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银灯,扃珠户,绣被微寒值秋雨。
一室灯如豆,曳影成双人。
人们常言,秋雨寂寥,缠绵入骨,褪去白日里的喧嚣浮华,换上家常棉服的晏非聆独坐窗前,四面寂静,惟余雨声寥寥。
小小的面容凝着深深的忧虑,眉头紧蹙,仿佛一个打不开的结。
窗外是淅淅沥沥,连绵不绝的细细秋雨,窗内,独坐的人儿心内更是****。
“平喜!”晏非聆扬声喊到,侍立帘外的平喜轻手轻脚的掀帘入内,垂手行礼,静候吩咐。
“画眉这是第几次去了?”晏非聆心底是压抑不住的浮躁,强忍着心平气和。
平喜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惴惴不安的开口,“回禀公主,第四次了。”
“还没回来?”平喜刚刚说完,晏非聆便迫不及待的开口。
平喜神色一暗,摇了摇头。
压下心底不断翻腾的火焰,晏非聆索性闭上了眼。
出事后画眉立刻去了太医院想要请太医过来,却被太医院推脱没有娘娘的手令,没有太医敢私自接诊。
不得已,画眉又回来找乐心要了孟昭仪的手令,再次去到太医院,又遭到拒绝。
说是没有太医令的同意,不能擅离职守。
左等右等了半天,来了个小太监,说太医令不在,让画眉过段时间再过来。
怕晏非聆等急,画眉又跑回来通报。
第三次再去,已是傍晚,太医院又说太医令出宫回家了,宫门又落钥了。
现如今,已是第四次求医。
而时间,已是夜色沉沉,天光微熹。
平复好心态,晏非聆脑海里闪过已经开始发热的孟昭仪,以及依旧昏迷不醒的乐语,不禁抿唇睁眼,眸光凛凛。
“不必等了,本宫亲自去太医院!”晏非聆从榻上起身,勾起绣鞋便打算出门。
平喜一惊,连忙出声,“公主,等一等。”
晏非聆停下脚步,看着平喜从箱笼里翻出披风替晏非聆穿好,又找出一双木屐给晏非聆套上。
最后拿了一柄大油纸伞和宫灯,便打算跟着晏非聆去太医院。
拿起旁边的小油纸伞,夺过平喜的宫灯,晏非聆一双桃花眸清楚的倒映着平喜疑惑的面容,“平喜,在这槐云殿里,我最信任你,娘亲她,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平喜不大的身板听到晏非聆如此说,顿时挺得笔直,胸口拍的响亮,“公主您放心,奴婢一定死守孟昭仪。”
无言一笑,伸手郑重的拍了拍平喜的肩膀,平喜神色同样郑重,仿佛交给她的是一件神圣而重大的任务。
拒绝了宫人的陪同,晏非聆一手撑着小油纸伞,一手提着宫灯,一头扎入尚且深沉的天色之中。
平喜站在檐下,目送着那个小小的人影没入黑暗,宫灯点燃的光亮渐渐变小,直至不见,方才握了握拳,调头去屋里寸步不离的侍奉孟昭仪。
太医院显然是在故意推脱,不愿前来槐云殿诊治。
晏非聆心底清明如镜,原以为不过是为难一二,现如今看来,幕后之人是打算赶尽杀绝。
她其实不大懂得宫中这般圈圈绕绕,却也不缺处事之道。
哪怕卑微之人,尚且看重名声一二,豪门大族,更是视之如命,更何况这巍巍宫廷。
名声当不了饭吃,却能让人食不下咽。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恰如帝王欲掌天下,猫狗亦有地盘。
听闻当今皇后,未育一子半女,名下亦无子女,仍稳坐凤台,后宫公主皇子扎堆。
显然并非庸人。
瞎婆婆教过他们,院外是男子的天下,院内则是女子的天下。
套用在皇宫,依然适用,朝堂是皇帝的天下,后宫则是皇后的天下。
小打小闹,无关痛痒,尚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她其实不想太惹眼,可是遍观整个槐云殿,除了孟昭仪,就数她身份最重,还能谈一谈两败俱伤,鱼死网破。
换了画眉等人,轻轻巧巧,死了都溅不起一点水花。
而她?晏非聆扯了个难看的笑容,比画眉等人好一点吧,至少还能溅出几滴水花。
太医院不设后宫之内,一来一回皆需过宫门查验。
宫内晚间落锁,司礼监掌钥,非帝后令不得开。
次日寅时开。
画眉在寅时之前便敢去宫门前侯着,如今不过寅时一刻,晏非聆却已经等不住了。
晏非聆猜测此次画眉前去,依旧会无功而返。
青玉道,琉璃瓦,朱红墙,放眼望去,似乎一成不变。
这是她第一次离开槐云殿这么远,也是她第一次对这宫廷产生厌烦的心情。
来这里年许,她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中秋夜宴的交泰殿。
尽管宫里的地图路线,大道小道,在小桃的传授下,她都了熟于心,却也不敢不想跑的太远,既怕惹事又怕麻烦。
而事实证明,哪怕在家中坐,锅也能从天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