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县吃午饭的时候，店里的电视正在播放本地频道的新闻。
“昨日凌晨一辆小货车在高速行驶中侧翻进入水沟，车上两人当场身亡。交警根据现场痕迹断定，小货车的翻车与行驶在其前方土方车坠物有关。目前，案件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哎呦，土方车坠物，这小货车里俩男的死的真冤。”
“这土方车都政治好几年了，怎么还出事。”
“鬼晓得怎么管的。不知道死者家属找到没。”
“有进展也不报道一下。”
“那个抢劫金店的案子有进展没？”
“不知道，新闻里没播。不过我听孙女说，网上有许多案发当时的视频，不过有些已经被和谐了，尤其是对那个追捕失败的事情的热搜，已经被撤下来了。”
“那个被杀的是同伙，你听说了没？”
“这不是老早就公开的嘛！有人说这是警方故意的，为了推卸责任。”
隔壁桌两老头边吃边聊着。葛毅在一旁默默听着。
葛毅还是忍不住打开了微博，消息提醒里已经被红点攻占，“@我的”、“评论”下面还有好多陌生账户发来的消息疯狂地刷着。
点开“评论”，不少骂人的话出现在过往的微博评论中。
看来真的是被人肉了。
“没事就不要看微博什么的了，没必要回应他们，也没必要解释什么。”
脑中想起欧阳局长的话，随即，他退出了应用。
事实的解读永远存在不同的面，都是人心的投射啊！
也不知道案件进展如何了。
葛毅仰躺在沙发背上，望着天花板想。
话说回省公安厅特案组。
这是一个专为查清“科学论坛社”而成立的专案组。
在葛毅和任佳佳的报告中，教堂杀人案、骗保案以及胡鸿案中的4名涉案人员，都与这个论坛的VIP区相关，而且还在袁国栋的浏览记录里找到了杀人讨论帖的浏览痕迹。
这里只能用“涉案人员”来称呼他们，因为骗保案中的袁国栋最后并没有被提起公诉及判刑，按照法律上的定义他与另外三人不同，他不是罪犯。
在网络上讨论如何杀人本身并不违法，但这种话题的实质一旦在现实中出现，那就是刑事案件。
省厅接到市局报告后，首先成立了以汪旻涵为组长的核查组，对报告中提到的案件与问题论坛是否具有特定关联进行研究。
汪旻涵以省公安厅的名义对全省的市级公安部门提出核查要求，要求他们对近几年的刑事案件，尤其是有预谋的杀人、伤人案件进行梳理，并且上报省厅。
经过筛选，汪旻涵以及核查组的网络犯罪研究室主任、老刑警张建国和徐耀芒圈定了5起杀人动机牵强以及杀人手法来源不明的可疑案件。
由于种种原因，其中一起案件罪犯的电脑并没有成为证物，在法院对犯罪嫌疑人判刑后还给了犯人家属。
还有一起案件中，警方并没有发现罪犯有电脑，应该是在警方到来之前就处理掉了。
剩下三起案件中，由于当时犯罪嫌疑人电脑中有实施犯罪的计划等，依法扣押并随案移送。
核查组花了一定时间获得3台电脑后，立即让组内负责技术的郭亮进行检查。
郭亮在其中2台电脑中找到了“科学怪力社”的浏览记录。经过深度数据恢复，这两台电脑都有在论坛VIP版块留言的痕迹。
当郭亮问汪旻涵要不要用留在电脑里的登入COOKIE进行论坛登入时汪旻涵犹豫了。
“这个一年没用的账户重新登入的话会不会被论坛管理员注意到？”
“会。一般后台如果有针对类账户设定活跃期跟踪程序的话，就会自动识别长久未使用的账户。一般情况下，很多论坛会对5年以上未使用账户进行注销，对长时间未使用后再次登入的账户进行欢迎回归的提示。这个论坛的情况我不太清楚。”
“那就先不要用了。”汪旻涵想了一下说。
“浏览过的具体内容能复原吗？”
“这些网页的链接已经失效，现在能看到的部分内容都是从电脑里缓存记录复原出来的。”
“嗯。好吧。这个论坛真的进不去后台吗？”明知道不方便用技术手段黑进对方服务器，汪旻涵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汪队，这个网站的服务器在国外。”
“知道了。你把现有的材料汇总一下，有什么需要我再通知你。”
经过省厅讨论，同意汪旻涵提出的涉外调查。只是，这个过程很繁琐，不但需要证明有犯罪行为与此论坛有高度关联，还要经公安部批准。
商量了一番，厅长让汪旻涵以做课题过程中需要调查涉案人在网上活动痕迹为由，向公安部提出调阅在几个服务器设于国外的中文网站的指定账户数据。
得益于汪旻涵在预防与防止犯罪领域的名望，公安部很快批准并协调了此事。
那些“陪跑”的网站很快陆陆续续发来了相关数据，唯独汪旻涵的猎物“科学怪力社”以保护隐私为由拒绝提供任何数据。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汪教授，这个案子我们全力支持您。我省公安系统能不能破大案、破重案就靠您啦！”极为看中荣誉的省公安厅党高官邢书记说。
“为了这个案子我还搭上了一个课题，真不划算啊。”汪旻涵笑着说。
“这样吧，为了给您更好的研究环境，我让王副书记给您当助手。”
“邢书记想得太周到了！涉外网站的事还真是需要行政方面的同志帮帮我呢！”真是只老狐狸，这样一来估计课题要给他挂名了。汪旻涵心里想着，嘴上却不住道谢着。
“不过，我们核查组是不是该升升级了？”
“这没问题啊，汪教授，这案子办下来一定是个大案，我把您的小组定为特案组！”
“那感情好啊，可是……”汪旻涵故意只说一半话。
“您是要人还是要设备？”
“我想把最早发现问题的任佳佳和葛毅挖过来。”
“市局的人啊？……我尽量吧，先让居安和曹达到特案组帮忙吧！”
“等任佳佳和葛毅来了之后一起报道吧。”
“这事我们党委要商量商量，人事的事不是我一个说了算的。”
“那就拜托邢书记啦！”
就在金店抢劫案发生的那天下午，省厅经过领导班子集体讨论决定让任佳佳和葛毅到省厅挂职学习。
然而，突如其来的南义市万隆商场爆炸案和南义市小鸡鸣寺金店抢劫案同时发生，省厅领导迅速召集专家和经验丰富的刑警队长们召开案件分析会，并组建专家组前往市局。于是，市局刑警到省厅挂职的事瞬间成为了领导们的脑后事。
3月12日晚上十点，忙碌了一天的汪旻涵打开微博，金店抢劫案的视频让她实打实地认识到这桩耳闻过的案件并不是与自己毫无关系。
视频中那个没能成功救下人质的年轻人不就是自己在本省警员资料库中见过的葛毅嘛！
放松下来的情绪瞬间转为焦虑。
年过半百但风韵犹存的汪旻涵柳眉微蹙。
这下自己的用人计划可是要泡汤了。
半醒地睡了一夜汪旻涵决定让这次突发事件成为“智子”真正打入对方内部的契机。
我——葛毅，认认真真地工作着，凭什么忍受你们在网络上的人身攻击！
我——葛毅，要用你们待我的方式待你们。
我——葛毅，在刑警这个工作上的身份之外，也是个普通人！
希望他能这么想；真希望他不要这么想……真希望……总之，希望他把握好这个度。
“汪教授，什么事那么早？”
一觉醒来，汪旻涵就给邢书记打去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邢书记听上去也没有睡好觉。
“长话短说，马上让葛毅停职，我要让他去做卧底。”
“葛毅？哪个葛毅？”邢书记急促的语气让汪旻涵意识到一贯四平八稳的老狐狸邢书记应该是整晚没有睡觉。
“昨天不是决定让市局的任佳佳和葛毅到特案组报到吗？让他们今天就来。哦，不，让任佳佳今天就来。”
“哦，市局那两个啊！大家都在忙金店的案子，汪教授，你看……”
“不行，赶紧让葛毅带薪停职！停市局的职！”汪旻涵在电话这边大吼了一声。
邢书记在那头懵了，过了几秒才回复：“我知道了，你前面说的卧底是什么意思？到单位仔细说，我给你约王长明和厅长！”
“好，最晚八点半我要把事情说清楚！”
简单地洗漱过后汪旻涵用手机打了车，便开始在智能手机上编辑起文档。她把昨晚和今早想好的卧底方案、部分细节以及注意事项等整理成文字。
做ppt是来不及了，把解说词在脑中过了两遍，将可能遇到的问题进行简单准备的时候，专车抵达了省公安厅办公大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