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城的雪下了停,停了又下。方安走在蜀城的道上往回返,他在铁帮的密道待了一宿,也许是鸿蒙拿到得太过容易,也许是雪下得湍急又很深情,他心里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是被信任的感觉。说好的保护,就应该是在站在她面前,也许对手很强,但那不是别人可以任意欺凌她的理由,没有什么是比承诺更重要的。
沙笑笑敢为了方安冒着生命危险送剑,只不过一面之缘。而从小给予方安无比信任的易蓝尘跟他从蓝尘域到药师谷,再从药师谷到蜀城,无时无刻不是在死亡的边缘徘徊?方安居然在进蜀城的时候为了自救让易蓝尘担心,让她护在自己身前,让那只油腻的手捏她的脸。十多年的生死竟抵不过沙笑笑一句“你长成了我喜欢的模样。”
方安要保护的人是谁?是古渊那对他严厉又饱含温情的人?是跟在他后面给予无比信任的师妹和师弟?还是总是被他骗的师姐?都不是,是愿意把神契签给他的易蓝尘,毫无修为纤弱的丫头。
他是不够强大,可那不是被影杀唬住理由,他不应该失去自信,不应该让易蓝尘面对李志几人,那是承诺,她要永远在他后面,做他最大的迷妹。
沙笑笑,萍水相逢、承蒙厚爱,可是,我不是你的英雄。
……
脑子突如起来的清醒,方安感觉血脉有股力量蠢蠢欲动,天地间的灵力洗刷着他的身体。方安享受着,丝毫不在意这是在蜀城的街道。
“方安!”
熟悉的声音在街边响起,云贞穿过漫漫大雪,走到方安身边。
“二小姐?”
“我可不是你的二小姐,叫我云贞吧。”
云贞扫视了方安的四周,那些关了门的店铺,匆匆而过的行人,都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云贞姑娘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叫你吗?”
“走走?”
云贞默认,跟在方安后面,在落雪里一步一步的挪着。
“你是青门的?”
“你爹告诉你的?”
“最强的刺客门呢。是我小瞧你了。”云贞穿着红色绒衣,绸制黑裤,在大雪中晓得尤为耀眼,她总是很张扬。
“良人殿把青门看得这么强吗?可长城的宗派们会不高兴的。”
云贞伸出手,接了几片落下的雪花,眼色黯然,神情落魄,和她的穿着显得维和。“那又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认识的云贞姑娘嚣张跋扈坦率真诚,可没有这么哀伤的情绪。”
“别以为你很了解我,你我算上这次,不过也才三次碰面而已!”
“了解你简单,三次碰面足够了。”方安显得真诚的说道。
“呵,你们男人呐,一个说得一辈子也不能琢磨透我,一个说了解我很简单。”
“……”方安不知道他说得另一个人是谁,他也不需要知道。
雪下得已经没过他们的膝盖,云贞小心翼翼的把腿从雪中拔出来,放进前面的雪中,回头看着自己的腿在雪地上留下的雪洞,满足的笑了。女孩子的满足总是来得那么简单、那么不经意,来得没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
“上次谢谢你。”
“我没有帮你什么吧?”
“你救了她,也救了我的负罪感。本小姐呢,就不计较你杀了我的坐骑了。”
“关于你的坐骑……”
“讨论这个没有意义。”
云贞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有再多的牵扯,方安有什么猜疑她也知道。那雄狮为什么会被放出来,还被下了毒?她心里有数。
“要是一直这样下去也挺好的,哪有那么多烦心事。”
“和我?本身就是一件烦心事吧。”
“哎,你真的好欠揍,就总是喜欢和我作对。”
方安摊手,“你打不过我。”
“要打得过你,早揍你了!”云贞聚起拳头对方安比划着。随后表情落寞不已,放下了拳头。
“方安。我要成亲了。”
“沙逐流?”
“嗯。虽然很不愿意,但是他挺好的,我是这样觉得的,至少比你好!”
“……”
“我成亲的时候,你能来吗?”
“这是良人殿对青门的邀请吗?”
“呸。我的婚礼和势力之间的争斗没有一点关系!这是本小姐以个人名义邀请你的。”
“既然云贞小姐诚心诚意的邀请了,那我就大发慈悲赏脸去吧。”
“说真的,我要能打过你,我现在就把你摁在这雪里狠狠教训一顿了。”
方安回了个痞痞的笑容,他觉得有些时候吧,这个云贞还挺可爱的。
云贞聚灵清理了她周围的雪,她该走了,可是有些话,总是要说出来的,她背对着方安。
“如果你来的话,请你务必带上易蓝尘。”
“丫头会去的。”
“谢谢。”
云贞的背影消失在茫茫雪海里,起风了,雪变得更加湍急,朦胧的雪雾让方安迷了双眼。
云贞是每一天都在这里等她吗?
……
方安把鸿蒙还给了书鸿笺,那样的刀还是只适合给捕头使用吧。
历城,城主府已经被铁帮扶持上来的人住下了,这种小城间的争斗,只归附近的主城管,所以这附近的小城都是蜀城辖下。
在书鸿笺的带领下,方安带着青门五十弟子来到城主府前。
“分头行动,抵抗者杀。”
五十人每五人一组,在方安下命令的时候便都消失在夜色中。
书鸿笺拇指一顶,鸿蒙出鞘。方安摁住了她,她家的血海深仇一定要报,但是门派之间的斗争,不是一股脑的杀戮。
青门弟子前方开路,方安甚至不需要出手,慢慢走进城主府。
“你是历城城主?”
“我……我是……是……”
方安蹲下,面前消瘦的中年人就是铁帮扶持的城主,此刻被周围鬼魅般杀进来的青门弟子吓得浑身颤抖。那城主府的守卫此刻全都抱头蹲在城主府内,毫无抵抗力。
“好了,你现在不是了。”
“是是是。”
“嗯?”
“啊,不是不是不是!!!”
方安咂咂嘴,对着书鸿笺说,“历城城主府的守卫,该换了呀!”
“是,少主。”
“不对不对,你现在是历城城主,不应该叫我少主。”
书鸿笺听到方安漫不经心的说辞,鼻梁一酸,三个月前,她还是被人当做畜牲的奴隶,是眼前的青年,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如今还要将历城归还给她。
书鸿笺一步下跪,诚言诚词,“你永远是我的少主!”
“可是这历城?”
“家已亡,人已去。它只是空城而已。少主另派其人吧。”
书鸿笺的坚决反而让方安失策了,这个城,本来就想给她的,如今她不要,方安只能重新安排弄一人上位了。
“你回去告诉沙陀,历城,青门要了。”
“是是是。”
“滚。”
那中年人连滚带爬的出了大门,结果被方安喝住了,吓得又跌倒在门旁。
“对了,告诉沙陀,取历城的人,叫方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