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华采坐在正厅上堂中，眼瞅着尚未脱去一身意气的俞心远，不禁然一笑，“相爷既然将你给了我，那你便是我的人，你可知身为婢女，是不可以直视主子的。”
俞心远“哼”了一声。
顾华采示意澄庆并双喜从外面抬进来一长木凳，道：“我当知道你是不服气我的，不过这不重要，本夫人会让你服气。”
又瞧向了一侧的程机，“俞姑娘手上功夫向是不弱的，故而相爷才将你也给了我，总是要物尽其用的，便不如这刑罚便由你来执罢，也不过是最最普通的打板子，只是想着你既武功也不弱，总是能将这一板子打出十分的效果来，程机，你可不要让本夫人失望，我若失望了，只会加倍的还给俞姑娘。”
一方面是为了报那一箭之仇，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试探俞心远。
她有一种直觉，俞心远同沈元堂是不一样的。
身边这两个既然从前便是沈元堂身边的人，想来从他们身上，可以得出什么也不尽然。
程机既得了令，也只得去执行，且用尽全力。
俞心远却也是个倔强的，愣是一声不吭。
顾华采听着听着便觉得有些乏了，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后来仿若猫儿叫声一般的一声一声的，越来越无力。
可她偏生就是不想叫停，直至双喜拿了个毯子要给她盖上之际，她才缓缓坐了起来道：“今儿就到这里吧，本夫人惯是心善，尤其让俞姑娘这一冷面美人成如今这样奄奄一息的模样，也真真是让我怜惜，不若俞姑娘回去后先养上十几日的伤罢，等伤好了再来服侍我也不迟，到时候俞姑娘便到内室中来服侍吧。”
俞心远从长椅上起来的时候，已是站立不稳，闻言怒瞪向顾华采，后者则露出一个自认为极其善意的笑来。
俞心远气极，却站立不稳。
程机忙在旁边扶着了她。
顾华采又说：“程机也先不必来了罢。”
程机闻言一顿，“相爷让奴才保护夫人。”
“也罢，随你。”
紧接着程机同俞心远离去，内室里又恢复了寂静。
双喜手拿着毯子道：“夫人累了便去榻上歇息一会儿罢。”
顾华采点点头，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下去，她想清静一会儿。
似乎从进了丞相府以来，她便陷入了一个怪圈，好似被人堵住了耳朵，塞住了眼一般，看事情都看不分明了。
只是她清静了没一会儿，顾芯儿又来了，自己的娘家妹子总是不好意思不见的，顾华采便撑着力气见了顾芯儿，了无兴致的说了会儿话，顾芯儿也不是不识趣的人，不过待了一会儿便也走了。
以后的几日里，顾芯儿每每都要在辰时左右的时候到她这里坐一会儿，奇怪的是顾华采每每见到顾芯儿之后都会觉得乏力的厉害，连带着精神恍惚。
只是到了第二日里，却又觉得精神气还是好的，顾华采想着可能是她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故而便也放纵自己每日多睡上一会儿。
这一日巳时，顾华采还在榻上眯着，却被双喜给叫醒了。
双喜道：“夫人，府上来客人了。”
顾华采勉强坐起来道：“是谁呢？”
“太傅府上的二小姐，看着倒是有些焦急。”
虽然同裴欣然也不过见过几面，顾华采却是记得她的，因着当时她被整个顾府所针对时，裴欣然同容梓然还是帮过她的。
尤其在沈清莲幼年时，同裴家兄妹向还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的。
顾华采匆匆洗漱，又上好了妆之后，方才到了正厅中去见裴欣然。
依然还是那个有些天真，娇憨可爱的裴欣然，只是眉眼之间多了几分忧愁，连带着顾华采进来时候，裴欣然都没有察觉。
“裴小姐过来时该提前差人同我说上一说的，也好让我准备准备，好些招待你来。”顾华采说罢方才坐了下来。
裴欣然一笑道：“顾姐姐同我之间不必这样客气，我来找姐姐也是有事相求的。”
顾华采心下了然，她向是不会转弯的性子，这许多年还是没变的，便也问道：“有什么事且尽管说罢，我若能帮上忙也定然是会帮的。”
“主要这事也不是易事，我也只同你说上一说，不定是非得要姐姐帮我的。”裴欣然如此说道，“是我母亲的娘家表兄，想着顾姐姐原先是在西山上的，又加之表哥家中也并不是很有名，便同你先介绍一下，我母亲原是李家的闺秀，只是母亲去世的早了些，同李家的关系也不像往常般热络，但我父亲同李家平日却还是很好的。”
“这李家的家主便是当今的礼部尚书，也就是我的舅舅，舅舅他为人向来方正，但是却有一不怎么正经的小儿子，也就是我的二表兄，二表兄平日最爱胡来，近些日子越发的胡闹，更甚至做出了那强抢民女的事情，其实二表兄以前也是做过这种事的，不过后来被抢的女子大多认命的做了二表兄的妾，可近来的这一个却不同，竟是生生撞头而亡，以死明志。”
“又恰巧，这姑娘同姐姐府里有许多关系。”
“丞相府？”顾华采拿捏着折扇的手微微颤了颤，“欣然妹妹莫不是在开玩笑，丞相府中的人，想来也不是你二表兄敢抢的罢。”
“谁说不是呢，平时二表兄虽然胡闹可也有分寸，关键这一次她不晓得那女子是丞相府中的人，只是在大街上碰巧看到，又碰巧见了，也不晓得姐姐知不知道这女子，听人说她名唤‘红杏’，确实有几分姿色的样子。”
裴欣然叹了一口气，顾华采听见‘红杏’二字还是有些个反应了。
也听她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顾华采想当然的以为，这‘红杏’该是受她夫君所指使了。
红杏原是太傅并五皇子那边的人，沈元堂又被红杏下了毒，醒来之后干脆便用对方那边的人来对付他们，也是一箭双雕。
也安慰的同裴欣然说道：“依着你对你二表哥的描述，就该是个纨绔子弟，想来恶人自有恶人磨，他做了这些事，便该承担恶果，不过红杏毕竟只是丞相府的伶人，虽然依着丞相府，可想相爷也仅是要将面子给找回来，你二表兄是要惩罚的，但总不会太过吧。”
裴欣然却说：“二表兄那样的德行，受什么样的惩罚我都是不觉得过的，关键是他牵连到了舅父一家，连带着我大表兄都被革了职。”
“这牵连的便有些广了，你可知道其间细节？”顾华采也作势好奇道。
裴欣然继续说道：“原先确实仅仅是要惩罚二表兄的，只后来不晓得什么人向今上举报说舅父一家贪污受贿，卖官售爵，皇上当即下令让沈相彻查此案，原先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强抢民女’，如今却是十分复杂了。”
“这事确实复杂，尤其卖官售爵什么的，可不是我们这些妇道人家能够管得了的。”她看向裴欣然，“尤其你还是未出阁的女儿家，万一牵连到你便不好了。”
“也是我同大表兄的关系向来便好些，况且这事许同我父亲还有些关系。”裴欣然满面愁容道，“其实我来这里也是我父亲的意思，想着能让顾姐姐说说情，舅父一向为官便是清廉的，却也耐不住有心人陷害。”
可不是呢，这有心人还是她夫君。
顾华采笑了笑说：“欣然妹妹先前是帮过我的，如今有事相求，我自也是会替你去同相爷提上一提的，只他听不听听我一个妇人的便不晓得了。”
裴欣然当下道：“顾姐姐能这般做我便已经很感动了。”
“想着也快到要用午膳的时候了。”顾华采说着便让双喜吩咐小厨房多做一份，再将沈元堂给请过来。
一面又同裴欣然说：“便一起在这里用过膳再回去吧。”
裴太傅如今同沈元堂在朝堂上该是势同水火的，如今让裴欣然来，名义上是想让她给说说情，实际上该是想透过她的态度来猜想沈元堂的态度。
她便索性做个好人，让裴欣然也直接看一看沈元堂的态度。
裴欣然听了果真很高兴，也不再同顾华采说她表兄家的事情，反而说起了另一桩。
道是“不晓得沈相同你说没说，近日同高阳国的战事，因着有西夏国的帮衬，又加之姬将军用兵如神，故而已是胜利在望，不过剩些收尾的事情罢了，想来姬将军不日便会回来罢。”
“那姬将军回不回来同我们是没太大干系的。”顾华采了无兴致道，“你如何会对这样无聊的事情感兴趣。”
“是顾姐姐少见了，姬将军从来在人们口中都是极具话题的，就拿他的身世来说。”裴欣然少了方才的愁云满面，转而兴致勃勃道，“当然这些我是不感兴趣的，只是这姬将军人还没回京，却做了一件大事呢，他派了人去求娶容姐姐！”
“想容姐姐那样的性子，那样的家世，最最喜欢的也该是容貌不俗、气质文雅的人儿，可姬无命又是个什么东西，便不说他看着便让人可怕些，就说他做的那些事来，也是配不上容姐姐的！”
裴欣然越发义愤填膺，顾华采听了却是了然。
姬无命那样的人，合该是配不上容梓然的。
可姻缘这种事，又哪里是配不配得上一说的，单单姬无命如今战胜归来，明帧帝对他的嘉奖便不可能少了。
再说当今皇上对世家向来防备多过信任，就拿原先的沈家来说。
这样的情况下，郑国公又对容梓然这个原配嫡女不是很重视，说不成便会将容梓然给舍了去。
她这厢在这里思考着，不妨底下人已经将沈元堂给请了过来。
便也收拾收拾心绪，去用了午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