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福？钱福！”
御书房内，唤了两声才听见有人回应，敬元帝的心情似乎瞬间落了下来，慌张的钱福走进来之后，跪下又是请罪又是掌嘴，才低着头询问敬元帝有什么吩咐。
“你这大太监的帽子似乎是不想要了。”
敬元帝心情很差，拿着钱福的脑袋开玩笑，钱福顿时吓了一身冷汗，连连道歉言之不敢，哆哆嗦嗦的仿佛冬天里的白菜叶子一样，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明日，替朕准备一下。”
敬元帝心中再恼，也不能不顾及眼前的事情，钱福不敢在他眼皮子下做多余的动作，至于有些得过且过的事情，他没有功夫追究，放下手中的朱砂笔，敬元帝低头看着折纸，叹了一声之后才道，“明日，谨谦侯夫妇的尸首运回京城，朕决定亲自去一趟。”
钱福一愣，随后道，“皇上亲临，可以说是年家莫大的恩宠了。”
“死了的人了，死后的恩宠，再大又有什么用处？”敬元帝眸子微眯，可惜归可惜，虽然人不是自己动手杀的，只是年忠延手中的权利若是再大，那么必然也是兔死狗烹的结局。
唯一可惜的是周氏的女儿，没什么血缘的义妹，反倒是当年觉得最像妹妹，敬元帝心底自嘲，却忽然开口道，“佳慧……和谨谦侯有一个女儿吧。”
“是。”
钱福一向，约莫是有一个女儿，“奴才记得年家小姐闺名年华，前几个月才及笄，可惜谨谦侯偏巧在这时候出事……”
见到敬元帝的眼神，钱福知道自己多嘴了，闭口不提这件事情，只等着敬元帝是否有其他吩咐。
“罢了，明日事情结束之后，让年家小姐进宫一趟，太后痛失义女，见到年家小姐或许能开心些。”
“是。”钱福点头，心底又思索着时辰也不早了，问了一句是否要去贵妃宫中过夜。
“不了，去皇后那。”
敬元帝摆手，摆驾皇后凤仪宫，文氏正在门前迎着，脸上忽然和小女儿家一般擦了些脂粉遮掩眼角的皱纹，巨大的凤冠压在头顶，然而常年都是同样的重量压在头顶，身为皇后的她也早已习惯。
“臣妾见过皇上。”文氏拜下，面上不失皇后端庄，敬元帝伸手牵她起来，道，“皇后不比拘礼，你与朕夫妻多年，这些虚礼便省去罢。”
文氏轻笑，走在敬元帝身边道，“臣妾与皇上是夫妻，臣妾亦是皇上的皇后，这些礼数若是废了，又怎么给下面的嫔妃妹妹们做个榜样？”
前头皇帝朗盛一笑，与皇后坐下闲谈一阵，便提起了明日出宫亲迎功臣尸首的事情，文氏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后很快被她掩盖，她道，“皇上体恤功臣，不仅仅是年家的福气，也是天下百姓的福气，臣妾自当夫唱妇随，以皇上马首是瞻。”
“如此，也要辛苦皇后了。”
不过既然提起了这件事情，文氏眸子一转，又提道，“虽然有皇上眷顾，只是谨谦侯无嫡子，这承爵一事？”
“这是先不急，总要等丧期过去再说。”敬元帝将这件事情跳了过去，“我楚云重嫡，但那年家只有一位嫡小姐，此事还需另做打算。”
“也是。”
文氏见敬元帝不愿提起，也不得不将心事压下，皇上虽是只赏赐了死人，可这谨谦侯一位并非谁都能坐上去的，她自然是希望自己庶妹生的那个儿子可以承爵，日后便能辅佐自己的儿子。
处心积虑的铺路，年家也必然要抓在手中，否则就无法与贵妃身后的赵家抗衡。
“不过想来，如今府中的事情便是要压在这位嫡小姐的头上了，但想佳慧公主如此精明能干，她的女儿必然也不差，臣妾记得……”文氏轻声夸了两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便说道，“那年家嫡小姐，如今也十五了，若是不出意外，今年也便该定亲了。”
“莫非皇后是瞧上了年家的女儿？”
敬元帝忽然说道，还真的很认真的想了一番，“风儿如今二十一，年家嫡小姐十五，佳慧是朕的义妹，二人论起来也是表亲。”
笑容一僵，文氏口中的话语稍微有些凝噎，她愣了一阵回道，“皇上，人家年家小姐尚在孝期，您怎么能说这些呢？”
“臣妾虽说是有些打算，比如首辅余大人的嫡出孙小姐，以及户部尚书萧大人家的小姐，都是些不错的人选，不仅是风儿，还有远儿（二皇子顾承远）和楠儿（三皇子顾承楠），也都要打算起来了。”
敬元帝细细的听着，最后道，“皇后看着办便是，朕相信皇后的眼光。”
如此，文氏听了一喜，便不再多言。
年华一大早就去了祠堂，跪了一会儿之后被下人找到，这才顶着一张没有休息好的脸穿上整齐的衣服，一身素色未施粉黛，头发只用一根朴素的银钗固定，走去了年府门前，年二还有年家几个兄弟姐妹都在，年华看到这次场景，不免的触景生情，红了眼眶。
远远的看到敬元帝与皇后亲自相迎，年华跟着年二，走上前高呼万岁，楚云讲忠义，年忠延夫妇相当于为国捐躯，值得皇帝亲自至城门相迎，却也只是远远的瞧着，真正上前相迎的，只有年家的小辈。
年华愣愣的站在原地，尽力的保持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的失魂落魄的，眼睁睁的看着城门缓缓打开，两辆灵车徐徐走近，年华有些忍不住了，轻轻用帕子掩住口鼻，泪水轻轻滑下。
缓缓的抬起有些沉重的脚步，年华一只手轻轻触碰灵车，泪如雨下有些泣不成声，指间灵车冰冷的温度令她的心底逐渐沉入冰冷当中，整个过程没有多少言语，只有真切的伤心在混着泪水而下。
一旦真的失去了父母，她才发觉，这整个年府，都不是她的家，只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住所，她哭的有些不顾旁人，却固执的跟着灵车，一步一步走回年家，年家缟素一片，显得很是压抑，敬元帝在那里站了很久，才与皇后一同回宫，留下了钱福吩咐剩下的事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