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缘分，绝对不会尽的。”季云飞喃喃低语着，将那枚透明的珠子送入了口中，他甚至都忘了要先落回地面上，就这么急不可耐的在半空中吞了下去。
那珠子普一入口，就变成了一道微凉的灵力。
季云飞本人一点感觉也没有，但是被封禁在意识空间里的他，魂魄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果然，时间快到了。
季云飞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身体从云端向着地面砸了下去。
而两道灵魂在身体之中的交替还需要些时候，更何况，现在的季云飞正在接受着那一幕幕关于晨曦的记忆。
他整个人不断下落着。
若是摔实了，只怕会受到重创。
同季云飞有着血气联系的青灯刚好这个时候赶到了此处，大人是个骗子，明明当初说了，要带自己出来玩的，还要她自己出来找。
青灯满心不满的一路追着季云飞东跑跑西跑跑，一百年，足够让她的修为达到缩地成寸的地步了，更何况，现在的季云飞很奇怪，青灯追着他毫不费力。
大人没说带着他，青灯也不敢贸然上前，只藏在了远处静静看着一切的发生，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见晨曦的时候，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直到她看见大人冲着晨曦跪下去的时候，她心里莫名的愧疚也完全消失了。那个女人怎么可以这样！她从未见到过大人那样的表情，整个人都温柔的过分，眼中满满的是宠溺。
看着那个女人离开此处，大人仍旧满身落寞的站在云端，青灯只觉得心底闷闷的。
那个女人又什么好，头发花白，她头发是漂亮的墨黑色，大人怎么不愿意多瞧上两眼呢，正兀自烦躁着，就看见季云飞的身体从云端直直坠了下来。
青灯惊呼一声，干满飘身冲了过去，伸手将人稳稳的接在了怀里，季云飞的护体金光自动弹出，青灯受了一击，闷哼一声，唇瓣上染了些红色，环着季云飞的手臂却没有松开分毫。
一直落到了地上，青灯才满心焦急的将人放在自己的怀中，一遍遍叫着大人。
季云飞双目赤红的睁开了双眼，眼神中是少有的疲惫，他确实想起来了一切，包括以前的自己是怎么样想求得晨曦的原谅的。
可是知道了就能改变些什么了么。
他可以去喜欢晨曦，那青灯怎么办？玉笙怎么办？原来最负心的人竟是自己。季云飞面上露出了一丝苦笑，从青灯的怀中起身，发现了她现在的状态之后，手搭上了青灯的身体，将自己护体侵入青灯的火气吸了回来，又给她渡了些灵力过去。
“大人，青灯没事的。”青灯仍坐在地上，抬眼望向他，眨了眨眼睛，“大人您更需要灵力，我看您的状态不是很好。”
“我没事。”季云飞嗓音有些喑哑，盯着晨曦离开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冲着身前伸出了手，不远处的地面上，几缕银丝自动的飞到了他的手心。
季云飞慢慢攥拳，将其握在了掌中。
“青灯，你自己随便去哪里玩玩吧，玩累了，再回终南山吧。”
“青灯想和大人在一起。”青灯有些委屈的扁了扁嘴，“大人答应了青灯的。”
“去吧。”季云飞声音透着些许的冷漠，青灯知道自己再纠缠下去也讨不了什么好处了，只得神色悻悻然的离开。
季云飞神色一凝，攥紧了掌心的发，终于还是循着晨曦离开的方向找了过去。
没想到晨曦绕了一圈之后，居然又回到了这个亭子。
也是，毕竟她父亲的骸骨还留在了这里，她那些冗长的发丝，此刻只剩下了齐肩的短发，而且因为是随意割断的，参差不齐，一眼看上去，有几分惨不忍睹的意味。
她神情平静，似乎刚刚跟他爆发了剧烈争执的人不是自己，她确实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了。
以季云飞的修为，自然能看出晨曦现在的修为已经达到了无心的境界，这样也好。季云飞叹了一口气，转身便要离开。
晨曦缓缓睁开了眼睛，冲着季云飞的背影开口道，“希望你也能信守你说的话，别让我看不起你。”
“信守自己说的话……”季云飞低声重复了一遍，这是，他从九重塔出来之后，对晨曦说过的话么。
那个时候，明明已经知道了自己二人的关系不简单，自己却……
“季公子，你不必太多纠结，毕竟，我们谁也不欠谁的。”就算欠过的，也早就还清了，早就不该彼此纠缠了。
季云飞愣愣的点了点头，长舒了一口气，“你说的对。”
晨曦勾唇浅笑，眉心一点红痕，似乎在闪闪发光。
那道红痕！
此刻方才在真正抬眼看了晨曦的季云飞，心中陡然划过了一道霹雳，这人已经跟他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了，但是面上覆了一层假脸，他方才一直没有认真看过，所以没有发现端倪，可现在，他能清楚的分辨出那张用仙气拟合上的平凡面庞，和她真正眉心带着红痕的面庞。
玉笙和青灯长得一点也不一样，但是她们有一个共通点。
她们的眉心都有一道红痕，玉笙是出生时候，额上便带着的一道胎记，至于青灯，季云飞曾问过那道红痕的由来，青灯曾向他解释过，那道红痕是她线香之火的表象。
可是现在，晨曦为什么也有！
这个笑容，还有这个笑容，像，太像了！
即使长得完全不一样，但是，但是，季云飞看着晨曦下意识的按了一下耳垂，然后翻手取出了琴，显然又打算沉浸入自己的世界里了。
连这个青灯每次分神前的小动作都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季云飞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呀。”晨曦猛地抬头，神色里写了几分戏谑，这是在季云飞的记忆力，晨曦身上绝对不可能出现的表情，可是，现在那么鲜明的出现在了晨曦的面上。“我以为季公子已经走了。”言语中是很明显的送客意味。
季云飞表情一滞，神色里带了几分恳求，“你到底是谁？”
“我名，寒晨曦，公子还是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晨曦伸手抚琴，叮叮淙淙的琴音顺着她的指尖缓缓流出，周围的草木似乎因为这琴音而欣喜的微微晃动着。
季云飞听着她冰冷决绝的话语，指尖微微发颤，“当年仙魔大战之后，这个世界上，除了仙魔的遗魂之外，因为当年盘古石天地预言的限制在，这个世界都不再有仙魔了，你是目前这世界上唯一的仙对不对！百年前经历渡仙雷劫的人是你，你是青灯对不对！”
“季公子真是说笑了，我父亲也是仙。”晨曦手下的动作没有半分停滞，神情里也没有被拆穿的恍惚。
反倒叫季云飞有几分惊疑不定了。
他下意识的往那具骸骨上看了一眼，因为晨曦日日用仙灵之气的护养，着具骸骨正一点点重新生出灵华，只是这骸骨上怎么还带了些自己的气息。
“他只是真仙而已，需要经受雷劫的，只有仙人。”
“连真仙都不知道世界上有仙人，你又知道了？”晨曦嗤笑了一声。
“我当然知道，你我二人便是。”季云飞肯定道。
晨曦一掌拍在她最爱的琴上，怒而起身，“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是青灯又如何？与你又半点儿关系么？！”
“当然有。”季云飞看着她坚定道，“我爱你。”
“可惜了，我是晨曦，也不需要你的爱。”晨曦勾唇冷笑着，“再说了，你对青灯真的是爱么？执念罢了吧，再说，刚刚那株跟着你的香，陪你过个三世，你大可以让她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那不一样。”季云飞摇了摇头，“我错了，晨曦，对不起，你愿意给我个机会么？”
“一百年前的你跪地求我，我都未曾心软，你现在张口问我要机会？”晨曦不知道自己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明明她不用这样刻薄的，但是话很自然的脱口而出。
她曾经心痛过，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吃亏。
“你要我跪下么？”季云飞很冷静的看着她的眼睛，然后慢慢冲着她跪了下去，“原谅我吧。”
眼眶突然一热，晨曦张口无声的大笑了起来，“荒谬。”
她都没有眼泪了，自然哭不出来了，只是笑的异常难看。
“季云飞，你真叫我失望，说过了分开，就绝不要回头。”晨曦一转身，连同着桌面上的琴和一旁靠在柱子上的骸骨一同不见了踪影。
任凭季云飞找遍了附近的每一个角落，都再没有找到过关于晨曦的痕迹。
又是近百年的寻觅，午夜梦回，季云飞总会想起当初和晨曦在一起的一幕幕，他似乎太博爱了，日日心心念念寻觅着晨曦，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到底真正是为了青灯还是为了晨曦才会一直找下去的。
但是他却再没有遇见过一次。
根本无从找起，他又去了很多地方，走了很多重复的路，甚至去了更远的国界，可是却再也没能得到晨曦的半点儿消息。
他甚至认识了海族圣女九一，向她问一个答案。
可是九一的答案却是无解。
无解。
不在这个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