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到屋内，闻到很浓的煤气味，然后就打开厨房的窗，关掉煤气。”房东乔慧敏说。
她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独居老人，儿女都在国外，靠着出租房子，生活过得还是挺滋润的。
“你关的是那个开关？”
“灶台上的那个呀！”老太太有点激动。
“之前你在录口供的时候说，你是先关煤气再开窗的，我想请你仔细回想一下，到底是先开的窗还是先关的煤气？”
“当然是先开窗再关煤气啦，不然我也会晕过去的啊。”
“那么第一次录口供的时候为什么说是先关煤气？”
“可能我记错了吧。”老太太想了一会儿说，“我年纪大了，会记错也是可能的。”
“那你有没有关过煤气总闸？”
“煤气总闸？”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老太太愣了一下，随即矢口否认。
“故意破坏杀人现场属于妨害作证罪，是要坐牢的，您一定不想那么大年纪因此获罪吧。”
“警官同志，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说的话我们可以不追究你，但你拒不交代的话是真的会被判刑的哦。对了，您还不知道那个女孩是怎么死的吧？”
“不是煤气中毒吗？”
“不是。她是在服用感冒药后喝了酒造成意外死亡的。”
“……是吗？我还以为她是煤气中毒死的……”
“是啊，既然不是因为煤气泄漏造成，您还是说实话比较好。”
“……”老太太吃惊地睁大了眼。惊慌、害怕、犹豫的表情在老太太脸上转换着。
“你们已经发现了？”沉默了许久，老太太开口了，“没错，我进厨房后，想顺路先把煤气关了，然后再开窗。”
老太太说得很符合逻辑，因为厨房门正对着灶台，在灶台的左边是一条长一米二狭小的走廊，面向走廊，左手边是隔壁卫生间带窗的墙，走廊的尽头是厨房对外的窗，也就是说要想去走廊尽头开窗，一定会经过煤气灶所在的位置。
“但我看到煤气灶是关着的。当时也没想很多，赶紧打开窗透气。转回身准备出厨房的时候，我又看了下煤气灶的开关，确定两个都是关着的，心想还是把总闸关了吧。出了厨房，我来到卧室开窗，然后出卧室的时候看见那姑娘躺在沙发上，还有股臭味。正当我想返回厨房，看看是不是橡皮管老化了，听到桂嫂在大门口问我要不要帮忙，我说叫个救护车吧。”
“为什么要对我们说谎？”宋洋问。
“救护车的医生说，人死了，要报警的，我怕她家里人问我赔钱，所以谎称煤气灶是我关掉的。”
“你是什么时候接触煤气灶旋钮的？”
“医生来了，说要报警。之后……我借口手机信号不好就到厨房里，顺手拧了下靠窗的开关……”
审讯完老太太，葛毅长长地舒了口气。
可惜刘瑜那时不在，要是张婕因为缺氧昏迷或者四肢不能动的时候刘瑜正好在旁边，并且叫了救护车，应该不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他心里应该很自责吧，葛毅心想。
话说刑警队为什么会怀疑房东太太？原因也非常简单。葛毅和柯守诚发现煤气总闸是关着的，就询问了宋副队长，宋副队长又和当天出现场的同事们核对了这个事，所有人都回答没关过煤气总闸。于是白队让人在总闸上寻找指纹，没想到上面有乔慧敏的新鲜指纹和掌纹。
这就奇怪了，老太太第一次的讯问记录中没有提到关总闸的事，莫非这老太太忘记了？
不太可能啊，这个总闸是藏在吊柜里的，要关的话必须打开柜门才行。而且按照老太太身高和掌纹留下的位置看，她一定得踮脚才够得着。既然这样她怎么会不说？
事出反常必为妖。
于是白队他们做了很多假设，最终想到一个可能，就是，煤气灶其实并没有打开，煤气是从其他地方泄漏出来的。
刑警队成员和技术组成员将橡皮管做了检查，发现橡皮管早已老化，并且有一道肉眼看不出的裂纹。
虽然张婕的死是一场意外，但是找出案件中不合理之处，找到刘瑜没有打开煤气的证据，还他一个也是办案刑警所希望的。他已经因为失去最爱的人而精神奔溃，不能再让他背负更多……
有人会问，不是“西气东输”之后，中东部城市基本上都用上了天然气，为什么乔老太家还用的是煤气？
其实，南义市自2003年起就有天然气入户，全部新建商品房必须铺设天然气管道；20016年底，完成全市90%煤气改天然气，剩下还未进行老旧燃气管线改造的基本都是老旧小区，而张婕租的这套房子就是未改建的老旧小区。
回家的路上，葛毅听着Cinema Paradiso（天堂电影院）里的插曲Love Theme，心中一片触动。在小提琴的连续高音下，泪水从泪腺中分泌而出。他仰起头把眼泪收了回去。
自己为什么会哭？
因为感受到了张婕母亲的悲伤还是因为感受到刘瑜的自责？亦或是两者所有？
回到家，已经十点多了。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打开的电视屏幕发出悠悠的光。
他走上前，看见母亲斜靠在沙发上半眯着眼，好像是睡着了，便从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的毛毯，轻轻盖在母亲身上。
“你回来啦？我没睡着。”母亲正了正身子，顺手打开沙发边桌上的台灯，起身说，“饿不饿？要不要给你做点夜宵？”
“不用了，妈，在局里吃过了。”
“你爸在洗澡，等下你也冲一把，早点睡。”
“你们……累了就先睡吧，不用等我。”
“好的。”母亲微笑着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