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然蹲在长案之下安慰混乱中显得慌乱的几个长辈,有赖于萧然已经提前和他们说了可能发生的情况,叫他们一切要听他吩咐,所以虽然几个长辈心下惊慌,但他们看到萧然脸上的镇定,也慢慢安静了下来。
萧然心中的震撼其实也很大的,他只是简单的和小五讲了一下需求,让他通知大哥,二哥和葛老头,叫他们根据萧然的要求在祠堂搞一些动静出来,最好就是把村民吓上一吓,让他们相信老村长的死是和迁坟有关的。
但他没想到闹出来的动静这么大,特别是灯泡爆开的那一下,着实把他吓了一下,虽然祠堂里面的村民都是年轻人居多,但现在大家情绪已经失控了,祠堂上空盘旋着越来越多红白色的纸条,呼啸的风声似乎越来越大,而因为出口太小,大家一窝蜂的涌向出口,在人挤人的情况,一些矮小体弱的村民给挤倒在地上,其他村民冲了过去,瞬间把倒地的村民踩在了地上,一时候惨叫声连连。
萧然看到其中倒地的一个年轻村民的样子,是熟悉的面容,但此刻他想冲过去救人也完全没有办法了,只能看着他卷曲着身体抱着头脸高呼着,萧然心中突然有一些后悔,他暗中想道,如果自己为了不迁坟做出的这些手段导致有村民受伤,那么自己这样做又和萧老四有什么分别,是否因为自己觉得对的,别人就全部是错的,萧老四花钱卖坟,或者背后存在着不可言明的目的,但至少村民是受益的。
当然,这个念头也就是一闪而逝,对萧然来说,老村长想做的事情就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无论对错,何况他从今天和萧老四的对话中,隐约感觉到迁坟背后绝对隐藏着阴谋,背后似乎有一张大手已经通过萧老四把蓝溪村牢牢抓住,钱可通神,哪怕萧然今天搞了这么一场,但他能想象到只要村民们依然需要钱,就一定会有更多的村民铤而走险,无视生命危险的,因为穷是一切罪恶的源泉,很多人不怕死,但怕穷。
不患寡而患不均,今天有萧军一人拿了钱吃香喝辣的,虽然今天发生的事情让村民们害怕,但回到家里惊魂未定的萧军还是他们当中的赢家,毕竟他全额拿了钱了,明天村民一觉睡醒,只会想到自己比萧军少拿了多少钱,而祠堂的事情也会慢慢的给别人忽略,当然,毕竟老村长的诡异笑容,族谱的警言,祠堂的乱像,应该会对大部分村民有震慑力的,迁坟的事情会缓和下来,只是这个震慑力能维持多长时间,迁坟能缓下来多久,萧然也不知道,他只能见步行步。
老村长的死是否和迁坟有关,老实说萧然内心也是不信的,他只是把老村长和族谱扯在一起罢了,但老村长昨天的三通电话,也就是说萧然想送给村民们的礼物,老村长在电话那头说话的内容,就清晰的要求萧然一定要赶回来,阻止萧老四要做的一切事情,当时老村长没说是什么事情,但萧然心里已经下定了主意,从回村开始,就要和萧老四对着干,他想干什么自己都要要阻止,他以为还会再见到老村长,谁知道那三通电话,就成了遗言。
足足十分钟,除了长案底下的萧然等人,祠堂的其他村民终于跑得一干二净,就连倒地给人踩了十几脚的村民也跑掉了,看道他们似乎并没受伤的样子,萧然心里松了一口气。
一时间,祠堂的门口安静了下来,一些烟尘带着红白的纸条从祠堂里飘了出来,散落在祠堂的门口处,在阳光透过榕树投影在地上的斑驳阴影下显得有些阴森,有几张红纸更顽强的飘进了井口边不知道谁掉落在地上的水桶中,里面的半桶水瞬间把红纸泡湿,把旁边一个呆立着的小女孩吓的哇哇大哭,随即给闻声过来的大人抱走了。
一些村民躲到远远的看着祠堂的门口,萧老四带着岳先生几个人狼狈的坐在井口边,他的一只鞋子也不知道掉到那里去了,露出的一只白袜子已经给泥土染成了灰色,疏得整齐发亮的头发此刻乱成鸡窝一样,他看着祠堂的门口,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这时候,天水突然从祠堂的方向绕了回来,走到萧老四的身边对他摇了摇头,萧老四刚想说话,“嘟嘟嘟!”电话声音响起。萧老四从裤袋里掏出一台小巧的电话,他看了一下屏幕中显示的电话号码,神色顿时严肃了起来,摆了一下手,示意大家离开这里,然后听到他对着听筒说道:“好,我马上回去!”
祠堂里的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呼啸的风声消失,飘动着的纸条散落在地上,萧然慢慢从长案下钻了出来,他抖掉了身上的灰尘和头上的纸条,首先把还在地上颤抖的四爷扶了起来,小五把八婆扶了起来,几位长辈也纷纷站了起来,看着一地的狼狈,心里很不是滋味。
萧然让六叔照看好还在喃喃自语的四爷,转上帮长案上的老村长捡走身上掉落的纸条,却突然发现老村长那诡异的笑容已经不见了,恢复成淡淡的微笑,他惊呼了一声,众人纷纷看了过来,几位长辈眼见老村长如此,纷纷老泪纵横,感叹不已。
萧然轻轻的抓住老村长的手,他感觉到老村长好像一直就在他身边一样,在他看不见的一个地方默默的给他支持。
这时候,从祠堂门口跑进来几个人,带头的一个板寸头身材粗大的壮汉,他后面跟着一个光头男,正是他刚才在窗边看到的二哥萧翼滕,最后面进来的是一个精神爽利的小老头,他手上拿着一根一米多长的竹筒旱烟,带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一起进来。
板寸头壮汉微笑的冲到了萧然的面前,萧然已经第一次冲过去,双手重重拍在他粗阔的肩上,说道:“大哥,终于又看到你了!”
“三弟,三年不见,结实了好多了啊!”壮汉正是萧然的大哥萧正义,他头上的板寸已经泛白,脸上皱纹隐现,眉目间露出隐忧,一副给残酷的生活摧残的样子,远远没有了三年前的风采,萧然暗叹了一声,但也为自己的兄弟情深感到安慰。
“大哥,二哥,辛苦你们了。”萧然大力的拥抱了一下萧正义和萧翼滕,小五也站了过来,四兄弟三年后首次聚首,无声胜有声。
萧然聚过兄弟情之后,不去理会淡然在一旁吧嗒吧嗒吞云吐雾的小老头,看着和他一起进来的女子说道:“小玉姐,你看到岳哥跑那里去了吗?”
该名女子正是老村长的大女儿萧小玉,她站在老村长的遗体前,眼中隐含着泪光,听完萧然的问话后,她生气的说道:“我管他去死,他眼里只有老爸那几口坟了,整天跑去讨好萧老四,连老爸也不理了,我当没他这个弟弟了。”
萧然闻言也非常无奈,他忙叫六叔,七叔几个长辈商量一下如何处理老村长的身后事,然后走到小老头的跟前,闻着熟悉的旱烟味,说道:“师傅啊,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葛老头口中吐出一股浓烟,略抬起来看了一下萧然,没有说话,而是慢慢走到了老村长的面前,他仔细的打量着老村长脸,慢慢说道:“终于轮到你也走了,看来我也差不多了,没有我做你对手,你在下面该是多寂寞啊,淑芬也走了七年多了,不知道你还能不能看到她呢。”
萧然和几个兄弟打了下招呼,伸手搂住葛老头微有点颤抖的肩膀,说道:“师傅,你说什么鬼话啊,你是怪我当年不辞而别吗。”
葛老头慢慢的呼出一口气,慢慢的走出祠堂,萧然跟了出去,葛老头走在前面,他的脚步很稳,走到了榕树头,站住不动,这时候,萧老四他们已经不见了人影。
葛老头待得萧然走近,看着他说道:“你个死仔包,还舍得回来啊。”
萧然闻言神色放松,正打算说话的时候,却见葛老头已经抡着旱烟筒对着他的脸面抽了下来,萧然只见一道黑影直冲自己的脸部,脚步急退,堪堪闪过旱烟筒的攻击。
“噢,动作还不慢嘛。”葛老头收回旱烟筒,肩头用力,撞向萧然的胸口,萧然已经回过神来,侧着身体闪开,葛老头瘦小的身体一矮,左拳击出,目标还是萧然的右胸。
萧然张开手掌,接下了葛老头这一拳,然后旱烟筒的黑影又出现在萧然的右上方,他右手一抓,试图直接抓住旱烟筒,却没想到葛老头却是虚招,旱烟筒消失,“嘭!”萧然的肚子中了葛老头的一脚,他整个人飞出去一米多远,跪在了地上,捂着肚子,幽怨的看着葛老头:
“又是阴招,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葛老头嘿嘿一笑,重新给旱烟筒塞上烟丝,把烟丝点着后,美美的吐出一个烟圈,说道:“这一脚只是利息,欠我的账以后慢慢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