牵涉到他。
沈元堂的步子逐渐沉重了些,然后朝着宫外走去。
并没有直接回到丞相府邸,而是顺着往东走,走到了一茶馆处。
按理说这是冬日,茶馆里该热闹些,不想这喏大茶馆,却只有两三人。
沈元堂踏了进去,他这身官服,又加上神情颇为冷寂些,按理该是同这茶馆格格不入的。
然而他只身往那里一坐,通身华贵尽敛,反显出些清心寡欲的感觉。
小二看这人身份该是显贵,忙问道:“客人想喝些什么茶。”
“找你的主人来。”沈元堂说道。
“啊?”小二似乎有些懵了。
沈元堂再度看向他,令着小二不自觉的就点了点头。
那掌柜的是个主事的,闻声过来道:“公子等着,我家主人马上就来。”
连带着将小二也拉下过去,然后往后边去。
过了一会儿,掌柜的走到沈元堂面前,低声道:“我家主人说他这会儿有些不便,让公子去找他。”神情却比刚刚要恭敬了些。
沈元堂点了点头,顺着掌柜的指引往后走去,然后又顺着下了台阶,到了一处空无一人,且没有光亮的地方。
那掌柜的说:“我家主人一会就来,公子先等着。”
然后就退了出去。
沈元堂在黑暗处寻了个地方坐着,不久后,烛火瞬亮,来了两个人。
仔细看为首的一人眉毛既深又浓,很显凶相,同杜其礼还有些相像。
他笑起来的时候很是有些奸相,同沈元堂道:“少主来的匆忙,让我都没有准备的时间。”
“原以为这里的人该是认识本相的。”他转头看向那人,“我进朝堂的时候是十四岁,将扶风堂交给舅父,没成想舅父却管理成这个样子,见了少主都不认得?!”
那被沈元堂称作“舅父”的人,正是杜其礼的生父杜澄明,掌管扶风堂,而扶风堂却是以“反周复兴”为名头在近些年里生出来的谋反之派,且颇有威名。
甚至于不亚于刚刚兴起的且有韦珩枫这个废太子名正言顺同样以“反周复兴”而在肃西一带新兴起的西河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