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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茗韵轩在雍西步行街北段,是雍西这座充满文化气息的历史名城里唯一一家古典风格的茶楼,是雍西许多名流商贾、政府官员、富庶阶层光顾品茗、交友、洽谈、娱乐的场所。

步行街离医院不远,途中,柳斌说:“潇医生,我想好了,请你给我写岳飞的《满江红》。”

“你在雪地里搭了我,但又给我带来麻烦,两抵还扯不平呢,字要待后再说。”她说。

“啊?”柳斌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下次我将功补过,做一件让你扯平的事再写。”

车停在步行街北口。他们从石阶上步行下来,远远望见茗韵轩茶楼的飞檐下,两只标示茶的大红灯笼在风和雪的交织中,烘托得半条步行街的天空一片红彤。透过二楼临街窗户上半降的竹帘,可以隐约看见墙壁上的字画。

茗韵轩三个字是著名画家梅庵的题笔。每次从步行街路过,潇亦君都要停下来品味欣赏,听说楼里有许多名人字画,但她没有进去过。两名穿宫衣的服务员拉开楼门,楼里回旋着古筝名曲《高山流水》清泉滴落般节制人呼吸的乐曲声,稍带着温暖的空气里有一丝飘渺的茶的清香。

“三位请,楼上雅3。”门里一位服务员微笑着打出请的手势。

潇亦君边走边观赏着楼里的装饰。

楼内是一色的黑胡桃木雕刻装饰,进门左首一面,几乎整个被红桃木雕刻的吧台占了,临吧台的墙壁上是梅庵的一幅兰花图,柳斌说:“刘县长每次来都鼓捣着老板把这幅画卖给他——”

“觊觎这里字画的人多了,有人甚至扬言要雇人偷呢。”说话的是刚进门时和柳斌打过招呼的一位中年男士。

方形园角的吧台两头各有一盆硕大的正在盛开着白色花朵的君子兰,台后的博古架上,陈列着式样不同的茶具和玉器,有几款显然是主人的收藏品。正对楼门的墙壁上是一幅水墨人物画——对月品茗图,大厅右侧是黑胡桃木雕刻隔筑的茶榻,每间茶榻上清一色本色木雕茶台、茶椅、功夫茶具,茶榻与茶榻隔断处是清一色一人高的盆栽散尾葵,每间茶榻的正面墙壁上有一幅尺寸相同的隶书茶诗,她想停住看看,但茶榻上有客人。

一盏大型水晶宫灯自二楼顶沿楼梯一侧的空间旋转而下,华丽晶莹的光彩渲染得整个楼内金碧辉煌。

楼梯转弯的正面墙壁上是长幅隶书大字:半壁山房待明月,一盏清茗酬知音。

“这是著名作家、书法家马治权先生的字。”柳斌介绍说。

潇亦君知道马治权,她看过贾平凹的一篇散文,专门写马治权的字。

“就是在央视一台元宵晚会上写对联的马治权?”严锦儒问。“正是。”走在前面的服务员说。

二楼楼梯口,是一座胡桃木雕刻隔着的半敞开的茶榻,大型根雕的茶台上功夫茶的茶具排列整齐,仿佛等待着贵客的品茗。背景是梅庵的大幅画作《寒夜煮茶图》。

廊间的茶灯较之一楼显得朦胧但更柔媚淡雅。

在穿过走廊向雅3走去时,潇亦君的心情忽然十分烦躁,为什么要默许他的要求,来这里见一个自己根本不了解的人?

刘传耀坐在正对门的座上,站起来面带微笑点头示意。

柳斌送他们进来后,拉上门出去了。

潇亦君介绍说:“这是严锦儒,曾是文采丰的主管医生。”

刘传耀伸出手和严锦儒握了握:“认得,多谢二位医生赏光。”

“我自作主张点了虎跑的明前龙井,不知可合二位的口味?”他转向潇亦君说,“听文治周先生说你对茶很有研究?”

“谈不上研究,只是喜欢喝茶,能品出个大体好坏而已。”

一来就搬出个文治周来!潇亦君心想,文治周是雍西的大文人、大书法家,他们从他那里连我品茶的爱好都知道,难道能不听说我的故事?有人不是曾直接说‘老先生说他最看上的是你,而言丰不听话。’她的目光从他脸上收回来,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心头涌起一阵烦躁与愠怒——“虎跑的龙井面积和产量都很有限,是龙井中的珍品,价格不菲。”她说。

“请内行品茗,茶品一定要到位。”刘传耀笑着说。

桌上已摆好了几样茶点、干果及水果拼盘。“茶点是我揣摸女士心理点的,水果是结合时令和美容作用点的,不知潇医生还满意不?”他说着打开一包中华烟递到严锦儒面前。

“潇医生抽烟吗?”刘传耀问。

“不抽,谢谢。我对水果美容知之不多,好像木瓜、芒果美容效果都不错,”潇亦君笑说,“谢谢您这么费心。”

“我对水果美容知之不多,好像木瓜、芒果美容效果都不错。”潇亦君笑着说:“谢谢您这么费心!”

等待水沸的当儿,他用茶匙将茶盛入茶碗。“平时来,都是喝功夫茶,老板亲自表演茶艺,今天咱们自己沏。”

潇亦君看着他,刘传耀已脱掉了在车上见时穿的藏蓝色羽绒服,穿着玫红色高领羊绒衫,黑亮亮的寸发好像刚洗过或者打过摩丝,显得湿漉漉的。他将第一道茶倒入茶海,将沏的第二道茶盛入三个茶碗中。

刘传耀端起茶碗:“真的很感谢你能来,本想请你们吃饭,但考虑再三,觉得雍西还没个比这里更适合说心里话的好去处。来,我以茶敬二位。”

饮过后放下茶碗,刘传耀又端起茶点。她取了一块,严锦儒撮了一点美国大杏仁在手中说:“我喜欢吃这。”

“严医生,从自私的角度讲,我作为分管卫生的县长,不能放你走——”

“我改变不了自己也适应不了这里,待着很郁闷!”锦儒说。

潇亦君慢慢啜着茶点听着他们说话。

“我听说你在这里受了委屈——”

“我这人不会拍马溜须,走到哪都不受当权者喜欢。”

刘传耀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慢慢抽着,眯起眼睛看着严锦儒。

“作为分管卫生的领导,我要为雍西揽住人才,所以不能放你,请你能理解,但我为你这几年受到的委屈向你致歉。”

“刘县长不要这么说,那是我自己无能,也适应不了这个环境,得不到大家的认同。”

“鹰更适合到广阔的天空去翱翔,这我理解。”

严锦儒点燃一支烟喷出一团烟雾:“谈不上到天空去翱翔,能找到一个适宜点的环境就不错了,在这里有许多事情感到很郁闷!”

“能详细说说吗?”他看着他。

“正常一个小时做完的手术三个小时才能马马虎虎拿下,却非得把这样的人放在外科;明明一个很典型的疾病,却由于自己对疾病的一知半解确诊不了,既不敢放过又不能采取措施,就摆出高深莫测深思熟虑的谱来斟酌。最让人受不了的,是有些白痴领导,还格外赏识那些因腹内空空、漏洞百出,不得不像蜗牛一样时刻爬行但足下连一步都没移出的蠢货。我恨这些混账做法,恨这些费尽心机但没一个心机是用于奋斗、从事业出发堂而皇之出人头地的人。”

“我知道你看重的是专业,对这些不齿——”刘传耀说。

“你可以不齿,”他打断他的话,“但问题是,身为大夫你甚至都不知道他到底能看什么病,但他们会不惜一切手段向上爬,你可以对这一切不齿,但问题是这些狗屁不懂者爬在你头顶上去,他就是你的天,你就得听他无知可怜的指挥棒转,搞得你忍无可忍!”

“现在的世事就是不懂的管懂的,不干的管干的,也许到处一个样。”

“哼!不见得。我就不信到处都是这个样。就找不到一个有良好风气的地方,至少在你为当个好医生而努力奋斗时,能得到理解、信任、支持,而不是管理者实施各种措施,不但没有起到科学的管理,相反愚弄了真正在努力奋斗的人。可我还死守在这里,年年月月企图通过努力搞出点名堂来!真是做白日梦!”

刘传耀听着,他的眉头慢慢蹙紧,有好一会儿,他们谁也没有说话。潇亦君削了一颗硕大的芒果吃着边看着茶谱。

“你拒绝治疗病人的那套怪理论可差点成为卫生界的一大新闻了,还有人敢要你?”刘传耀笑着说,“潇医生你认为还有单位敢要他吗?”

潇亦君从茶谱上抬起头来想了想说:“严锦儒的想法有时我也有,有些事,有时真的不能深究,深究了就会不知所措。”她说,“你想做一名好医生,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病人,但病人也是人,包括锦儒刚才提到的形形色色的人,医生的职业是神圣的,但我们要为此神圣付出终生的对象却并不敢去看清!你看清了,你就会放慢你奋斗的脚步,你就会知道你医好了他们他们又会干什么!因为人的本性总不会因一场病的痊愈而大变,贪官也许会贪得更多,阴谋家也许会更变本加厉施展伎俩,商人会更费尽心机奸诈,普通人会一如既往地庸庸碌碌!总之,大多数人都生活在各自的生活轨道中,灵魂就在利欲中游荡,千方百计寻找机会,只有为数极少的人,倾尽毕生心血朝着自己的目标奋斗,但这个奋斗不一定都能如愿以偿,并会因了无数上述人的存在而变得困难重重,更多的人一生所付出的心血却又与自我人生价值的实现毫不相干!”

“嗯?”刘传耀惊奇地睁大眼睛,“当医生的努力医治病人反而有帮凶之嫌了?”

“医术挽救一种人是对社会的贡献,但挽救另一种人则有害于社会。我当医生只想为社会做贡献,而不想添难。”严锦儒说。

“你的想法可真离谱,难道对社会有害的人连就医的权利都不该有?”

“我觉得社会对医生的要求是苛刻的,不管什么人,不管他对社会有益或有害,不管你对他那种人是厌恶还是欣赏,在医生眼里就是病人,就得努力去救治,有时甚至得牺牲自己去为他。”他眯起眼睛看着刘传耀,“现在不是提倡病人选医生吗?我真希望政府也能给予医生选择病人的权利,让一些患者就像病人选医生一样,让那些医术和人品不好的医生被广大患者选择时所淘汰一样被医生淘汰。”

“医生有不医病人的权利?谁给你这样的权利?你的医生权利是社会和人民给你的,国家花费那么大代价把你培养出来,你的权利就是医治病人。”他的声调提得很高。

“可为官者,他的权利也是社会和人民赋予他的,让他为社会和人民做贡献的,社会和人民也没给他以权谋私、为非作歹的权利,可有些官他们对社会的危害与一个医生不医治一个有害于社会的病人的后果根本不可同日而语。他们严重亵渎人民赋予他的权利,医生为什么就不能有权利不医治他?”

“假若按你的原则,那应该救治的人就太少了,岂不医生都要失业了?”潇亦君说。

“天下的医生哪能都像我,绝大多数医生就是社会大多数人的组成部分,尤其也会趋炎附势、拍马溜须,也许有些医生会专门选择那些应该被淘汰的病人。”他说。

“潇医生,如果那样,你是医生中的哪一部分?多数还是少数?”刘传耀手中的茶杯和她碰了一下等待着她的答复。

“如果我志在医道,我倒是希望我的医术达到攻无不克的境界,那时候,我起码能救治应该救治的,不让他们在无望中折磨,但无奈我无法说服自己的心,让她在医途扎根。”

锦儒的目光透过镜片盯着她。“你只救治值得救治的?那你毫无疑问是首当其冲该淘汰的医生。因为你比我更绝,在你眼里,天底下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在不该救治之列!”

她伸直了一下腰随之又靠向椅背。“世上的人,尽管形形色色,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还是普通人,尽管他们混混沌沌,但他们也没有能力蛀蚀我们的国基,没有能力亵渎我们通过奋斗实现人生价值的信念……”

刘传耀眯起的一双眼睛盯着她,过了一会儿,他说:“那么请问二位医生,文采丰该不该死?”

有好一会儿,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二位医生,”他取过自己的包说:“你们都是内行,一个当过她的主管医生,一个参加过她的临终抢救,对文采丰的死有什么看法?”

“我没想,”严锦儒说:“她腊月十一入院,腊月十二我就不上班了,腊月二十死的,其间有十天时间,但病人的病情有时几个小时都会突变。”

“据你入院当时检查的情况看,病情危重吗?”

“入院当天拍片,有大叶性肺炎是可以肯定的,这本身也是很严重的病,而且怀孕五个月。”

“大叶性肺炎总归只是一个普通疾病,死亡率几乎为零。”他盯着他。

“虽是普通疾病,但如果处理不当会很危险,据文采丰当时拍得片子肺部情况不是那么严重,住院系统治疗后应该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严锦儒说。

“这是她的病历复印件,你看看治疗过程有什么问题吗?”他把病历递过来,严锦儒接住。

“到底有误诊情况还是病情突然变化,既然我接手处理此事,就想努力给双方一个公正的结论。”

他到底扮演什么角色?主管卫生的县长,医院利益的庇护?文先生的学生,雍西人正义的父母官?潇亦君看着他思忖着:就像下任务一样分派下来,就一定认为我们有义务要责无旁贷?就一定认定我们会把知道的一切告诉你?

严锦儒把病历看过后什么也没说递给潇亦君。

“潇医生好好看看,我听说抢救当晚提出有项什么应该做的化验没做?”刘传耀说。

潇亦君在接过病历时盯着他看了几眼:为什么这么颐指气使?毫不含糊地认为我会照你的指示去做?因为死者是文言丰的妹妹?还是因为你是雍西有口皆碑的公正清官?即便如此,我还是我,不屑于为仅有妇人之仁者殉道,身为一方父母官,应惩治那些权不为民的贪官污吏,让雍西的天空澄明,人人安居乐业,有志者能通过奋斗实现自己的价值……

潇亦君把目光转向手中的病历上,严锦儒递过来的病历正揭在张贴检验单的地方,潇亦君看到所有单子里没有内分泌单子,也没有抢救当晚抽血的结果,而要弄清真正的死因,也许只有当晚补查的结果最能说明问题,她想。

潇亦君一直不经意地看着那些单子,最后,她把病历放在桌子中间,“这些资料好像看不出有什么过失。”她望着严锦儒。

“从所有检验单看,诊断明确着,治疗也没啥问题。”严锦儒说。

“从拍的片子和检查结果看,肺部的问题在逐步好转,但病人的症状却没有减轻,从医学的角度去解释这种情况是为什么?”刘传耀说。

“那就得去排除看有没有其他情况存在。”严锦儒说。

“像文采丰的症状都应该排除什么?从病历里看都排除了吗?”

严锦儒看着刘传耀,过了一会儿,他说:“刘县长,说句玩笑话,你想知道的这些,都应该由医疗事故鉴定委员会答复,而不是我们。”

“鉴定委员会是鉴定委员会的事,我是把你们当做我的知音、朋友来谈的。”

“可我想调动时,也是把你当做能理解我的知音、朋友才找你的——”

“可我不放你走是因为爱惜人才。”

“呵呵,官腔!”严锦儒笑着说,“从现有的资料看是有一项检查应该做而没有做,那是很关键的一项检查!”严锦儒说。

“是当晚补做的那项吗?关键到什么程度?”

“怎么说呢,”严锦儒看着潇亦君说,“应该说如果检验正常着,那就说明诊断是正确的,如果异常,就有漏诊……”

“那当晚那个化验结果会在哪里?”刘传耀说。

“那个检查咱们做不了,都是拿到省上去做的,每周做两次,不是每天都做,要是每天做,入院当天我就给做了。”严锦儒指着大病历的初步诊断处说,“入院当时怀疑的第二诊断就是内分泌亢进。”

“就是说当晚抽了血也查不出来结果?”

“是的,当时大主任口头医嘱让抽血并命令救护车连夜送到省上化验,但我想他当时非常清楚病人绝对等不到化验结果出来了,就在抽了血之后三十多分钟病人就死了!”潇亦君说。

“那当时他为什么还下令让抽血送检呢?难道他当时就料定要打一场官司吗?”

刘传耀忽地站起来看着他:“如果能找到当晚抽的血并送去化验,就有可能查明真相了?那血呢?”

“就是送出,车也还没到病人就死了,不知当时送出去了没有?如果送出去了,一般第三天结果就返回来了。”

刘传耀抽着烟,眼睛眯成一条缝沉思着。“你们的大主任跟九病区关系怎样?”

“踏雪斋、扫叶亭呗。”严锦儒说。

他的眼睛眯起来看着手中燃烧着的烟,过了许久,他说:“严大夫,听说你去试岗了,结果怎么样?”他抬起眼皮忽然冒出一句。

“我去试了半个月,做了几台有一点难度的手术,人家还满意。”

“打算啥时候过去?”

“我回来已没去上班了,给那边说的是正月初六。”

刘传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明天给医院打个招呼叫把你的请调报告报上来。”

严锦儒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多谢您的担当。”

他深深地吸进了一口烟挺直身子缓缓地吹出去。“从我走上工作岗位的那一天起,我就发誓要和所有有志者交朋友,为所有我看好的有为者两肋插刀,虽然做得不尽如人意,但我一直在做,在努力地做。”他自嘲似的笑着,“但却没人看好我!”

“我帮不了你什么,但我不会改变我行医的观点,”锦儒说,“只要社会的腐败存在一天,我就一天不改变我的观点,以此来作为我对社会的贡献。”

潇亦君看着他,她隐约明白他“无人看好”那句话里的寓意,他眼下就是要理清文采丰的死因,但我自己也没明确的依据,即使我有,就应该对他如实相告吗?这个问题我自己现在也没想清楚。她想。

“你在想什么?”刘传耀说。

“在看茶单,瞧这上面的话,”潇亦君指着茶谱上的几行字读道,“‘其实灵魂就是一泡好茶,它被岁月采摘,被生活晾晒,被生存揉擦,被命运烘烤,在生命的泉水中浸泡,被时光慢慢地啜饮,一杯,一杯……’刘县长——”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想了解眼前的这个人,这个敢于张扬、敢于出风头、敢于把一切烫手的山芋边吃边把滋味喊出来的人。

刘传耀快速扭过头来盯着她的眼睛。

“所有人都知道您回雍西的心愿就是立志改变家乡面貌,这么多年了,您感觉还好吗?”她忽然改变话题说。

“一般吧,”他打量着她的眼睛,“农民生活是有所改观,但精神面貌仍然与之前拮据时没多大变化。”他停了片刻,心不在焉地说:“今天去六里河村察看灾情,由政府投资扶持种植的无污染大棚菜,许多农民申报了种植数量,并按棚数领取了扶持款,但并未种植,却是把款装进了腰包或是用作其他项目,种植了的也有不少大棚被一尺厚的积雪压塌!从早起直到中午,我们一直在那里组织进行大棚加固——我在文老那里看到几幅你的画,非常喜欢,尤其是那幅《月下吟诗图》,能给我画一幅吗?”

“谢谢刘县长赏识,等天气晴朗,春光明丽时,我就给你画。”

“好吧,我等你。”他说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到你吗?”

潇亦君眯起眼睛看着他。

“文治周先生是我的老师,事发后我去看他,他说了一句我忘不了的话‘我相信亦君那孩子,但我不许我的女婿或任何一个文家的人找她、连累她。’”他看着她,过了一会儿,他说,“但我违背他的愿望费尽周折找你,因为我不是他女婿、也不姓文。”停了片刻,他说:“其实听了老师的话我当时很高兴,从老先生那里一出来,就派人去肋子缝找你,但去晚了一步,你那天中午刚出门旅行去了,我说这完了,二十天以后才回来我肯定是靠不上了,看来天助我也,老天也知道我立志做雍西人的清官,所以就把你给暗中调回来了。”他笑了起来,声音十分响亮。

潇亦君两臂抱在胸前,靠在椅背上,皱着眉头看着他。师伯文治周在雍西是仅有的真正理解她的三个人之一,就是这仅有的三个,在自己举行婚礼那天一个都没到场。挚友加同事严锦儒因愤而辞职不知去向,恩师文治周在婚礼前一日死了女儿。即便不死,由于某些原因,她也不会请他。我已有三年没再见过他了,她想。准确地说,每次看见他我都远远就躲开了。另外一位就是初、高中时的同学艳儿,她毕业后在县里工作了一年就调去市里了。她是无缘无故未到的一个,那天竟由她老公代她来,这是她思之不解的。

“刘县长,恕我直言,你想让老师明心,最直接的路就是找到那份血样。”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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