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暗沉沉的，季瑶推开窗户看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地上居然有一层白白的雪，像是细小的盐巴铺在地上似的。
“白芷？白芷？”季瑶唤了几声都没人应。
穿戴好正要出去的时候，白芷气喘吁吁的闯了进来，“小姐，不好了。赵堂主遇刺，据说快不行了。”
季瑶大惊，“什么时候的事？”
“具体的情况，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一听到消息，就赶紧跑回来禀报了。”白芷的额上有细密的汗珠，有些不安的搓着双手。
季瑶在最初的慌乱之后，倒是平静了下来，赵大元素来在寨子里人缘不错，应该不会与人结下生死的大仇怨。
如果不是一般的刺杀，那么此时此刻，这人的用意又是为何？
季瑶轻笑，想起了周衍昨儿说的一句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依着顾云凡在寨子里的所作所为，只怕是少见落难，便有人恨不得立刻踩上一脚。
至于是谁，管他呢？
她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救回家人，至于其他的可以徐徐图之，再说了只要季虎能安全，这寨子迟早还是得回到手里的。
“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笑。”白芷在一旁干着急。
季瑶笑道：“走，咱们也去瞧瞧。”
山寨里的女人跟外头的那些知书达理的小姐可不一样，行事彪悍让顾云凡着实是瞠目结舌。
昨儿方云天家的婆娘来哭闹了一场，今儿赵大元家的居然直接让人把重伤的赵大元抬到了聚义厅。
赵大元的媳妇娘家姓花，人称花三娘。那可是狠角色，到了聚义厅也不哭不闹，就这么守着赵大元，等着顾云凡给个说法。
人还撂下狠话了说是，若是讨不到说法，就吊死在聚义厅的横梁上。
顾云凡这是一个头，两个大。寨子里的规矩，女人那是动不得的。至于赵大元现在重伤昏迷不醒，更别提抬出去了，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还没消停呢。
方云天的媳妇廖氏，是个没主意的，见花三娘这样。直接就瘫在地上哀嚎了起来，那嗓门之大，顾云凡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阳穴。
难怪圣人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今儿他可真算是见识了。
“嫂夫人，依我看为了大元兄弟好，还是给抬回去，好生治疗。这样让大元兄弟躺在地上，要是真出了个差错，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你说这就算将来找到了凶手，只怕大元兄弟也......”闵华清出言安慰道。
花三娘原本只是红着眼睛，还没掉泪。被闵华清这一安慰，眼泪簌簌的往下落，拉着闵华清的手道：“华清兄弟，你识字多，是个读书人。我就是一介妇人，不懂那么多大道理。我家大元伤在心口，连大夫都摇头说没救了。我除了帮他找出凶手报仇雪恨之外，我还能做什么啊？但凡我要是有一点法子，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俺男人等死，不是？”
闵华清默然，至亲之人况又关系到生死，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抚慰的。
花三娘又转头看着顾云凡道：“大当家的，你说，俺家大元是不是寨子里的元老？”
顾云凡点头。
花三娘又问，“那这事你管还是不管了。”
“管！”顾云凡无语，他又没说不管。
花三娘正欲再开口，季瑶款款的走了进来。看着满屋子里的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凄然的表情，只是不知有多少人的心里也是悲伤的呢？
“嫂子啊，你就听我一劝，想当初我中毒垂死的时候，也是去了临安城才捡回了一条命，如今赵堂主现有一息尚存，与其在这等大当家去抓凶手，还不如立刻着人送赵堂主去临安城医治，说不定会有奇迹呢？”季瑶柔声安慰道。
“可是.......”花三娘有些动摇了。报仇什么的哪有人活着重要？
冯世才咦了一声道：“要送赵堂主出去，肯定会惊动那藏在暗处之人，要是.......”
季瑶冷哼一声，“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畏首畏尾的。再说了几位堂主都在，又在咱们寨子里，我就不相信那人会如此大胆，若此人真是胆大包天，难道凭着我们这多人还抓不住他？”
顾云凡厉声一声道：“行了！都别吵了。就按苏堂主的意思办。立刻着人送赵堂主去临安城医治。”
话音一落，众堂主都低着头没有说话。
季瑶朗声道：“我建议由季堂主护送赵堂主去临安城。一来季堂主做事向来谨慎，二来季堂主身为女子，也更会照顾人些。”
季简楞了一下，往前走了一步道：“季简一定不辱使命，安全护送赵堂主到达临安城。”
顾云凡感激的看了季瑶一眼，花三娘一走，廖氏也就没再待下去，也跟着一起出了聚义厅。
方云天如今下落不明，可以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众人虽然都觉着活着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找还是得继续找的。
聚义厅内瞬间就空了下来，顾云凡上前道歉，“暮云，对不起。那天我酒喝的有点多，加上我担心你，所以才会动怒，吃那没有踪影的醋。”
“大夫说我的病快好了，红疹也开始在消退了。”季瑶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顾云凡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嘴巴，末了还是没说出口。
季瑶前脚到了别院，后脚白芷就回来了，“让你递给季简的话带到了吗？”
白芷拍着胸脯保证，“奴婢办事，您还不放心吗？只是奴婢有一事不明白，小姐你是怎么知道赵大元不会有事的？”
季瑶故作高深的吊足了白芷的胃口，才开口道：“你觉得这世上有多女子能在自己丈夫生死不知的情况下，第一件做的事不是尽力的医治，而是找人去抓凶手的？”
“要么这夫妻感情不和？妻子恨毒了丈夫想借机.......要么就是.......”白芷话还没说完就恍然大悟道，“小姐，您的意思是花三娘知道赵堂主的伤势无碍，所以才会那么有恃无恐的将人抬到聚义厅？可是他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
季瑶冷笑，赵大元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借着悠悠之口想把顾云凡推下台，新年伊始就有两位堂主遭难，顾云凡的位子还能坐稳吗？还有脸能继续坐下去吗？
不过对于这些，季瑶是喜闻乐见，拍手称快的。他们斗他们的，这样也变相的给她创造了更多的机会。
“季简可有话让你带回来？”季瑶定了定神问道。
白芷回道：“二小姐说了，她知道该怎么做。”
“白芷，我出去一趟。如果顾云凡来了，你就说我喝了药已经睡下了。”季瑶拿了件披风披上。
白芷笑道：“去姑爷就说去姑爷那儿，奴婢又不会笑话您的。”
季瑶匆匆赶过去的时候，周衍正在烹茶，蒸腾的热气袅娜着盘旋而上，将周衍俊秀的脸隐在水雾之后。
“你这么急急忙忙的赶过来，是想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利刃刺入心脏而不死，对吗？”
季瑶莞尔一笑，“果真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我曾听太.......一位神医说过，人的心脏下方有一处穴位，利刃刺入，可使人陷入假死状态，称之为不死劫。”周衍一时口误，险些说漏了嘴。
季瑶倒也没在意，惊讶道：“世上果真有如此神奇的穴位，我还只当这是我的猜测呢？”
“你个鬼灵精，心里早已打定了主意，不过找我求证，以确保无虞罢了。不过这不死劫，我也只是听说，至于实施起来会不会........”周衍的手指下意识的在腿上敲了敲。
季瑶笑道：“都说这花三娘和赵大元乃是恩爱夫妻，我就不信她真能忍心看着自己的丈夫死在面前。”
周衍还是觉得有不妥之处，不死劫这样的事他也是听太医院的太医提及的，这群英寨里的人多为草莽，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狗咬狗，一嘴毛。”季瑶笑的像是一只狡黠的狐狸。
周衍皱着眉头琢磨了许久才道，“既然如今局势已经乱了，不如咱们趁机也搅和一把，让这乱上再加点乱，如何？”
季瑶双手托着腮，一双美目就这么盯着周衍看，她喜欢这样的带着带着情绪波动的周衍。
周衍挑眉笑道：“这么盯着我看做什么？”
“你今日格外的好看，格外的帅。” 季瑶好不吝啬的夸赞着。
周衍的脸有点发烫，“女孩子家的竟也一点不矜持。”虽说是责备的话，但是语气却软的像是天边的云朵。
“阿衍，等我救出爹娘之后，咱们就成亲，好不好？”季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口而出就冒出了这么一句话。说过就有些后悔，低垂着眼帘不敢看周衍。
周衍顿了一下，静默良久。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都要回答说好，但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他的腿，他的债，他的一切。都不足以让他拥有安稳的人生。
这就是他的命！
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回答。季瑶一抬头就看到愣愣发呆的周衍，眼底里有浅浅的莫名的情绪在流动。
季瑶暗道，反正她认定的人，就算绑也得把他绑在身边的。再说了将来她依旧是群英寨的大姐大，绑个周衍在身边，她还是可以做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