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礼四十五年,春未夏初,今日初升的日出,仿佛有一丝害羞,只露出一点淡淡的红晕。
获得一夜休息的世界苏醒了,野草微微颤动着,大地笼罩在神秘的薄雾之中,破晓时的寒气化成了青草上的露珠。
“驾……”
空洞的声音打破了晨初的宁静,两匹俊马飞驰而过,一红一黑两个人影闪过,直奔冰礼帝都而去,只留下身后飞扬的尘土。
冰礼帝都城下,守城门的士兵刚要上前阻拦,面部隐藏在披风帽的红衣男子马鞭飞扬,轻淡而又不失威严的吐出一句话。
“言诺!”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不怒而威的气势,震慑了全场的士兵。而后马鞭闪过,一阵强力的寒风吹起,啪啪几声闷响,前面几个守城门的士兵哀嚎着倒地。
俊马并没有受惊,反而打了一个响亮的马鼻,仿佛在嘲笑那些士兵的不自量力,随即马尾一甩带着它的主人穿过了城门。
连它也学了主人狂妄的气息。
不用多言,一旁的黑衣男子听到自己的名字就明白了该怎么做,他紧拉缰绳,从腰间抽出一块腰牌,向上一扔。城门上,为首的士兵大吼一声:“什么人敢……”
腰牌随即打在了他头上,他“哎哟”一声,咒骂起来:“娘的,你小子不想活了,你……”
等他看清了腰牌上的字,双脚突然颤抖起来,跪在了地上:“白……白……白将令……”
黑衣人冷哼一声,并不多加理会,马鞭狠狠一抽,疾弛而过,向红衣男子追去。
所谓一年之际在于春,一天之际在于晨。冰礼帝都的清晨跟往常一样,大街上已经是熙熙攘攘,各种叫卖的商贩,采购的人们……他们来来往往的穿梭着,喧闹无比。
两匹俊马一前一后穿过大街,一阵动乱中,大街更是嘈杂,咒骂声、惊叫声、有怒愤声、抱怨声响成一片,而俊马的主人并未停留半分,直奔白将军府。
城西白上将军府,大门紧闭,古铜大门两侧悬着白绫,府内隐隐约约的哭声传来,周围的街道更是死寂一片,显得阴气沉沉。
红衣男子望着那高高挂着的白灯笼,心中陡然一疼,采采,采采,哥哥回来了,哥哥回来了呀!
未等马停,他右手一撑,飞身而起,在骏马的嘶鸣中跳下来,不等大门而开,纵身而跃,跌跌撞撞的冲进府内。
男子颤抖的手取下头上的披风帽,缓缓走近灵堂,惨白色的幡烛像是深秋残败的枯叶,门窗紧闭,一室灯火昏暗,拖着长尾巴的纸灰被风吹起,落在他风尘仆仆的衣袖上。他的脚步很沉重,一步一步甚至有些踉跄,但是却仍旧坚定的往前走,终于,走到那尊棺木之前,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轻轻的推着里面那人的肩膀上,小声的,但却固执的,一遍一遍的说:“采采,起来,采采,起来……”
灵堂里也跪着一些人,见到红衣男子进来,一名丫鬟跪着移到男子脚边哽咽着说起来:“将军、将军、晚了、晚了,小姐,小姐她,呜呜……”
“将军,回来了,将军终于回来了啊!”跪下在地上的仆人与丫鬟都同时哭诉着这同一句话。
男子一阵心烦意乱,“你们在这哭哭啼啼的做什么,滚!滚!都给本将军滚出去!”红衣男子心里带着恐慌与愤怒,一脚踢飞了旁边烧着暝币的小盆,暴怒的吼了出来。
仆人们惊慌失措的看着红衣男子,一边哭泣,一边退出了灵堂,哭声远去,房间内陷入了一片寂静,地上半燃着的暝币挣扎了几下也熄灭了。
红衣男子凝望着棺木之中安静躺着的人儿,伸出右手,缓缓地抚摸着沉睡中的女子,精致的小脸,肤若凝脂、柳叶弯眉,好像童话里的睡美人,“采采没事的,采采只是睡着了,采采,你只是睡着了对吗?”不由双眼红了起来,重复着这一句话。
可是棺木之中的睡美人还是那么安详,一动也不动,紧闭着双眼,没有一点生气。男子伸出颤抖着的双手,轻轻将女子抱在怀中,脸贴在女子额头上。
“采采,采采,采采……你一定不喜欢睡在这冰冷的地方对不对,采采你全身怎么这么凉,很冷吗?”
“采采,哥哥带你回去你的闺房,好不好,哥哥这就带你离开这里,你不要怕,很快就会暖和起来的……”
门边的白绫随风而起,红衣男子抱着一袭白衣的女子,走出了灵堂,一红一白是那第的刺眼,却又是那么的凄凉。
“将军,你要带大小姐去哪啊……”
“将军,大小姐已经去了,将军……”
“将军……”
红衣男子刹那间一笑,风华绝代,天地变色,“别吵,采采只是累了。”这一句话很轻很轻,却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男子一步一步走进后厢房的采筑小院,放怀中的女子放在了地张粉色的大床上,一遍又一遍的勾勒着女子的轮廓,想起了刚出世不久采采,刚学会走路时的采采,刚会说话的采采,一岁时的她,两岁时的她……男子的眼泪终于溢出眼眶,一滴滴落在女子脸上。
“采采,哥哥回来了啊,你看,哥哥真回来了啊,你这个小懒猪,一定是装死骗哥哥是不是?天亮了啊,快起来,采采,采采……”平淡的语气中透出无限的温柔和期望,他多么希望床上的这个人儿能像往常一样嘟着嘴坐起来,扯住他的发鬓发泄不满……
所有的温柔、期望都得不到回应,男子表情痛苦的猛然起身,连连倒退“你不是采采,你不是采采,采采不会不理哥哥的,你不是采采……”一直退到了房门外,他突然转身跑了出去,指着老天疯狂的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一边笑,一边流泪。
“都说老天怜我世人,可如今为何夺去我身边唯一的亲人?贼老天!你何须这么的残忍!”
“为何让我独留在世?哈哈哈哈……”
“啊……”
“老天爷!你还我采采,你还我采采,还我采采……采采……”
悲痛欲绝的一声,红衣男子,双手伸开仰天长鸣。在院子外的下人们闻声,一个个眼圈又红了起来,老天,难道你真的瞎了眼吗?
一些模糊的悲鸣声环绕在小白菜耳边,谁?谁在那哭泣,是谁哭的这么伤心?
四周笼罩在黑暗里,模模糊糊地,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她,她很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可不知为什么,意识很是清醒,但她感觉眼皮无比的沉重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淡淡的茶树清香飘了进来,轻缓的脚步声响起,仿佛有一个女子在她耳边轻声说着什么,她仔细倾听,还没听什么,头上就一阵刺痛,一阵暖流淌过小白菜全身,她一下失去了意识。
不知何时,睡美人旁边站了一个白衣女子,看到床上的女子睫毛动了动,她收回了女子头上的银针,鬼魅般的闪了出去。
床上的女子动了动,她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古香古色而又陌生的大床,让她头脑一片的空白,女子缓缓起身,感觉到了很是干渴,抬眸望去,看到不远外的桌子上的茶壶,眯蒙着双眼下了床。
粉装女子就是跳海的小白菜,她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打量充满了古香古色气息的房间,不由从内心讥讽着那些有钱人,还真是风雅的变态,居然把卧室装修成这样,还来不急多想,就被尖叫声打断思绪。
“啊……尸尸尸,尸变!”突然一声带恐慌颤抖的尖叫从后厢房的采筑小院传出来,只见一个头带白布丫环装扮的少女,跌坐在房门口,一手捂住嘴巴,一手指着房间内。嘴里想要尖叫却像被什么掐住了似地,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还沉浸于悲伤中的男子听到了丫环惊恐万状的声音,蓦地抬头,低呼了一声“采采!”
他速度之快,贴坐在门口的丫环只感觉到眼前一红,一个红衣人便出现在房里。
“鬼啊!”丫环这才发出惊恐至极的尖叫,然后直直的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