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痕想起的是灵芝，但水如影既然说她的女儿叫万念，那么自然就和灵芝没有关系了。
可灵芝不论从容貌、体态，都与水如影有着如此的神似之处。
莫歌见无痕沉思，他脑中也忽然闪过一条人影，失声道：“无痕莫非是以为，师娘的女儿是灵芝？”
水如影骤然一惊，急急问道：“灵芝是谁？你们……你们怎么会认为她是我的女儿？”
无痕道：“师娘，灵芝姑娘也是住在孔雀山水家寨，我初见师娘，便感觉灵芝姑娘与师娘有着几分相似。开始听师娘说起你的女儿，还以为……还以为你失踪多年的女儿便是灵芝。”
水如影呢喃道：“灵芝……灵芝？”
无痕道：“其实，师娘与她见过一面，就是水乐人临死前让师娘前去，灵芝姑娘当时也在。”
水如影眼前闪出一条人影，双目骤然睁大，诧然道：“她……她叫灵芝？”
她想起了去见水乐人时，见到的那个腰间缠着软鞭的姑娘，当时她还吃了一惊，因为仿似从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
她心中震颤，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你们……你们……她住在孔雀山，可还有家人？“无痕摇头道：”她自幼父母双亡，几岁时被卓元龙带走收为弟子。长大成人后，又回到孔雀山，一个人住在村东头那处独立的木屋。“水如影浑身一震，说道：”村东头？不……我要去找她……我要……“莫歌见她惊慌失措的样子，说道：”可是你的女儿叫万念，她叫灵芝……“水如影骤然一愣，犹如被惊雷击中，刚刚准备站起的身子又重重坐下，黯然道：”对，她叫灵芝，不是万念，是我……思念女儿太甚了。“无痕双眼闪烁，说道：”当年万念究竟是如何失踪的，恐怕只有水真修知道，如今水真修已经死了，这件事想要查个明白，恐怕不会那么容易了。“莫歌道：”是啊，若是万念妹妹还在人世，可能也只有水真修知道她在哪里了……“水如影道：”不！她一定还在的，我要回孔雀山，我必须找到我的女儿万念，否则，我死了之后，哪有脸面去见你的师傅……“无痕坚定说道：”好，我们回孔雀山，这件事，一定要查清楚！若是我师傅的女儿还在人世，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以告慰我师傅在天之灵。“三人结账，离开客栈，往河边码头而去。
河边垂柳依依，吐出鹅黄色嫩芽，好一副春意盎然景色。
河岸边，船夫正坐在竹排上”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远远的看到无痕、莫歌、水如影前来，知道来了生意，起身磕掉烟灰，吆喝道：”三位可是要过河？“无痕抬眼看去，见那船夫依然是自己几次前去孔雀山时送他前去的那一位，扬声道：”阿伯，又要劳烦你了。“那船夫五十上下，常年在外风吹雨打，显得十分精神。一见无痕，笑道：”原来是小兄弟，可有些日子不见了。“无痕、莫歌扶着水如影上了竹排，船夫赶紧搬过一条竹椅给水如影坐下，说道：”夫人可要坐稳了，我这竹排虽然稳当，但还是小心点好。“说话时，无意看到水如影容貌，微微一愣，脱口道：”夫人好生眼熟，可是在哪里见过？“见水如影一脸庄严，忽然觉得自己多嘴，又笑道：”夫人莫怪，小老儿渡人无数，以前见过夫人也是平常之事。“水如影缓缓坐下，说道：”我已经快二十年不曾来过这里，你何时曾经见过？“船夫一愣，一声嘹亮号子响起，手中竹篙一撑，竹排缓缓离岸，往河道中间漂去。
“那是小老儿糊涂了，夫人莫怪……请问三位，这是要去哪里？”
无痕道：“孔雀山。”
船夫答应一声，忽然偏头看看无痕，又看看水如影，说道：“我道夫人眼熟，却原来与这位小兄弟前些日子共同搭船的姑娘十分相似，只是，那姑娘也有些日子不见了。”
水如影心中一凛，原本已经坐下的身子又猛然站起，说道：“阿哥所说的那位姑娘，可是叫灵芝？”
船夫愕然说道：“正是灵芝姑娘，那位姑娘与这位小兄弟甚是亲密，小老儿还道她是小兄弟的红颜知己呢。”
无痕看着水如影那殷殷期盼的神情，说道：“这位阿伯所说便是孔雀山的灵芝。”
水如影又道：“这位阿哥，那位叫灵芝的姑娘果真与我相似吗？”
船夫撑动竹篙，说道：“岂知相似，夫人若是年轻二十岁，便与她是双胞胎一般，这世间果真有如此相似之人，实在难得。”
水如影之心犹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痛、麻、酸，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喃喃道：“难道她果真是我的女儿万念？可她为何却叫灵芝了？”
声音虽轻，不想那船夫耳朵甚好，依然听了个清楚。只见他停住手中竹篙，诧然回头看向水如影，说道：“夫人刚才说你的女儿叫什么？”
水如影一愣，说道：“我女儿叫万念，早在十几年前便……”
声音哽咽，一时无法继续说下去。
船夫那双浑浊的双眼之中突然闪现一道光芒，说道：“万念！原来你就是那个小女孩的母亲，那么夫人应该就是水真修的妹子，水如影吧？”
无痕、莫歌、水如影同时一愣，他们都没有想到，一个摆渡的船夫竟然还记得一个十几年前便已经失踪的小女孩的名字，甚至还知道她的身世。
水如影惊骇之中露出几分惊喜，说道：“正是，阿哥如何知道？”
船夫双手微微颤抖，仿似有些激动，说道：“我如何会不知道，我的兄弟就是因为那个小女孩而丧命，我如何会不知道？”
莫歌心中一凛，双目炯炯，随时准备出手。
无痕隐约想起一件事，问道：“阿伯的兄弟因为万念而丧命？这是为何？”
船夫仿似缓缓平静下来，撑动竹篙，说道：“当年，水真修将一个小孩推进河中，正好我兄弟送完客人返回，看到了这一幕。水真修原本动了杀念，但我兄弟机警，立即跪下求饶，并发誓不会将自己所见到的一切说出去。水真修虽然绕过我了兄弟性命，但要他严守秘密，并说掉落河水的是一个叫万念的小女孩。我兄弟回家后，和我说起此事，越想越害怕，也越想越心中不安。后来他鬼使神差又来到孔雀山，正好夫人在寻找那个叫万念的小女孩，我兄弟便告诉了夫人，说坠河的不是小女孩，而是一个小男孩。兄弟说出真相，心中害怕，早早便要与我换班，当时我儿子生病，必须带他前去找郎中，不料，我与兄弟分开后，竟然成了永别……”
无痕、莫歌听得心中激荡，他们知道，船夫的兄弟因为说出了坠江之人是男孩，水真修担心他会将所有秘密说出去，那么他这个七十二连环寨的总寨主名声何在？于是就痛下杀手，将这个唯一知道真相的人给杀了灭口。
可谁曾想，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件事他全都告诉了自己的兄弟。
这船夫十几年来一直在这河道中摆渡，虽然伤心自己兄弟冤死，但水真修势力庞大，岂是他一个小老百姓所能对付的？时间久了，怨恨逐渐淡去，不想今日在此遇见水如影，再次勾起了心中对往事的回忆，心中酸楚，便将当年真相说出。
这一切，水如影虽然已经知道了大概，但由这个证人说出，心中还是有些激动。
她原本对自己的兄弟水真修唯一一点的亲情也在这一瞬间完全烟消云散。当年就是因为水真修，为了讨好水乐人，帮他巩固七十二连环寨寨主的地位，逼迫自己跟随水乐人，才将万念藏了起来，并制造了万念已经坠江的假象，让自己彻底死心。
她忽然心口绞痛，嗓子发甜，张口吐出一口鲜血，双目发直接，语气低沉的说道：“万念……我的女儿……”
无痕见状，惊呼道：“师娘！”
运气于掌，轻轻在其后背推拿，使其气血顺畅，这才说道：“师娘莫要如此焦急，按照阿伯所言，师妹定还在人世，师娘应该高兴才是。”
水如影喃喃道：“可是人海茫茫，我又该去哪里找她？”
无痕道：“水真修虽然死了，但当年之事，未必便完全没有人知晓。待我们回到孔雀山，多方打听，总会寻到师妹的下落。”
水如影茫然道：“但愿老天能开眼，让我能再次见到我的女儿，如果能让我见到她，纵然是死了，我也安心了……”
无痕、莫歌轻轻扶住水如影，看着孔雀山的方向，心中无比沉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