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查得如何了?”
“回娘娘的话,那位曾为皇后医治的太医早已不知所踪,现在即使找到,也未必能够证明一切皆为皇后自己所为。”
“好,退下吧!”
“奴才告退。”
双鸾殿设在坐北朝南之地,历来皇帝最为宠爱的妃子便会居住于此殿,杜鹃惭愧,己整个豆蔻年华皆献给凤颜卿,又能为他添得一公主,想必在凤颜卿心中,自己便是那个他觉亏欠最多之人。
阳光从朱红的雕花轩窗透进来,零碎地洒在了支在案的古琴上,珠帘随风轻轻碰撞,杜鹃手指轻拂过琴弦,无心弹奏,紫砂观音熏炉之中升起阵阵袅袅香烟,卷裹着珠帘,弥漫着整间大殿之中。
依稀记得,陆离离开之时,目光似坠落的点点晨光,陡然让人心中生起怜惜之情,杜鹃反省,自己年少时分张扬跋扈,得罪了不少人,甚少有人同陆离一般奉劝过自己什么,才顿悟,平日里盛气凌人比不得交个推心置腹的知己。
先前陆离言:“若要长伴王爷左右,定是要留心着些魏盈盈。”
虽这是陆离唯一留给自己的话,当时杜鹃却是摸不着头脑的,她是见识过魏盈盈手段,待陆离离开有段日子时,杜鹃才领会其中言外之意。
叱咤于东宫之中的陆离,杀人不眨眼的陆离,听到她名讳胆就被吓破的陆离,终究被逐出了东宫,逐出了东宫。
只因推倒了太子妃,令其滑胎。
若说外人还信,杜鹃却是不能够的,陆离家门败落之事世人皆知,而最为得意的便是魏家,以魏盈盈的性格,定是要将陆离置于死地,而陆离,绝非有仇必报之人,除凤颜卿交代之事她照做,其他皆与她无关。
更不用说亲手残害自己主子的血脉。
这样一来,陆离临走之前的话别有用意,虽并不要求自己帮她伸冤,便也是警告自己事事小心,杜鹃懊恼,这么久了才能参透她的良苦用心。
近几年杜鹃派人调查此事,也不纯粹是为陆离,从前自己是那种觉得应该安然度过一生的庸人,而今有了凤芷卉,为保自己唯一的寄托,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若说彻底扳倒魏盈盈是不可能的,为求保得住凤芷卉便足矣。
“爱妃想何事想的如此入迷?”凤颜卿劳累几日,终是把累积良久的奏折批阅完,心中有些思念凤芷卉,又觉几日冷落了杜鹃,魏盈盈每日夜晚时分总会借故来陪自己片刻,杜鹃自打入宫以来乖巧许多,性子也被磨得更是没了棱角。
便也是因为这样的性子,他们鲜少见面,偶尔因凤芷卉为表达自己思念之情缠着杜鹃带她去御书房,除此之外,他们单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门外明亮的光线将凤颜卿的剪影勾勒得格外清晰,许是自己想事入了神,竟是没听到通传,顿时手忙脚乱,行礼亦不是,赔罪亦不是,脸上憋得通红,凤颜卿只觉她可爱,上前来扶着她道:
“爱妃几日不见,为何如同才成亲的小媳妇?”
时光荏苒,眼前此男子虽为自己枕边人,却愈发觉得陌生,他严肃也好,嬉笑也罢,总是像梦一般扑朔迷离,若说他足智多谋,却无法发觉魏盈盈暗中做手脚,若说他昏庸无道,却是不费吹灰之力将凤城约轻而易举拉下龙椅,自己称王。
从前杜鹃以为在这世间,再无人比自己更加了解凤颜卿,而今,这种话杜鹃是再说不出口的。
“为何朕就在爱妃眼前,你还是会神游?”凤颜卿见杜鹃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又噤声不语,难免有些狐疑,玩笑道。
凤颜卿的笑容如沉沉的暮霭,他薄唇翕动,杜鹃莞尔一笑,笑意逐渐敛开,回道:“臣妾只是在想,今日皇上为何得空过来了,害臣妾受宠若惊。”
听杜鹃娇嗔着,凤颜卿心中大悦,宠溺地抚摸着杜鹃随意披散的秀发,丝丝缕缕,又柔顺丝滑,朗声一笑道:“朕不过才几日不来,乃始学暗讥朕矣,若哪天朕隔十年半载还不来,爱妃不成怨妇?”
杜鹃柔苇般的手指轻抚在凤颜卿如刀刻般的脸上,神色楚楚,樱唇闭合,柔柔道:“臣妾一直瞒着陛下一件事,时日已久,便淡忘了,今日之见,猛然想起,还望陛下恕臣妾健忘之罪。”
“哦?说来听听。”凤颜卿放开杜鹃,再无揶揄之意,正襟危坐便洗耳恭听。
“只是一物件罢了,殿下一故人托臣妾务必交到殿下手中。” 说着,杜鹃从囊中取出半块玉,递于凤颜卿手中。
半玉之上一条纹络清晰,摩挲着竟有一丝清凉之感,半玉之间用黄色丝线穿着,吊着极长流苏,凤颜卿接过时,只觉柔肠百结,寸寸欲断,清幽通透的眼中隐隐烁烁,须臾出声相问:“经何人之手?”
见凤颜卿神色蓦然起了变化,杜鹃不着痕迹的得意一笑,继而不紧不慢道:“陆离临走之时递给臣妾叫臣妾交于殿下。”
“除此之外,可曾留下何言?”凤颜卿紧盯半玉,声音之中略带颤抖。
“单单几个字,只言她未曾做过什么,臣妾听得一头雾水,细细品味,竟不知是何意,以为是句无关紧要之语,便没放在心上。”杜鹃一脸无辜道,老老实实坐凤颜卿对面,无动作,亦无任何献媚之容,只道平平。
物件是真,话语却是假,从凤颜卿以为是陆离害魏盈盈小产时凤颜卿只是逐出陆离时起,杜鹃便知,在凤颜卿心中,定是有陆离一席之地的,只是他知他是害陆离满门抄斩罪魁祸首,而再不能对陆离有非分之想。
而那块半玉,只是在陆离将它欲同其他物件一同烧掉时,杜鹃向她讨的,却不知,此玉对他二人,皆意义非凡。
见凤颜卿的反应,那玉像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杜鹃不免更加好奇,或许她低估了陆离在凤颜卿心中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