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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 你与我一故人很像

树木与树木层层叠叠,互相争夺着从高处射下,有限的阳光。这些树木树干粗壮,因为只有粗壮的树干,才能支撑起他们动辄数百尺的高度,以及其葱郁茂密的树冠,还有树冠上栖息的无数小动物。

高高的树木是这座森林的主角,但树木之下的草丛,灌木和藤蔓,也是不可忽视的配角。他们相互纠缠,或是共生,或是敌对,为另外一些动物提供着据说或是食物。

植物与植物争夺着阳光,动物吃着植物,动物追逐着动物,森林本该是这样的,可是这一天却多了一个不同的存在。

一只野猪突然穿过层层灌木,埋着头向前奔着,可这只野猪它前方并没有什么小兔子小老鼠之类的猎物,也没有偶尔停下用鼻子嗅气味,它就这么一只在奔跑,没有目标的奔跑。而且这野猪毫不顾忌自己皮肤被灌木刮伤,毫无方向性可言的奔跑这些迹象都不像是捕猎者,倒更像是...猎物?可这是野猪啊,虽然不是如老虎豹子之类凶猛异常的猎食者,但凭借着其厚实的皮肤,尖锐的獠牙,还有强健的四条腿,野猪在丛林之中几无敌手,纵然是面对老虎豹子之流也能搏上一搏。可是看这头野猪现在这狼狈模样,哪还有那丛林之中几无敌手,食物链顶端存在的傲气,反倒更像是曾经被它追逐的兔子老鼠一般,匿着脑袋没有一点点目的的四处奔跑,尽量借助各种倒下的树木,茂密的灌木丛之类妄图甩脱他的追猎者。然而也像是他曾经的猎物一般,两个血洞突然出现在野猪身上,一左一右,正是个贯穿野猪身体的伤口。而短矛破空时产生的尖啸声在野猪身上出现伤口,喷出鲜红的血液之后,才姗姗来迟,向野猪尸体周围虎视眈眈的食腐动物们宣誓着猎物主权。

却看野猪身后,刚刚因为野猪庞大的身躯从中穿过,而从茂密便得略有些稀疏的灌木丛,突然被一团艳红色的火焰包裹住,一小会儿后,一大团火焰才蒙的收缩,最终汇聚到一只因为常年练剑而有些厚实的手上。只留下一地灰烬,还有空气中尚未散去的余温。

“呼...收放自如,我极境的实力总算是稳稳的回来了。”洛炎收手,并没有去看躺在一滩血泊中的野猪,也没看那些虎视眈眈,正对洛炎龇牙咧嘴的食腐动物,而是看着自己的刚刚发出火焰的手掌,怔怔道,“可是...南明离火决也就这样了,往后的功法我也不知道,与功法相配的招式我也只会那几招,唉...”

说完,洛炎走上前去,先甩手放出一团艳红火焰包裹住野猪的尸体,待烧尽其体表的刚毛和那摊血泊后,洛炎才抓住野猪的外皮,用力一提将其甩至肩膀上,扛着野猪转身走向他处。不一会儿,树林又恢复了原样,只有地上尚未被落叶掩埋的两摊灰烬,还有空气中尚存的一点点温度在告诉来往的动物们,这里不久前来了一个强大的存在。

“青鸾!你猜猜我今天打到了什么好东西!”还远远的,竹屋内的青鸾就听到了洛炎的大嗓门,她可没有那么大的嗓门,便分出一道神识,控制着一丝灵力最终汇聚在洛炎面前,化作两个字:不猜。

看着面前这俩字,洛炎便闭上了嘴,心里想着怎么样才能快些离开这儿,慢慢走向了一坐落于森林外不远处,由竹子构建而成的小屋,那里是洛炎最近居住的地方。

洛炎在这个地方住了快有半个月了,倒不是他不想赶快离开,去找那申家人,赵家人报仇,事实上洛炎已经三次试图离开了。只是从洛炎现在的情况看,他的每次试图都没有成功。洛炎每次要离开时都会遭到阻拦,有一次来自于青鸾,有一次是出于不可抗拒的原因,还有一次则是来自洛炎自己。

清醒后当天洛炎就想要离开这个竹屋了,他站起身,向青鸾道谢后正待离开,洛炎只觉一阵大风吹来,等自己回过神来,却发现已经一脚迈出房门的自己竟又坐回了床上。洛炎盯着青鸾,很明显,这手笔乃是青鸾所为,洛炎想要找她要个说法。

“别误会,”青鸾声音冷冷清清的,似乎刚刚阻拦洛炎的并不是她,“复仇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自是不会拦着你的。只是身受重伤却还马上将自己送到仇家面前,这不叫复仇,叫给人家送菜。看在我故人的面子上,我拦你一次,现在,你还要走吗?”

“我...”洛炎猛地站起,想要反驳,但是在开口之后才发现,他所能反驳出来的的话语,只有一个“我”字。

洛炎愣了愣,说不出话不代表他就真的听从了青鸾所说那些话。于是他从青鸾身边经过,从那实力高强的小丫头手中接过自己破烂的长剑,洛炎迈出了竹屋的正门。这回并没有大风吹起,只有些微轻风拂起洛炎的短袍,还有几片树叶被风儿从竹屋不远处的森林中携过来,与洛炎离去的背影相称,映出一幅孤独的画卷。

“唉...”青鸾叹息着,也不知道她在叹息什么。

等洛炎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看见的,是熟悉且陌生的房顶。熟悉是因为他上次清醒过来看到的也是这个房顶,陌生是因为洛炎才只在这个屋子呆了一天。

“这是...怎么...一回事。”洛炎觉得自己脑袋晕乎乎的,他努力回想着自己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段记忆。

“洛炎啊洛炎,我该怎么说你才好呢?”青鸾的声音从房间外传来,打断了洛炎的思考。

“别想了,你半路上伤病复发,倒在了森林里,差些就被豺狼给吃掉。还有,我又救你一命。”青鸾随着声音步入洛炎所在的这间房,看到他正捂着脑袋,对洛炎如是说。

听到青鸾最后加上的“又救你一命”,洛炎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也许...我该先还清恩情?洛习想道。可复仇的烈焰却正在燃烧着他的内心,这想法很快便被烈焰吞噬,并消化为了为复仇服务的想法。

也许...我该配合好她,待身体恢复完全,再自行离开,反正这恩情是肯定要报的,又不急于这一时,复仇优先。洛炎在复仇烈焰的影响下,如是想。

在洛炎再次被青鸾捡回来的三天后,洛炎实施了第二次逃离。其实洛炎身上的伤病在被捡回来后的第二天就基本恢复了,但洛炎在这里留了个心眼,他故意装作老实配合治疗,毫不为复仇所急迫的样子,在又两日后的夜晚,洛炎再度踏上了复仇的道路。

是夜,凉风习习,屋外,蝉鸣不止。

只见洛炎还是穿着那套破破烂烂的行头,连个包裹都没有。他就这么匿着身子,弯腰勾背,悄悄打开竹屋的小门,蹑着脚步,走出他已经生活了三日的竹屋。待有段距离后,洛炎转身朝竹屋一抱拳,轻声道: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无奈在下还背负着滔天血债,必要叫那些畜生以血偿还。不过姑娘放心,日后在下若是大仇得报,在下必然鞍前马后,终生服侍姑娘。”

“我不要你终生服侍我,”青鸾的声音从洛炎身后传来,吓得洛炎一个激灵,“也不要你对我鞍前马后,你倒是好生在我这活着,修炼有成了,再报你的大仇也来得及。你的仇人还会因为怕了你而躲躲藏藏不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卧薪尝胆,方能苦尽甘来。”

“十年不晚?又是十年不晚。”洛炎转过身看着青鸾,他已经感觉不到脸上的表情了,因为扭曲的表情已经使他脸上的肌肉麻木,“去他妈的吧!”

青鸾真没看到过,上一世,星云虽然经历磨难,他狂过,疯过,绝望过,失望过,但从来没哭过。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整个人趴在地上,用自己尚还弱小的拳头捶击大地,用自己少的可怜的泪水,想要淹没这个世界。青鸾一时有些慌了神,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好像...就好像很多很多年前,她第一次和星云遇到的时候一样。只是那时有星云在,他会说:“我来。”而现在只有她一人了。

夜空繁星点点,与弯弯的明月,共同照亮了田地间的竹屋,还有竹屋前的两人。

青鸾站着,洛炎跪趴着。良久,青鸾才发现洛炎没了生息,她一时间也慌了,她怕洛炎自杀,她怕她又要找不到星云。所以青鸾赶快蹲下,将手置于洛炎背上,一股灵力侵入洛炎体内,感受着灵力的反馈,青鸾松了口气,洛炎只是因为情绪剧烈波动晕厥过去了而已。

于是青鸾释放灵力,托着洛炎,走向那竹屋。

“星云,他们说我们有罪,我们,犯了什么罪啊。”熟悉的声音,洛炎知道,自己又做那个怪梦了。说来这女性的声音他不是第一次梦见,但还是第一次觉得熟悉,还有些别扭,好像这声音不该如此无助,而该是冷冷清清的,毫无波动才是。

“何为罪?情焉?爱焉?”又是那个人,那个癫狂的,肆意的人。洛炎突然有些羡慕这人,尽管这人似乎被定罪,被抓捕,最后还上了刑场,但洛炎有些羡慕他,因为他是这么的肆意与自由,那人道,“青鸾,我们无罪。”

“可,他们什么抓我们啊?”青鸾?这么一说,洛炎才反应过来,这是青鸾的声音,只是这无助的模样却与洛炎这几日看到的那个女人不一样。

“因为他们有罪。”那人声音又与自己一样,洛炎似乎知道那句“你与我一故人很像”是什么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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