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日里，澄庆一边给顾华采挽着发，一边道：“小姐昨日里睡得早，该是没有听见外面的动静。”
“大晚上的能有什么动静。”顾华采嗔道，“莫不是有那豺狼虎豹？”
“是四少爷。”澄庆哭笑不得，“若让四少爷听见小姐说这话，虽顾着君子之仪不会来找小姐的麻烦，怕是也要对着铜镜照一照，看同那豺狼虎豹的模样是有个什么不同。”
顾承临是同五皇子一起拜在裴太傅门下，裴太傅教养太子是出了名的严厉，对皇子们或是其他的学生也是一样的，而裴太傅又最是喜好芝兰玉树的君子，是而能被裴太傅挑作学生的，皇子们除外，其余的都要是品行上乘的色。
顾承临虽说有了太后的举荐，然上京中最不缺的就是有后台的人，故而最终能被裴太傅选中也与其本人有很大的关系。
顾华采听了这话也忍俊不禁说：“照你说了，难不成是四哥大半夜里回来的？”
“可不是呢，四少爷回来的时候都三更天了，按理说那个时候宫门都已经落锁了，也不晓得是怎么出来的。”澄庆自从服侍了顾华采之后，因着立场缘故，对刘氏母女自是不大喜见的，只四少爷原是府上唯一的嫡子，到底也令许多人侧目。
眼下澄庆便说：“虽然夫人平日里大爱为难小姐，不过四少爷看着却是个和气的，小姐总归是女子，以后总是要依靠母家的，还是同四少爷交好的为好。”
顾华采却攸的闪过冷光，她自是晓得以前澄庆伺候在祖母身边，祖母对这个四哥很是喜欢，连带着身边人也是。
澄庆说的本也没错处，只她却不喜了，道：“难为你想的这许多，只这些道理，我还是晓得的。”
又示意澄庆退后，她则站了起来说：“左右你昨晚守夜也劳累许多，便去休息一会儿，让连翘跟着我罢……”
澄庆心道不好，却只能道是了，低头看着连翘扶持着小姐出去，嘴里亦是不停的说着，也不晓得在说什么。
又凸想起顾华采那个冷淡中不乏告诫的眼神，澄庆到底晓得自己刚刚多嘴了，只小姐念着她忠心，不想落了她的面子，未曾明面上说出罢了。
心头一凛，便生出了一身冷汗，想着以后在小姐身边是要多注意些了。
而这厢顾华采已步入了寻芳阁中，远远的便听到老夫人的笑声，比之前几日中气多了。
而能让近几日颇有些不愈的老夫人突然这般高兴的自是顾承临了。
走的近了才发现正屋里有一只小猴儿呢，倒是稀奇。
老夫人也是被这只小猴儿给逗的笑了。
顾华采不过刚步入内室就被老夫人喊过去说：“你看这只猴儿，真是有趣呢，它还会同你说话呢！”
那猴儿不过一通乱叫，偏让顾老夫人心里畅快。
顾华采自然是要极卖面子的，徉装惊讶道：“这稀奇物儿可是孙女从不曾见过的呢，真是沾了老夫人的光了。”
老夫人自是眉开眼笑道：“哪里是我这老婆子的光了，是你四哥专门带回来，让你们高兴高兴的。”
“那也是四弟专门为了祖母带回来的，还是沾了祖母的光。”顾沅芷立在一旁，不吝啬的说着些讨好老夫人的话。
这个时候顾芯儿同顾华茵也到了，纷纷同老夫人行了礼，又同顾承临这个四哥也见了礼。
顾承临一一受了，又着人拿出些礼物来，送给顾沅芷同顾沅馨的各是一匹上好的碧霞云纹霞料子做的裙衫，因着顾沅馨因病并未来，故而就都交由了顾沅芷。
又拿出了几本书来，众人看着还以为是给顾承安的，毕竟这顾家女儿里虽也有如顾沅芷略通文墨的，但也并不是很感兴趣。
只是顾承安并不是很给这个四弟面子，竟是也托了病的原因没来了。
却不料顾承临却说：“以前见五妹的时候就觉得妹妹是个腹有诗书的，生得这副相貌，若仅仅是拘于内室也真真是委屈了些，便自个做主，拿了老师注的册子来，以慰五妹平日无聊所用。”
顾华采拿到手上来，沉甸甸的很有分量，道：“四哥有心了，只我才疏学浅，怕是看不懂这书呢，不过既是裴太傅所注，想来就是放在那儿也是极沾文气的。”
然后又送给了顾芯儿同顾华茵两盒八蛊珠，亮晶晶的样子很是好看，顾芯儿同顾华茵都很是喜欢。
“奴婢说今儿早晨刚出了屋里就听到喜鹊的音儿，原是四少爷回来了，真是可喜可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又自称“奴婢”，自是最近炙手可热的柳姨娘。
柳姨娘面上笑容可掬，待到走近老夫人时又说：“老夫人这气色也好了许多，四少爷就该多回来回来，让老夫人每四日里都这样高兴。”
虽然老夫人不太待见柳姨娘，更对顾侯爷这些日子抬举一个奴婢感到不满，但因着要给刘氏一个教训，便也顺其自然了，眼下只淡淡说：“承临目前自是学业为重的。”
柳姨娘晓得这是老夫人不待见自己，却也不介意热恋贴冷屁股，又道：“奴婢虽是粗人，却也好似记得宫里也只辰时的时候才开了宫门，四少爷紧赶慢赶却不该这个时候回来呢。”
这时顾沅芷冷冷道：“四弟回来了便好，姨娘却计较那些细枝末节的，莫不是不想让四弟回来？”
柳姨娘也回以一笑道：“二小姐这是哪里的话，奴婢哪里敢这样想，不过是好奇罢了。”
说是好奇，然而嘴上却未放松了半分，“四少爷还未曾同奴婢说呢。”
那顾芯儿在旁也帮衬着说：“四哥哥骑的马莫不是千里马吗，真真让妹妹想看一看呢。”
这场景就有些微妙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今日柳姨娘这是同才回来的顾承临对上了。
只顾承临才回来，老夫人疼爱孙儿，哪里会让柳姨娘这般逼迫自己的孙儿？
柳姨娘今儿个也太不明智了些，毕竟这上面做着的又不是顾侯爷，肯给柳姨娘几分面子。
顾华采更好奇的是，刚刚才听澄庆说顾承临可是昨夜回来的，且是动静很大，不然也不会连她屋里的丫鬟也不知道。
难不成这柳姨娘竟是半分音都没听到？
这般想着，就见顾华茵很是懵懂道：“四哥哥昨晚就回来了，我因为睡得迟的缘故，远远的还看到母亲哪儿亮堂堂的迎接四哥呢，难不成六妹同柳姨娘竟是不知道吗？”
那柳姨娘还真是惊讶说：“可昨晚上，奴婢睡得也不是很早，按说奴婢睡得时候宫里都该宵禁了，四少爷却也不该回来的。”
那顾芯儿又道：“莫不是四哥哥翻了墙过来的？”
这小声的猜测让上面的顾老夫人瞬间变了脸色，眼看着便要出声训斥柳姨娘，不想顾承临阻止了老夫人。
他明亮的眸子里有些许凌利，在向来温和的面容让添了些许不同色彩，却只是低声解释着说：“昨儿个下学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不过老师出宫的时候载了我一程，又去老师府上坐了一坐，回来的时候才到那个时辰。”
这般说罢却眉毛一横，他眉毛生得浓了些，这般一看还真有几分顾侯爷发威时候的模样，想来不愧是父子。
便听顾承临有些低沉的却又不蔑视的道：“只孙儿不明白，如柳姨娘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人今儿个怎么出现在祖母这里？”
“再听柳姨娘一口一个‘奴婢’，却管的仞是宽，连本少爷去了哪里都要管？”
顾承临出生的时候晚，待到他有记忆的时候刘氏已经成了顾府的主母了，再到大一点的时候，就成了皇子伴读，接触的都是一个比一个尊贵的主。
这样一个人，平时看着温和，但也仅是对着他能看上眼的人罢了。
然平日里如顾芯儿、顾洁儿都不曾大让她看上眼，更不论说是柳姨娘了。
顾承安出言自是不留丝毫余地的。
他刚说罢，老夫人自要为自己的孙儿撑腰的，便说：“这府里最近尊卑是愈发的不鲜明了，竟当着承临的面也敢显摆那些小聪明了，真当我这个老夫人不存在似的！”
说罢就令柳姨娘跪到外面的台阶上跪上四个时辰。
这天不比寻常，柳姨娘也不是二八小姑娘，这样跪下去，怕是膝盖要痛的。
别人当然不在意，只顾芯儿总要为柳姨娘说上一番话的，她只一说，顾沅芷便不放过她了。
道是“你若心疼姨娘，便去顶了去，这般缠着祖母莫不是对祖母的处罚不满？”
硬是让顾芯儿也陪着柳姨娘去跪了。
没了柳姨娘同顾芯儿，今日这接风洗尘宴就顺畅多了，顾沅芷同顾华采姐妹三个只围着老夫人说些高兴的话儿，顾承临时不时的应一应，倒好似刚刚的那场风波不存在一般。
到了散场的时候，柳姨娘母女还在那儿跪着，见到顾承安同顾沅芷出来，柳姨娘尚且幽怨道：“四少爷好生威风，刚回来便给我们母女好看，可再威风，不也得顾忌着会失了侯爷的宠爱，上赶着从五皇子身边回来了？”
顾华采在后面看着一阵无言，怎么柳姨娘这个样子却像是上赶着要给自己找不痛快？还是在老夫人的地盘上？莫不是出门没带脑子？
下一瞬，顾沅芷只当着寻芳阁所有人的面便给了柳姨娘两个巴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