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冬来，平步崖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得毫无征兆，且格外的阴寒。
诸天万象大殿之前，足有六七千人神色肃然地将整座大殿都包围在了其间，静立于风雪当中的双腿，已然被一层层无声铺下的皑皑白雪没过了足足尺许。
人丛当中，曾在先前与古凌有过一面之识的黄纹微眯双眼往前迈了一步，声音听似恭敬却隐含质问之意地对着大殿之内厉声道：“祝师叔，我们虎啸、凤鸣、金翅三宫的弟子已然在此久候了两个时辰了，您莫非还是不愿意出来见上一面吗？”
大殿内犹如死寂一般没有半点声响，更没有任何形式上的答复。
黄纹皱了皱眉，转而压低声音看了一旁的凤鸣宫彩玉一眼：“里头那老家伙到底还在没在里头？要不就不要再拖下去了吧？”
彩玉对此只是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两个时辰都等过来了，最后要是死在这一盏茶的功夫上岂不是很冤么？”
黄纹强压心中的焦躁点了点头，脸上却是因此而更多了一抹难掩的贪婪之意：“没想到万象宫中居然当真还有存货在，若真能将这股力量也瓜分的话，那咱们三宫之中得到的好处可绝不止一星半点啊！”
彩玉附和着点了点头，转而面色间却是略有疑惑道：“只是有些想不明白，龙象宫为何要在这种稳赚不亏的事上选择退却。”
黄纹冷笑一声道：“谁知道呢？不来也好，少一宫的人分账咱们便能多得一分的好处，任凭他们也就是了。”
两人正在压低声音闲谈之时，自一旁骤然响起了一声满带暴躁之意地低吼：“你们不是说那个杀了我女儿的小野种今日也会露面吗？！人到底在哪？！”
黄纹听到这个人的声音时面露陪笑地转头对他施礼道：“雷大哥还请稍安勿躁啊！玉冰小姐不幸香消玉殒我们也十分难过，故而才特意替您留意了一下古凌那小子的动向。前些时日时他确实是在万象宫频繁活动的，不过最近嘛……”
“最近怎么了？！”一名身形脾性犹如蛮牛般野蛮暴躁的中年男子满面煞气地抬手揪住了他的衣领：“难道你敢骗我？找死是吗？！”
“哪里哪里，您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黄纹面露惶恐之色地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我的意思是那个小杂种现在很可能已经被人挫骨扬灰不在人世了。”
“你说什么，死了！？”野蛮男子双目瞪圆血丝瞬间便充斥了整个眼眶：“哪个不开眼的混账王八蛋敢抢我雷暴的仇人？！”
黄纹不着痕迹地挣开了他的手，随之压低声音凑近他身旁说道：“我有个远房同宗的亲戚在华家混饭吃，前些时日一时不慎竟是让华家家主的嫡长孙华乾惨死一名少年之手，他也因此而遭受了极其严重的惩罚。而据他无意间跟我透漏说，杀死华乾之人正是曾经杀死了令千金的古凌！”
“华乾之父闻讯同样如您一般暴怒不已，故而亲自率领手下千余名实力强劲的战者前去灭杀古凌了。如今数日已过，古凌那小子怕是早就死得连渣滓都不剩了。您再若想要报仇的话……自然有些难度。”
雷暴听完黄纹这番话后重重喘了一口粗气，依旧气恨不已咬牙切齿道：“那小子若是还有一条命在的话，我必当亲自食其之肉、寝其之皮！”
黄纹再度陪着笑脸道：“雷大哥您且暂归金翅宫的阵营当中休息，再有片刻便要强攻诸天万象大殿了，那时我等还指望您能一马当先为我等多做表率呢。”
“哼，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只会说这些废话的一帮废物。要我看什么三宫联合，有我雷暴一人便足矣踏平这座大殿了！”
雷暴兀自骂骂咧咧不休地转身回归了金翅宫弟子们所在的方向，而黄纹与彩玉却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各自不屑一顾地冷笑了一声。
平步崖虽然名义上有五宫之数，但作为第五宫的万象宫其实依然名存实亡多年了。而在余下的四宫当中，龙象宫想来不喜掺和余下三宫的事务，尤其是老宫主陈龙象在世之时更是如此。
至于金翅宫，这些年来始终甚是躁动，甚至不止一次地展现出了吞并其它几宫的野心，而其门人弟子，甚至包括宫主雷厉本人，都是极为目中无人的。这样一帮人聚集在一块儿，就算没有人别人挑唆自己都能打起来，注定是难成什么大事的。
唯独虎啸、凤鸣两宫这些年来一直在韬光养晦地蓄积力量，且两宫的宫主泰翼、齐凰又是皆为秦晋之好的夫妇。不管平日间两宫的弟子有如何的小摩擦，最关键的时候必定是一致对外的。
因此今日之事结果究竟如何，其实在黄纹、彩玉两人的心中已经略有估量了。两人现在所等待的，只不过是诸天万象殿最后一层保护壳的碎裂罢了。
殿外，原本反水于自己宫中到此汲取战阵之力的那千余人已经荡然无存，大多都已归于了各自的宫中，倒戈相向地准备着榨干万象宫的最后一丝骨髓。
而在大殿之内清晰感知到了这一切的一名老者，已是老泪纵横地在无声而泣了。
一旁的大殿角落中，杨沁手持一块麂皮轻轻擦拭着自己斩首长刀雪亮的刀身：“师兄，不必太过伤心，这便是万象宫的宿命。躲不掉，也逃不脱。”
祝甲子深吸了一口气后微微点了点头，转而看着自己身旁恭顺负手而立的云蒙道：“孩子，这是我们万象宫的家事，你没必要将自己也陷进来。待会儿寻个机会自行离去吧，算是老朽对不住你了。”
云蒙闻言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我的名字也在万象宫的名册之上，自然也就是万象宫的人。而且，我答应古凌要等他回来的。”
祝甲子对此只能默然地苦笑了一声，许久过后才分外怅然地长叹了一声：“古师叔他……怕是回不来了吧。”
“会回来的。”云蒙言辞分完笃定地直视着大殿之外：“因为他亲口说过他会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