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又是那场梦,眼前腥红一片,耳边却是家丁的喧然叫嚷,画面光怪陆离,又转到自己置身于牢笼之中,像畜生物品一般被在街头叫嚣贩卖。
陆离额际不停渗出薄汗,终是被惊醒,乍然起身,许是因梦想起十二岁时的家破人亡,遂一腔心酸。
十个春秋轮回,心中本已麻木,从未想过要去报仇雪恨,也未曾要重振陆家,陆离只想着随遇而安便好,她执着的认为凤颜卿给了她重生的机会,不至于沦为胯下奴,不至于被他人收入府内做填房,亦或是再经历更寒碜的事。
这便就是一大幸事了罢。
陆离从榻上起身,走到轩窗前,打开窗扇,晚风迎面袭来,京城虽常年处于烟雨之季,夜晚却晴得不像话,愈是白日雨水将天际冲刷的透亮。
月影被屋外的梧桐扯得斑驳,陆离托腮望着半个月亮出神。
童年很多的事已记不大清楚了,也是,身于安乐之窝,养尊处优,衣食无忧自是记忆不深刻的,唯有那件大的变故才得以记忆犹新。
从小至今,陆离是不信所谓的善恶报应阴曹地府的,却有时便也无奈于因果。
父亲是为百姓排忧解难的大人物,最后落得妻离子散,人头落地,于何人之身都不可甘愿的。
心口闷得紧,陆离也无心再继续安睡了,坐久了腰间不好受,身着中衣又随意从衣架上扯一件外衣披在肩上走了出去。
……
“没睡还是已经起了?”
陆离走到后花园凉亭时,只见亭中石凳上有人影,她还未曾看清楚,对方便先开了口。
“醒了。”陆离随意答了一句,也没用敬语,却在看清人脸时才倏地停下脚步行了礼,“属下参见殿下。”便又想起此刻自己衣衫不整,委实不成体统,也顾不得礼仪忙背过身将衣衫穿戴整齐。
遂也没看到凤颜卿展颜一笑。
“过来陪本宫吃些酒吧。”见陆离杵在原地不知走好还是继续往前走好,凤颜卿嘴角扯起一丝玩味,真不知这女子心中所想之事,更是不解她的一切,虽已相处十年之久,本也以为该是对她了如指掌了,可还是模糊居多,昨日白副千户那一事在陆离心中定是不好受,对于陆离来说,陆功实在是太重要了,即便是别人的谗言,也是会放在心上的,凤颜卿不知如何解释,想想还是不提的好。
凤颜卿的话对于陆离来说一直便是命令,不论以哪种口气皆是,不过用来缓解尴尬木然还是第一次。
漆黑天幕里挂了轮皎洁的孤月,月光投在酒杯中波光粼粼,周边寂静,唯有鸣虫谱着凡人听不懂的曲子,听闻久了倒也不烦。
“今夜陪本宫放纵一些可好?莫如此拘束。”凤颜卿边帮陆离倒酒,像是第一次那般。
陆离端起酒杯,杏眸点点,便又抬首望向凤颜卿,清澈莹亮的瞳仁注视着凤颜卿,清水般的脸盘上浮现的表情一如既往淡然,愈发与他们第一次吃酒的景象相似了。
这次与上次所遇见的事情都是一样的,一样的手中杯被暗器击碎,只不过廊柱上未曾留有字条,而且也不是在东青王府。
用鼻尖想想也该是凤城约派的人了,看来他已然急不可耐要至凤颜卿于死地了,其他亦不管不顾,或者说凤颜卿入住东宫是他最后的底线了。
从围墙之上跳下一行黑衣人,手中兀自持着一把长刀,刀光在月光下显得铮铮透着寒气。
“你们可知私闯东宫是死罪一条!还不束手就擒,本宫可以考虑从轻处置你们!”像这种软弱吓唬人的话凤颜卿是从未说过的,如今他只是想到陆离的状态,自己也未有十足把握能够应付得了这些来者不善之人,不得不出此下策。
自然,陆离亦是被吓了一跳,偏头看向凤颜卿,神色微讶,马上便也恢复以往的戾气。
一行人嗤鼻一笑,并没正面同凤颜卿对话,三三两两冲向前来。
许是酒劲上来了,陆离只觉脸颊发烫,一直烫到耳后,不用看也知定已泛红,脑子又该死的犯晕了,赤手空拳的招架不住如此之多的人,失误开始愈来愈多,身上,脸上实实在在的吃了不少力,嘴里一阵腥味,鲜血沿着唇角渗出,委实狼狈。
即便如此凤颜卿还为陆离挡了不少。
眼前看不真切对方的出招,陆离只能凭着仅存的意识来防守,她自知主动还击着实吃力,顾不得懊恼不该贪杯,或许只是心中烦闷,所以更容易醉,
瞧着再如此耗下去她和凤颜卿都得送了命,而奇怪的是那些人明显都是冲自己来的,陆离似是领悟到什么,转身将凤颜卿推出凉亭,自己又往靠近池塘的方向跑去。
果不其然,黑衣人全都跟着陆离去了那边,无一例外。
这边凤颜卿还在诧异陆离为何这般行为,放眼过去有五六人在故意拆凉亭的样子,而凉亭倒下去的方向正是陆离……
一声巨响,凉亭其中一条柱子从中间裂开,瞬间四分五裂落在地上,凉亭也开始摇摇欲坠。
眼见陆离有危险,凤颜卿顾不得太多向陆离那边去,而陆离此时也注意到了。
黑衣人紧接着毁了第二条柱子,便陆续窜走了,凤颜卿跑到陆离面前,本想着抱起陆离逃开,凉亭却向着他乌压压盖来,陆离反手将凤颜卿推进水里。
周边溅起大片水花,又伴着女子惊声的尖叫,叫声惨绝人寰,悲恸骇人,扰了人的心智。
陆离本打算推开凤颜卿然跟着他跳进水中,也知其实来不及了,陆离悬在栏杆处凉亭铺天盖地而来,重重的压住了陆离的双腿。
第一次听到陆离因为受伤而叫出声,凤颜卿头露出水面,眼睁睁看着陆离晕厥过去,“扑通”一声一头栽进池塘中,被损坏的凉亭压坏了周边的栏杆,也压坏了支在池塘之上的木板,七零八碎的落进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