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凝霜接过他的手机，缓缓的翻看着里面的照片。
全都是顾泽晓签过的合同，签署人姓名那里一直都是“顾泽晓”龙飞凤舞的名字。
“姐姐，这些都是我靠我自己签到的合同，”他的语气里夹杂着些许小骄傲，看起来比刚才神气多了，“我一开始到E国分公司，说好听点是个总经理，说难听点就是个架空的，没有实权，空有名号，一开始签的合同说的严重些，就是我被逼着签的。”
“我的意见根本不重要，只要他们觉得好，就可以了。”
叶凝霜下意识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短发，“然后呢？”
虽然这个故事的主角是别人，但她还是听得入神。
“然后，我靠着自己的努力，终于拿到了公司的主控权，我本以为这样的我就很厉害了，爷爷就会看我一眼了，哥哥也不会再用冷漠的眼神看我了，”他微微垂眸，嘴唇蠕动，“最后啊，我发现我错了。”
顾泽晨的故事不仅很短，讲的也不是很生动，只是一些很平淡的字眼，构成了他简单的前半生。
叶凝霜却是听得动情，心里更是忍不住的心疼，眉头不禁蹙起，“你就没有想过告诉爷爷和顾泽晨，和他们说你的真正所想吗？”
“有用吗？”
顾泽晓的眸子中盛满了苦涩，羽睫微颤，眼无泪却满是心酸。
“他们只会以为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争家产，从来不会想是不是我自己的努力，从来没有！”他抬眸看向叶凝霜，“他们的眼中从来只有他们自己和利益，永远，永远……也不可能有我。”
叶凝霜没有见过这样的眸子，里面包含的恨意，不满，委屈，伤心，悲伤，痛苦，挣扎等等复杂的情绪。
那样的神情也是她第一次看到，那张脸上分明写满了苦涩和悲戚，却是嘴角微扬。
“泽晓，如果这些是你演出来的，那你真的是一个很优秀的演员。”叶凝霜也很认真的和他四目相对，“比我见过的任何演员，都要厉害。”
“凝霜姐，就连你都觉得我是演的吗？”顾泽晓蹙了蹙眉，“你也觉得顾家是一个充满人情味的家庭，是不可能做出这些事情的吗？”
她抿了抿唇，只沉默不语。
这幅态度在顾泽晓的眼中很明显就是默认了，他“呵”了几声，原本复杂的眸子变得空洞。
“原来，我在你们眼中……就是这么个人，我还以为……还以为……”顾泽晓的眸子紧逼着叶凝霜，“我以为你是不一样的。”
叶凝霜深吸口气，将自己的手覆在了他的双眸之上，“睁得太久，先闭上吧。”
“顾家对于别人我不知道，我也无从得知，但在我看来，是一个冷暖皆知的地方，我是从父母双亡慢慢走到这一步的。”
顾泽晓看不到她的神色，但从那令人心碎的声音中，也不难猜出她的表情。
“刚来顾家的时候，也不是人人都对我和颜悦色的，我是突然闯入的那个人，换句话来说，对于这个家庭，我就是个‘第三者’。”
顾泽晓的微微蹙起了眉头，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用“第三者”这个词来形容自己。
“家里面的仆人对我只能算是不冷不热，毕竟我一没顾姓，二没血统，只能靠个朋友关系，来到这里，家里对我很好很好的也就只有爷爷一个人了。”
“那我哥……”
“你哥啊，他也不是我刚来这里就对我好的，”叶凝霜似是被勾起了什么回忆，嘴角微扬，“你还记得我刚来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吗？”
顾泽晓怔愣了半晌，他怎会不记得，那个时候正是自己刚刚从“唐晓”变成“顾泽晓”的时候。
“看样子是记得了，那段时候是顾泽晨的母亲刚刚去世的时候，”她笑了笑，“我前脚刚来，后脚就是他母亲的去世的时候，这事搁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可能对我有个好脸色的。”
“那时候，顾泽晨对我可算是成天摆个臭脸，仆人对我不能说是爱理不理吧，但没有现在那种把我当亲人的好，管家爷爷和爷爷倒是从一而终的态度。”
“然后呢？你和我哥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好的？”
“就是爷爷为了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带我和顾泽晨一块去外面玩，具体的事情我也记不清了，之后大概就是谁给我在向日葵从中拍过照，不过照片可能早就没了，毕竟是老早之前的事情了。”
许是手一直这么举着有些酸了，叶凝霜逐渐放下了自己的手臂，露出了顾泽晓的眸子，她看着他，以眸代手覆了他的眼。
“之后就莫名其妙的关系有些缓和了，再然后就和现在一样的关系了，不过到目前为止，家里对我好的也就是管家爷爷，爷爷还有顾泽晨，再加一个的话，可能就是阿姨了，”她伸出手指开始一个一个数着，最后面露浅笑，“现在又加了一个，还有你。”
顾泽晓的眸子有些懵然的眨了眨，他从不知道叶凝霜在顾家的生活其实也是和自己半斤八两的。
也许是两个人之间的经历太过相似，也许是出于同历相依，顾泽晓心中的某处在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慢慢软化了。
软如三月春水。
“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什么？在顾家混的风生水起，谁都宠着我？”她笑了笑，“不过现在我也感觉很幸福，至少还是有人关心我的。”
顾泽晓看着她，倏然一个问题脱口而出。
“你不想你的父母吗？”
叶凝霜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嘴唇轻抿，眼睑微垂，“想，但这无法让我忽视别人对我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