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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父子相见不相识

过不多时候,寇谦正在余杭关前默坐,赵玄驾云将那行者拘来,那行者不能行动,也不言语,落到地上,只是闭目。

赵玄上前行礼道:“禀师叔,侄儿幸不辱命,将这和尚拿来,听凭师叔发落。”

寇谦睁开眼,点点头,嗯了一声,说:“你这和尚,今日落入我手,可愿皈依?”那行者睁开眼斜睨了一眼,说道:“哼,我遇明师,自封神得道,你这小辈,纵然一时将我擒了,又能如何?快快把我放了,也是月缺还圆,免得有朝一日大祸临头,悔之晚矣。”

寇谦听了这话,笑道:“哈哈哈……难道你有明师,我无教主?也罢,也罢,我料你也不愿皈依,你既生此念,也是天意如此,明诚。”

赵玄上前道:“师叔,侄儿在此。”

寇谦淡漠道:“将此人压下,吊在阵前,待我破了余杭关,兵发金陵之时,用他祭旗。”

赵玄躬身领命,用法力将那行者泥丸封住,又使铁钩穿住琵琶骨,不教他变化,吊在中军阵前。

寇谦随即下令,攻打余杭关。

却说五台山清凉洞,文殊菩萨高坐莲台,讲经说法,众弟子都在下面听讲,唯独少了一个背剑的行者。这一日,文殊菩萨心血来潮,运大神通,大智慧,掐指一算,知道行者金吒被人拿住,便要遭了劫数。便睁慧眼扫视了一下众弟子,说道:“安化行者。”

安化行者忙上前行礼,双手合十道:“弟子在。”

文殊菩萨道:“你来此处,几年了?”

安化行者道:“弟子拜入老师门下,得闻大道,喜不自胜,不曾记得年月,只记得山上的树木绿了八次。”

文殊道:“嗯,你来此,已有八年了。安化,你如今学艺有成,可以下山了。”

安化行者忙道:“弟子情愿跟着老师修行,早晚侍奉,不愿下山。”

文殊道:“阿弥陀佛,你有此心,本座是知道的。不过,那下界娑婆东土,世人愚昧,不知佛法,不敬如来,此前我已令你师兄金吒下界弘扬佛法,不过,他如今遭了劫难,正在受苦,你既皈依我沙门,便当谨遵师训,下界救他一救才好。”

安化行者只好说:“老师训诲的是,弟子愿意去。”

文殊点点头,说道:“你此番下山,先去南海落迦山拜见观世音菩萨,你俗家的婢女齐蝉儿在那里修行。然后你二人到下界齐国余杭关前,设法救下你的师兄金吒,你们三人可共同辅佐齐国,抵御北魏大军,那北魏的征南大元帅,你们可相机而动,若能将其诛杀,便是大功一件。你……可明白?”

安化行者忙道:“弟子明白,请老师放心,弟子一定想办法将那人诛杀,以报师恩。”

文殊嗯了一声,说道:“你上前来。”

安化行者上前几步,跪在莲台下。

文殊菩萨便说:“为师这里有十四颗白玉菩提,乃我佛如来所赐,善能护体,如今赠送于你,望你善自珍重,不负我望。”说完,从手里拿出一串白玉一般的手串,发着乳白色的光芒,缓缓向安化行者飞去,

安化行者伸手接过了,又磕头叩谢师父。文殊才道:“去吧。”

安化行者便依言出了清凉洞。

这安化行者,便是八年前的寇准。八年以来,他在这文殊菩萨座下修行,因是天资过人,教主眷顾,如今已然修成元婴,到了天仙之境。

他出了清凉洞,驾起祥云,一路望南前行,耳边天风呼啸,只觉得天高地阔,任我驰骋,心胸为之一振。

那齐蝉儿八年前和寇准分别,跟着南海神尼修行去了,后来才知,那南海神尼原来便是观世音菩萨的一具化身。成为菩萨座下弟子以后,日日修行不缀,只是在修行之余,十分想念寇准。

寇准到了南海落迦山普陀山观音菩萨道场,到了紫竹林前,早有守山大神黑熊精见了,前去禀报菩萨。菩萨心中早已明了,便说:“着他进来吧。”

寇准便跟着那黑熊精小心翼翼地进了潮音洞,菩萨坐莲台,下头站立一年轻女子,约摸二十五六岁,寇准偷眼观察,正是蝉儿无疑。

观音菩萨等寇准行礼完毕,说道:“你不必多说,你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玉蝉。”

那女子上前道:“弟子在。”

观音说道:“你随我修行,已有八年了,虽然进境不大,不过,那是因为你有因果在身,如今,你俗家的少主寇准已经来到这里,你就跟着他去吧,此后前途渺茫,为师希望你记住,心存善念,早晚必有果报。”

玉蝉听了菩萨这话,心如刀绞,不由跪下哭泣道:“菩萨,弟子不想走……”菩萨温言劝道:“去吧,你有因果在身,去了结了,重归我座下,也是一样。”

玉蝉没奈何,只得听菩萨的话,随寇准去了。

出了潮音洞,两人相对而立,玉蝉见这个英俊挺拔的少年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不由低下了头,一句话也不说。寇准到底是男子,说道:“蝉儿姐姐,是你吗?”

玉蝉点点头,嗯了一声,声如蚊蝇。寇准一把将她抱住,高兴地道:“蝉儿姐姐,我终于见着你了,终于见着你了……我……我好想你呀。”

玉蝉哪儿经过这场面,只觉得一股男子气概扑面而来,身体被人紧紧地抱住,僵硬得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她羞红了脸庞,想推却推不开,只好任他抱着,幽幽地小声说:“我……也是……”

寇准带着蝉儿,驾云一路向北而行。他心情畅快,看到什么都是喜悦的。其实,自他与蝉儿分别以后,随着年龄增长,他越来越想念那个对他关怀备至的小丫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蝉儿也是一样,双方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情根深种。

却说寇准欢喜无限地同齐蝉儿一起来到余杭关下,从云头上望去,余杭关的城墙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士兵,却是魏国的士兵,此时正在攻城,与齐国守关将士正战成一团。

寇准在云中运目仔细观察,忽见在北魏中军大营前立着一根巨木,上头吊着一个人,耷拉着脑袋,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瞧着形态正是自己的师兄金吒。

寇准使了个隐身的法儿,不动声色地落下云头,却叫齐蝉儿不必下来,他便一个人穿过重重大营,走过一队队巡查的士兵,竟没有一个人发现,径直来到了营前巨木下。

可怜那金吒,就是封神大战如此惨烈,也没受过这样的罪,现如今被锁了琵琶骨,封住了泥丸,浑身无神,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任烈日曝晒。正在恍惚之中,听到耳边有人叫他:“师兄,师兄,你还好吗?”

金吒抬起眼皮,四下里看看,没见有什么异常,把守的士兵钉子似的站着,一动不动。正犹疑间,那人又道:“师兄,是我,安化。”这才知道,原来是自己的师弟安化到了,正在用传音法叫自己呢。

安化既然来到这里,说明师尊已经知道了,那么,自己的脱身之日,想来已经不远了。

金吒想到这里,心里好受许多。嗫嚅着干裂的嘴唇道:“安化,救……救我……”

寇准道:“师兄放心,我这就来救你。”说完,往巽地上吸了一口气,吹将出去,只见平地起了一阵狂风,这风不似天风,也不似妖风,堂堂正正,清清白白,乃是修行人清苦修持所发的神风。

只听得呼地一声,从地上把那尘沙卷将起来,几个看守的士兵顿时被风沙迷住双眼,一个个都去揉眼。那风卷着尘沙直直向上,啪地一声,将那巨木吹成两段,上头那段吊着人就顺势掉了下来,却吃那风托住,悬在了半空。

寇准心中暗喜,还要继续做法将师兄摄走,突然间,耳边传来一道冷哼:“什么人,在此捣乱!”回头看时,见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道人,一缕长须,身着道袍,面容冷冽。只是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这道人自然就是寇谦了。

寇谦掌杏黄旗,四周这么点范围,自然在他掌控之中。那杏黄旗乃是五方旗之一,位居中央,先天灵宝,教主法器,天地未开之时就已形成,有定清浊、除邪魅之功,最擅防守,可以说是一旗在手,万法难侵。

当下,寇谦便从掌中取出杏黄旗,捏动法诀,轻轻一摇,那风立时便停住了,只见一个年轻的行者呆呆地站在当场,原来也被杏黄旗所迫,现了身形。

四周的士兵一看有一个小行者,也不等长官命令,都发一声喊,围了上来,手持长枪,抵住了寇准。

寇准虽慌不乱,看到被人识破,便捏了个隐身诀,想就地逃走,没曾想那道人轻喝一声:“哪里走!”将手一挥,一片黄云扑来,瞬间就黏在寇准的身上,避之不及,身子顿时被黏住,无法动弹,士兵们围上来,用绳索捆了,赵玄上前封住了对方法力,带到中军帐内。

寇谦升帐,见这小行者在地上蜷缩着,便道:“那和尚,抬起头来。”

寇准便抬头斜睨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不发一语。

只这一眼,寇谦便心神巨震,这……这……瞧他眉眼,怎么和我那去世的孩儿如此相似?八年来,寇谦虽圆了修行的梦想,修成仙道,但也常常在夜间被噩梦惊醒。常言道的好,欲成仙道,先断人伦。寇谦修为进境之快,和家人之执念消除不无关系。不过,一念除,一念生,这也是阴阳消长的轮回之理,此后,他的心中,便只剩下复仇这个执念。

如今,看着这个年轻的小和尚,看看年纪,也就十八九岁,若是我那孩儿还活着,怕不正是这个年纪。想到这里,寇谦的语气柔软了许多,问道:“小和尚,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家是哪里的,师从何人?”

寇谦犹豫了一下,朗声道:“我是文殊菩萨座下弟子安化行者。”

寇谦点点头,心道来头果然不小。又问:“你俗家的名姓呢,能告诉我吗?”

寇准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自他懂事起,他就下定决心不再提俗家名讳,一来是怕被仇人发觉,二来也是为了彻底忘掉过去,整整八年,多少个午夜梦回,多少个霜枕惊寒,一具具尸体,一滩滩血迹,都深深地刻在他心里。

寇谦不死心,语气温和地又问了几次,依旧是个摇头,不由叹了口气,说道:“你听我说,我乃大魏国的征南大元帅,此次奉旨讨伐齐国,定要灭之,木上吊着的那个和尚,应该是你的师兄吧,可是,他不识天数,妄阻我大军南下,理当有这一劫,我念你小小年纪修行不易,放你一条生路,你去便罢了,不要再想来救他,如何?”

寇准呆呆地看着他,点点头,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身穿道袍的人,就是魏国征南大元帅。

等到士兵们将他松了绑,赵玄也上前将他法力解封,他才合十道:“阿弥陀佛。”而后,化一阵风而去。只有寇谦还怅然地看着他消失的地方,不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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