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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遥目送故人

打那日以后,余图的动作便悠闲的很,常青借机拖口大多有些字还识不清,这又把进度也拖得慢了些。

直至三四日后余图才在御书房召见了被外派了三四年的钦差的林知过,想他当年以代陛下游遍天下为名,在常青记忆里那是‘一身轻骑出城都,奉旨逍遥追风尘’里顶逍遥的人物,当然,这是忽略掉他当时那一妻三妾,还有他两岁的儿子。

不过,林知过也没有白在外面奔波了多年,开明之乱以后,林家便顶替了常家的位置,耀极一时,倒也过得挺胆战心惊的。

余图还没有把常青露在林知过面前的打算,他信不过林知过,他总觉得自己的这位宠臣,心被自己养大了。

所以在此前特地让德善去告诉了常青一声,说是陛下在御书房有要事要论,叫他一个人在隔间里好好看会书。

“臣,林知过,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知过快起,这几年幸苦你了。”余图的声音很热切,像是正面对一个为他颠沛数年并立了大功的臣子。

“为陛下办事,知过不辛苦。”

两人客套几句以后,终于进入了正题。

“陛下,这是这几年来臣在外观察后拟下的名单,还请陛下过目。”常青当时很好奇,那上面是什么,毕竟,他此前还以为,林知过真的奉旨逍遥去了,哪跑出来的名单,莫不是又会要人性命。

余图从德善手上接到名单粗粗扫了一眼便放下“好,甚好,朕相信你尽心竭力做出来的东西,先下去吧,淮安在宫内给老三当陪读,你现在过去同他说说话,一眨眼,淮安都十岁了,到底是朕欠你们的,还望你们父子莫要就此生分了啊!”

“谢陛下,臣这就告退了。”

林知过走得干脆利落,深怕慢了点,遇上了不该遇上的人,现今这位陛下做事横行无忌,面上要做的,他会做,虽然有点劣质,但一旦你不小心撞上了底下的东西,或者说人,那他也是会跟你摊开,然后就把你踢到一边去,下场不知,就比如说前些天死东长街的那个侍卫头子。

差不多林知过前脚出去,后脚就又进去了一个人。

“奴才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低沉。

“这份名单如何?”余图已不见刚才对着林知过的热切。

“符实。”

“你可以下去了。”陛下的声音里带着些难得的喜悦。

“是。”

那人退下后,陛下就转身进了隔间,见常青在里面执笔练字,大步走了过来,看着桌上铺着的宣纸上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和一滩墨渍,放声大笑。

“德善,留林知过用晚膳。”又弯腰捏着我一边脸说,“则安呐,今天朕就把你放出去透透气,好好的玩一会吧!”说着还捧着那张宣纸仔细看过有放下,大步从侧门出去了。

常青有些呆愣,隐隐听见德善在外面答好,然后又说了几句什么今天天气不错,马场那边又新收了几匹好马等等,陛下说正好用他的墨玉与而今的新秀们比比。

陛下走远了,德善找了个十一二小太监来跟着常青,这座宫城常青以前倒也算是常来的,可是现下这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往哪透透气,不过在外面走走也挺好的,这样想着,他打算绕着御书房外的宫墙走上几圈,再怎么得,这一片也该安宁些。

一圈又一圈,走得太阳都快下山,走得他身后跟的小太监散发出绝望气息的时候,前面拐角居然出现了说话的声音,常青相信小太监那一刻心情是无比喜悦的,于是他顺从的停了下来,还发挥听平常墙角的本职工作,佝偻着身子靠着有些灼热的宫墙,毕竟他们要想回去,必须从前边那些人那过,他们不走,自己也别想走。

“这边,这边。”一男童声音。

“你别拉我,我自己会走。”一女童声音,细听,还挺耳熟的。

一男一女,常青砸吧了下嘴,如果不是声音都很幼稚,他都怕他撞上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你说吧,到底什么事,还非要把我拉出来说。”

“丹阳,”这一起声,常青心想很好,这位外界传说陛下放心尖上的丹阳公主,就这么被人的给拉到这人迹罕至的巷子,还没一个宫人跟着,要是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呐,他可惜的看了下这几年被养得这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再加上身后那个小太监,皱眉细想,这事,不好成啊。

那男孩的声音在继续说“你平日里也叫我一声哥哥,我觉得有些话还是提醒一下你的倒好。”

“有话快说,今日你爹难得入了宫,你不去找你爹,缠着我干什么?”

“我说了这话我就过去,之前到处传你蛮横骄纵,我不信,但今日在马场看你所作所为,我真的不敢相信,我你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那丹阳公主的声音变得有些厉害。

“一来,如今开明之乱刚刚过去,外头还有好些吃不饱饭的人,你看看你今日的膳食,我数了数,三十多道菜,一道该清淡至极的水煮白菜,就是耗费一大篓子的白菜,取的里面的白菜心做成的,可你呢,总共,总共吃了不过两三口,就叫人端下去倒掉,简直是浪费。”

“这一来说完了,是不是该说二来了,说一说今日死在我宫里的那个婢子了?”

“不错,你这是视人命如草芥。”说的真好,加油孩子,如果你打算动手,我一定尽力帮你拦住我身后的那个小太监。

“说的真好啊,林淮安。”林淮安?林知过他儿子,常青想这要是动手,自己算不算是坐收渔利?

“那宫婢是她自己觉出了错,自尽谢罪了,你当时也在,难道没看清吗?,她的死关我何事?”

“我就是因为看清了,她是被你身边的大宫女指摘,说她竟敢盯着公主吃饭,扰了丹阳公主您的食欲,该诛九族,然后为保家人,她才一头撞死在你宫门口的石栏上。全程下来,你冷眼旁观,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搅扰了公主用膳便犯了诛九族的大罪,明明不过几板子事情,怎么就……”

“那都只是一些奴才们为侍候好我的一些献好,一个贱婢的性命罢了,本宫还受不起了不成,至于宫人口中的蛮横骄纵,本宫若是不蛮横骄纵,怎能担得起这吴国公主,又岂能担得起这丹阳二字的荣宠。”

丹阳胡乱说了些话,但却有些意难平的样子。

“林淮安,本宫告诉你,本宫平日里叫你一声哥哥,不过看着年纪上你稍大我些许,做些面子罢了,不是让你这般指摘的,你日后还是少入些宫吧,免得本宫见了心烦。”

“丹阳,你,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样子。”

“本宫本来就是这副你高攀不起的样子,从未变过,你话也说完了,可以走了。”

常青看着他们俩有些气急,这林淮安一个人走得倒是快,但是,也麻烦你也带着这位走呀,别跟你爹一样,说走就走,谁也不管,留着拐角这位哭到宫人来寻她还是不肯罢休,害得自己也得在暗处陪着,想走也走不了。

天色虽说依然暗了下来,但前边宫殿早早的就点了灯,还可以看见一穿了棕褐色宫装的嬷嬷,带着一队宫婢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公主,公主!”

这嬷嬷搀起蜷坐在地上的小人,两人一对眼,嬷嬷认出了自己的小公主,丹阳也认出了自己的贴身嬷嬷。

伸手揽住贴身嬷嬷的脖子,不过七岁的丹阳满意的缩在自己信任的人的怀里撒娇。

“嬷嬷,我怕。”

“公主不怕,嬷嬷在,您不是和林少爷一起出来的吗,怎么就你一人了?”看来这位嬷嬷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嬷嬷,我怕。”丹阳避开不答,她不会说她究竟在怕什么。

“好好,公主不怕了,嬷嬷在呢。”那个嬷嬷吩咐了旁人去寻林淮安,然后一心一意的哄这这位丹阳小公主,哄得常青的腿都麻了,终于哄好了,只是她们走的方向有点问题,她们是朝着常青这边来的,而常青和那小太监的腿都已经麻的感受不到存在了,眼见着着一行人走过来,赶忙站起来,打算退开一点,却不想起急了僵坐在地上,这腿怎么起都起不来。

明亮的宫灯完全照亮了常青待的死角,当然,若不是死角,常青早走了,此时此刻,常青只能祈祷丹阳他们走慢一点。

但一个转角而已,更何况那个嬷嬷正为了丹阳有无惊吓损失着急,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快点把人送会回去,不过眨几下眼神时间,就到了后面这个较为尴尬的场景。

我们的丹阳小公主直愣愣的站常青面前,还让人把他扶了起来,没办法,陛下在衣着这方面对常青还是不错的,淡白色的浮光锦裁的袍子,上面还有大片大片苏绣,当然这些都可以抛开不讲,就他现在身上穿的既不是太监的衣服,也不是侍卫的衣服,那作为宫中的人这一身已然算奇装异服的了。

“抬头。”听见丹阳这么说,常青心里已然是乱成一团了,这要是让她看见了,后果,常青也想不出来,索性低着头,当做没听见。

可丹阳心想,她余梓是什么人,我让你就干什么就干什么!

“本公主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然我手下的人都不是吃素的,抬头!”

常青心想,这人怎么一个劲的往失宠的路上赶呢,看着面前人绯红的宫装,常青深吸一口气,丹阳啊丹阳你让我抬头的,你可别后悔。

猛地一个抬头,望着天,眼珠子乱转,反正就是不看她。

“看着我。”好,要不是看在我们前几年的份上,我,我,我就让你一次看个清楚,常青突然甩开扶着他的人,就往拐角那边跑,他刚才看清楚了,她们一共六个人,都站在对侧的宫墙,只要自己跑的快就能回去了。

可惜常青没算到,那个嬷嬷是个会武功,他说这大半夜的她们怎么放心让公主来找他一个不知道哪冒出来人的麻烦。

常青重新被人抓了回去,硬拽着头发,强迫仰头,让丹阳看了一刻钟的时间,终于,他听见那位不知事小公主低声说了句“撞鬼了?”

对,你撞鬼了,还不把我放了。

“常则安。”她小声喊了常青一句,但别指望常青也应一声,被抓回来的时候他都想好了,就当个哑巴一样的人。

她见常青不回她,便低头思索了片刻,让嬷嬷把人放了,到这常青还是得说一声,到底是自己傻啊,他们姓余的一家子的人精。

丹阳让人把常青放了以后,常青便什么都不顾的跑进了不远处的一道宫门,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据说还是当今陛下亲自书的“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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