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们的学习课程,虽然不似皇子们的严苛,却也是颇为森严。
皇子寅正起,公主稍好一些,卯初起,先至皇后处请安,之后去思园上学。
正式开课时间为辰初,上午两个时辰,中午休息一个时辰,下午再上两个时辰。
上午经史子集琴棋书画,下午礼仪容姿调香品茗。
人性化的是,散学之后,可以选一些自己喜欢的课外活动,什么跳舞,骑马,下厨,绣花都可以。
晏氏皇族对公主颇为开明,学习武功都可以,只要皇后同意。
晏非聆头大的是,明天早上众公主过来给阮皇后请安,她肯定避不开,就算避开了,后面去思园上学,也得遇见。
之前她久居冷宫,前面的开宗庙入玉牒,也只是远远打了个照面,具体的交流,或者说之间连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其余公主先不论,四公主晏柔嘉,梅贵妃的女儿,宫内传闻嚣张跋扈肖似其母,只怕不好相处。
再说其他,晏非聆行六,现年六岁,等过了春节,便是七岁,宫里除去尚且年幼的,早夭的,还有四个公主需得一同上学。
二公主晏清芷,年长晏非聆六岁,过年便十三豆蔻,生母叶昭容虽不甚得宠,却有个胞兄二皇子晏修然,是出了名的文采斐然,在皇子中颇为耀眼。
三公主晏舒窈,年长晏非聆四岁,过年便十一芳龄,生母段贤妃,虽无胞兄弟,却有个太后靠山。
四公主晏柔嘉,年长晏非聆两岁,过了年便是九岁,身后一有宠妃生母梅贵妃,二有胞兄八皇子晏修明。
七公主晏楚楚,年纪与晏非聆同庚,只是小了几个月,其生母韩充容,地位不高,也不受宠,家世也不显赫,膝下更是只有七公主一个。
说来如果自己没有记入阮皇后名下,入了思园,便是最势弱的一个,如今她记入阮皇后名下,无论如何,也扯了皇后的大旗,沾了嫡出的边,倒是高了一些,这七公主只怕会是最势弱的。
想来若是她低调些,或许上学的日子会比较平静?
公主们上学,按例只带一名随侍的宫女,晏非聆便点了如意。
一来如意擅长笔墨,二来如意是皇后赏赐的人,牌面不一样是一个,再则她受了什么委屈,传到阮皇后耳边也更容易不是吗。
按捺住有些不安的思绪,不去多想明日的事,只依旧整理熟悉新住处,平平淡淡的过了这一天。
晏非聆早早就睡了,第二日卯初过了一刻,才被叫醒。
漪澜殿就在坤宁宫内,徒步过去也不过半盏茶的事儿,晚那么一刻起倒也无碍。
梳洗过后,便是早膳,按例十二品,因着晏非聆在守孝,便少荤腥,颇为素净,即使如此也过多了。
晏非聆只用了一小碗银耳莲子粥,一筷子金丝卷,两块柳叶糕,几口凉菜便停了筷子。
剩下许多甚至没动过筷子的膳食,便给了底下的宫人。
这对于宫人来说,说得好听是赏赐,其实就是加餐。
宫里的贵人们每一餐的份例都是固定的,多而精,其实一个人两个人根本吃不完,但是规矩就是规矩,与其浪费,过后被宫人悄悄昧下,还不如直接赏了。
宫人们的伙食,可没有这般精致。
贵人们赏赐,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侮辱,而是好处,既有体面又有口福。
更何况夹菜的都是公筷,又因为菜样多,有时候吃完一顿饭,很多道菜动也没动,或者只有动几下,一道道分下去的时候大多完全是新菜的模样,只是凉了而已。
晏非聆出自民间,又自寒微起,骨气不多,脸皮也厚实。
自问不喜这等行为,却也没有不自量力去挑战这规矩。
用完早膳,如意也收拾好了上学用的物品,安放在书匣子里,双手提着跟在晏非聆身后去请安。
另有宫人撑伞提灯随行,冬日京城天亮的晚,现如今天色还有些昏沉,刮的冷风也簌簌回响。
早起真是心累,尤其是冬天,离开温暖的被窝与烧着地龙的屋子,堪比酷刑。
想到这儿,晏非聆突然愣了一下。
果然是过了几天的舒服日子,自己就娇惯了起来。
前世十几年,不说地龙,就连冬日碳火都没有的时候,也没有这般畏冷。
现如今有了地龙,还有暖被厚衣,却连吹个冷风都觉难受。
倒真是应了那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嗯,古人诚不欺我。
晏非聆一步步沿着宫人清扫过的青石路,穿过宽阔的回廊,越过高高低低的石阶,不急不缓的往坤宁宫主殿东暖阁走去。
阮皇后接受请安的时候,多设在东暖阁。
还未走近,便瞧见早有宫人侍立帘下,梳着发髻,披着厚厚的夹袄,不时的伸手捂着嘴呵气,间或悄悄跺跺小脚,脸颊被冷风吹的微微泛红。
远远看见晏非聆一行人过来,那宫人眼睛一亮,赶忙小跑过来,在离晏非聆一米处停下,“六公主,您来了,七公主最早到了,已经有半刻了,二公主和三公主刚刚前后脚到了,就差您和四公主了,三公主来的时候还问了您几句呢。”
哦?
七公主最早到的,她没记错的话,七公主住的地方离坤宁宫有些距离,哪怕坐了轿子,也得小两刻钟,再加上早来了小一刻,算起来七公主只怕比她早起了两刻,未到卯时便起了。
现在离请安的卯正还有小半刻,二公主,三公主来的不早不晚,倒是正常,只是三公主进去前还打听了晏非聆,想来是对她有所好奇。
而四公主,晚来倒也正常。
晏非聆抬头看了看这个通风报信的宫人,轻轻一笑,这个宫人倒是挺机灵的,透露给她的信息全部都是和她有关的,却丝毫不提及一二关于阮皇后的。
这般看来,无非是两种可能,一种是阮皇后安排在这儿,给晏非聆提醒一二,一种是这宫人自作主张通风报信,为了示好晏非聆,却也记得谁是主家,不透露丝毫阮皇后的事。
再想一想,若是阮皇后安排的,这宫人大可以大大方方的说出来是阮皇后所吩咐,可现如今并没有,后者的可能性便更高。
有人示好,她自然却之不恭。
不待吩咐,如意倒是极为熟稔的悄悄递了赏银,那宫人便露出喜气洋洋的表情,脸上笑容愈发真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