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你病只好的这件事,我们还是先别对外说吧。”苏云来开口说道:“鬼医拒绝了不少上门求医的人,其中不乏达官显贵,若是传扬出去,怕是对他不利。”
不给别人治,却给苏霑治了,难免会有人对鬼医不利。
“祖母那里,也别说了,人多嘴杂的,祖母知道了,五婶怕也是要知道了,自从你去了长孙府,这府里就不怎么太平了,我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祖母看到你健健康康的,她也会觉得高兴了。”苏云来又道。
苏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也就答应了,他更对苏云来说的那个流言比较有兴趣。
“那少将军会娶舞阳公主么?”苏霑问道。
苏云来微微一笑,语气笃定而自信:“不会。”
苏霑张了张嘴,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不过似乎这样好像太显得太笨了一些,苏三少爷为了维护自己做哥哥的尊严,决定自己思考!
“我跟母亲说,明日就回苏府吧,这法华寺实乃是非之地,不宜久留。”苏霑说道。
前前后后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是不想继续待下去了。
苏云来点了点头。
晚上入了夜,苏云来打发了君瑶去睡觉,她的腿伤还没有完全好,便没有留她守夜。
苏云来对这个忠心耿耿的丫鬟还是很好的。
丫鬟刚一走,苏云来突然听到窗子发出了一声轻响,她抬起头,就看到一身黑色装扮的顾君延站在房间里了。
苏云来不由得去看了看窗子,她记得有让兰嬷嬷把窗户锁好的啊。
“别看了,一把刀就能弄开的锁,挡不住人。”顾君延淡淡地说道,仔细一看,语气里似乎还有些骄傲?
苏云来挑了挑眉头:“少将军第一次闯进我的闺房是为了逃命,第二次是为了探病,那么这一次,少将军可是有正当的理由?”
“有!”顾君延中气十足地说道,然后还上前了一步,看着苏云来的眼睛:“这次来,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
苏云来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头。
“流言的事情不用担心,我会解决。”顾君延淡淡地说道。
苏云来等了又等,也没等他继续说下去,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哦,这是说完了?
然后呢?
“所以呢?”苏云来不解地问道。
“所以,你不用担心。”顾君延接着说道。
她微微一怔,她根本没有担心过啊,不过没等她反应过来,顾君延便已经转身从窗子一跃而出,消失在了黑夜里。
苏云来眨了眨眼,一脸莫名,她才不担心呢!
第二日,苏家一行人就启程回了苏府,不过苏五老爷并没有跟他们一起,据无所不知的君瑶所说,昨日苏五老爷就已经离开了法华寺,听说还是跟刑部的人一起离开的。
虽然刑部要苏云来做伪证的事情并没有成功,不过苏五老爷还是凭着过人的本事搭上了方俊波,不得不说也是一种本事呀。
这一次苏云来回到苏家,可是有一种衣锦还乡的意味,到了凌云院给苏老太太请安的时候,苏老太太握着她的手,半天都没有松开。
“真是好孩子,那种情况下还能救得了公主,可给我们苏家争了脸面!”苏老太太慈眉善目地笑道。
苏老太太拉着苏云来被烧伤的那只手,疼得微微瑟缩了一下,最后还是陈氏心疼女儿,忍不住抽回了苏云来的手。
“娘,阿晚的手被火烧伤了,大夫嘱咐说还不能乱动。”陈氏小心翼翼地说道。
苏老太太的表情僵硬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道:“祖母年纪大了,眼睛也不中用了,都没看到,没碰疼阿晚吧?”
“没有的祖母。”苏云来低眉顺目地说道。
苏老太太连连摸着苏云来的头:“好孩子,真是好孩子,这次你也是辛苦了,快点回去休息吧,好好养伤,”说完,她看向了陈氏:“老二家的,你也要好好教养阿晚!我看阿晚可是有大出息的。”
陈氏低声应了,苏老太太这才放了她们回了听雨轩。
离开了凌云院,陈氏有些狐疑地看了兰嬷嬷一眼:“我怎么觉得老太太的态度怪怪的,以前她虽然也疼爱阿晚,可也没像今日这样,这样……”
“甚至有点带着讨好是不是?少了长辈的架子?”兰嬷嬷接口说道。
陈氏沉默了下去,这不是一句好话,她不能非议长辈。
苏云来看了兰嬷嬷一眼,兰嬷嬷便道:“如今我们小姐可是公主的救命恩人,这身份自然也就不多了,老太太的态度亲切小心一些,也是正常的。”
陈氏微微蹙了蹙眉头,她的甚至有些不满地看了兰嬷嬷一眼,这岂不是就是在说苏老太太是个趋炎附势、唯利是图之人吗?
兰嬷嬷收敛了神色立刻噤了声,不再多言,有些事情是要靠陈氏自己去慢慢发现想明白的,而不是别人告诉她的。
后来的事情,都是苏霑告诉苏云来的。
刑部后来没敢把这件事陷害到二皇子身上,自然,也跟四皇子没关系,跟陈家更没关系,而是栽赃到了辽人的身上,说是抓到了一个辽人贩子,和顾君延有血海深仇,又近了不顾君延的身,便想杀舞阳公主泄愤。
最后推出来了两个已经死了的据说是辽人探子的人,出来顶了罪,反正跟大辽打了那么久了,双方谁还没派过个探子打探情报什么的,又没有证据,难道辽人还能过来认尸讨说法?
法华寺纵火一案,就这么不了了之。
不过有一件值得注意的事情,就是苏杰至今还在国子监里‘留待观察’,可是五太太的儿子苏晨,却已经到了四皇子的身边,成为名正言顺的伴读,据说陈家大老爷非常欣赏苏晨,还承诺在他弱冠之时来观礼。
这是莫大的荣幸,一时间,五太太也终于扬眉吐气,一反前几日的低调。
这下子,原本最被看好的苏杰,却成了前途未卜的那个,这么一来,苏老太太对他的态度也冷淡了下来。
对了,还有就是舞阳公主和顾君延之间要结亲的传言,据说连皇上都知道了,皇上亲自发话,怒斥流传者,思想龌龊,竟是连最基本的救死扶伤都能说成伤风败俗,简直不能姑息!并且还下旨抓了一大批议论此事者。
有了皇上出面,流言便也平息了,再也没有人提舞阳公主和顾君延之间的事情。
同样也因为,快过年了,皇上的寿辰也要到了,宫里都因为此事忙碌了起来,诸位大臣们也是都在想着法子给皇上办寿礼,这个时候如果不忙,那就只能说明你根本不重要,连这么大的事都没办法搀和一脚,是会被人歧视的。
苏家做为在朝里没什么门路的落魄人家,这么重大的场合也苏家没什么关系,不过今年不一样,今年苏家出了一个救了舞阳公主姑娘,而舞阳公主在皇上面前又颇得宠爱,所以今年皇后娘娘在发帖子的时候,也给了苏家一份。
为了不显得苏家二房突兀,苏家的其他人也都有幸一起去参加皇上的寿辰,今年皇上发话,只当作是普通的家礼来办,不能铺张,不过谁也不会把这话当真,所以苏家的加入,倒像是附和皇上的话。
能进宫,面见皇上,这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事情,就这样落在了苏家,苏老太太听到的时候,都愣了好一会儿。
除了高兴之外,还有就是心情有些复杂,她一直认为,能带领苏家走向昌盛的是她的儿子!
苏老太太的手紧紧地扣在了床沿上,最后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浊气,然后才吩咐徐嬷嬷命人去准备衣裳首饰,进宫是大事,这是苏家千载难逢的机会。
皇上的寿辰是在正月二十一,刚过完年,正月十八的时候,舞阳公主就上门了,她不是自己来的,还带了衣裳首饰。
这是舞阳公主第一次踏入苏府,苏府的正门全部打开,恭迎公主大驾。
苏老太太带着全府的人给舞阳公主行了礼,舞阳公主很客气,甚至亲自上前扶起了苏老太太,在众人的簇拥下,坐上了主位。
只有在没人注意的时候,苏云来看到了舞阳公主投给她的,无奈的眼神‘他们怎么那么烦’??
苏云来心里忍笑,舞阳公主就已经点了她的名字:“我这次来是来找苏云来的。”
一下子,苏云来便成了全屋的焦点,五太太推了苏云来一把,然后笑着道:“公主和我们阿晚的关系真好,还亲自来看她,我们家菲儿啊,也是自幼便亲近她这个堂妹的!”
苏云菲羞涩且讨好地冲着舞阳公主笑了笑,舞阳公主还真的有点了兴趣,她看着苏云菲好奇地问道:“苏云来也救过你?”
苏云菲的表情不由得一僵。
苏云珍嗤笑了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被苏老太太冷冷地看了一眼,这才收敛了。
五太太也僵笑着道:“都是自家的姐妹,关系亲近本是正常,不是谁都有公主和阿晚这救命之恩的缘分的。”
舞阳公主深以为然地点头,她看向苏云来:“我这次来给你送了两身衣裳和首饰,是为了过两日参加皇上寿宴的时候穿的,你一会去试试,看看有没有不合身的,好再让人去改一改。”
苏云来上前谢过了舞阳公主,让君瑶接过衣服,一边的苏云菲此时拉着苏云来一脸羡慕地说道:“七妹妹,这就是公主给你准备的衣服呀,可真好看,公主对你真好!”
说着便眼巴巴地看着苏云来,苏云来张了张嘴,刚要说话。
舞阳公主便道:“不是我准备的,我哪有心思准备这些东西!这是皇后娘娘给我备下的,又多准备了两身,正好给了苏云来。”
这让原本想着从苏云来手里拿过一身衣服的苏云菲立刻消了心思,她倒也不是缺那件衣服,去宫里赴宴的衣服早就准备好了,只是这毕竟是公主送的,也让她有脸面。
本来苏云来不好拒绝的,可是她若是同意送给苏云菲,那苏云珍没有,显然就要得罪了四房,若是拒绝了苏云菲的话,便在公主面前落了一个小气的印象,连一件衣服都舍不得给自己的姐妹,刚刚五太太可还说‘她们自幼亲近’的。
所以苏云来怎么拒绝都是错。
可舞阳公主说这是皇后娘娘‘赐给’苏云来的,那就不能随意转赠了,那是对皇后娘娘的大不敬,苏云菲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打主意了,也顺便解了苏云来的为难。
屋子里的人对苏云菲的话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五太太倒是笑着说了一句:“她们姐妹俩自幼亲近,说话随意惯了,倒是让公主看了笑话。”好像刚才苏云菲强要苏云来的东西,只是因为跟她亲近而已。
舞阳公主扯了扯嘴角没接话,她看向了苏老太太:“苏老太太,我有些话想要跟苏七小姐单独说,不知道方不方便?”
“方便,方便,正好啊,让阿晚带着公主在府里转转。”苏老太太急忙说道:“让珍儿和菲儿一起陪着公主去。”
苏老太太自顾自的忽略了舞阳公主说的‘单独’,极其热情的推荐。
“不用了,有苏云来就行。”舞阳公主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苏老太太也只好笑着点头,吩咐了苏云来要好好照顾好舞阳公主,便让她们离开了。
两个人走出了凌云院,身边只带了君瑶和星影两个丫鬟,舞阳公主这才看向苏云来道:“我听李晟说,你这个祖母是继室,却素有贤明,我当时便不以为意,不是亲生的儿子,怎么可能一视同仁,李晟还说我片面,下次看到他,我可要告诉他是他说错了。”
苏云来苦笑了一声,没有接话,舞阳公主可以评论苏老太太,她却是不能的。
舞阳公主看她不说话,脸上也有些讪讪的,然后她转过头闷闷地说道:“我跟你说一件事,你不要告诉别人。”
苏云来看着她,舞阳公主却是一脸烦恼又纠结的表情,她想到了很多,比如说苏云来家里复杂的情况,还有苏霑不情不愿的被顾君延塞给了李晟做了伴读,虽然李晟说,苏霑暂时可以相信,她没有亲自认证过,所以还抱有怀疑。
她更想到的,是那天在火场里,如果不是苏云来及时推了她一把,也许她就要葬身在大火里了,那天苏云来让他们先走的时候,嘴角的笑容很真实。
不管以后她们的立场是怎样的,现在她把她当朋友。
舞阳公主还是看向了苏云来,然后认真地说道:“阿晚,我就先相信你吧!”
这种勉为其难的口吻,让苏云来一阵无语,好像信任她是下了多大决心一样。
“那公主请放心,我一定对得起公主的信任。”苏云来也认真地附和地说道。
舞阳公主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是无意间才知道的,你知道上次我和顾君延的流言四起么?”
苏云来点了点头,这件事她不会忘的。
“其实流言是李晟放出去的。”舞阳公主接着说道,然后一脸烦恼的样子。
苏云来闻言并不觉得意外,反而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上一次她就觉得会放流言的手笔显得有些突兀,没想到居然会是李晟做的。
舞阳公主看着苏云来好像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她倒惊讶了:“你不觉得奇怪么?”
苏云来想了想说道:“是有一点,之前我也在猜会是谁做的,只是一直没有头绪,公主说了我才明白。”
这次轮到舞阳公主一阵无语了:“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的脑子都是怎么长的!”顿了顿,她有些厌烦地说道:“李晟这么做,其实是为了让我可以嫁给顾君延。”
苏云来不觉得奇怪,如今顾家和长孙殿下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不管顾家愿不愿意,都得辅佐长孙殿下上位,换一个储君,都容不下顾家。
可是顾家凭什么倾尽全力的辅佐一个外孙子?就算日后李晟成了皇上,他会不会也跟皇上一样会忌惮顾家?然后进一步的架空顾家?
难道顾衍山就真的没怀疑过?若是这样,顾家还能全心全意的辅佐李晟吗?
顾衍山想没想过,李晟不知道,但是他很担心顾家会这么想,可是顾衍山没有女儿,顾家也没有适龄的女子,最后李晟只好退而求其次,想要把舞阳公主嫁给顾君延。
算是给顾家的一个承诺,也是给他们一块免死金牌。
“其实李晟会这么做,还有一个原因。”舞阳公主咬了咬唇,然后才轻声地说道:“是因为,我曾经想要顾君延做我的驸马。”
苏云来了然地点了点头,李晟知道舞阳公主的心意,这么做还对他的大业有益,恰好还有一个火场救人的机会,所以李晟便让放出了消息,坐实两人的名分,让顾君延不得不娶舞阳公主。
而且事发的突然,之前还有放火一事做掩饰,所有人都会以为这件事是某位皇子设的连环计,不会有人想到李晟的身上,连替罪羔羊都找好了,可谓是最完美的计划。
不得不说,要不是苏云来听舞阳公主亲口说这些话,她无论如何也无法确认真的是李晟做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通其中的关键,还能当机立断的把握住机会,李晟真不愧是当年先皇选定的继承人。
苏云来不得不说一句佩服。
至于舞阳公主对顾君延的情愫,那就更好理解了,两个人几乎都是顾衍山带大的,可以说是青梅竹马,舞阳公主从小就跟着一个这么优秀卓越的少年一起长大,心里会怀有情愫,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顾君延拒绝了。”舞阳公主抬起头,对上了苏云来的眼睛,有些涩然地说道,“他说,他只把我当妹妹。”
苏云来微微一怔,脑海里不由得浮现了顾君延的面孔,微微叹息一声。
她前一世,在闺阁中的时候,也曾幻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君是什么样子,他可能有着宽大的肩膀,相貌俊美,他们会执手一生。
后来当她被送给一个老头子,她除了觉得恶心之外,再没有别的感觉,然后她就重生了。
现在这一世,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想过自己会嫁给一个人,她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如何改变父母哥哥的命运上,还没有去考虑过自己的未来。
“少将军发现了?”苏云来想了想,问道。
这一次轮到舞阳公主惊讶了,她看了苏云来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对,我听到顾君延去问李晟了。”
想也知道,顾君延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发现自己被怀疑,当然会很生气,两个人应该会不欢而散吧。
“我一直都在想,这是不是因为我,如果我没说想要君延做我的驸马,也许李晟就不会这么做,我一直很害怕,这会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关系。”舞阳公主眼中带着几分忧色。
李晟和顾君延之间的关系实在太重要了,几乎影响着这个国家的未来,舞阳公主心里越想越怕,可是她从小就离开了京城,也没有知己好友,不知与谁说,想来想去便想到了苏云来。
苏云来一阵无语,如果是因为这件事,那舞阳公主确实要好好考虑考虑,若是传扬出去,怕是会对长孙殿下不利。
“那长孙殿下一定是承认了吧?那后来少将军呢?他又说了什么?”苏云来问道。
“君延说,以后不要做这样的事情了。”
苏云来点了点头,然后又问:“他们吵架了?”
舞阳公主看了星影一眼,有些不太确定:“好像并没有吵。”
李晟和顾君延,两个人,吵架?这件事怎么想都不太有可能发生,那两个人吵架?
“那他们动手了?”苏云来又问道。
舞阳公主一脸‘怎么可能’的表情看着她:“更没有啊!”
“所以啊,他们没有吵架,又没有打架,你担心什么?”苏云来反问道。
舞阳公主眨了眨眼,好像有点不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