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打量顾云凡的同时，顾云凡也在打量着周衍。这个蔡掌柜称呼为周爷的男人，虽然坐在轮椅上，但是从他深不见底的眼底里，顾云凡本能的觉得这个男人不简单。一张略微苍白的俊秀脸庞，丝毫不见世家公子的纨绔松散。
周遭散发出来的淡然，喜怒不行于色的清冷表情，让顾云凡觉得这定是个心计深沉的男子。
周衍朝着蔡掌柜举了举手，示意其不要再哀嚎了。蔡掌柜倒也识趣，不再哭丧似的嚎叫。
“无规矩不成方圆。这句话想必你也听过，若是所有人都像你这般蛮横，那别说是小小的临安城，这个国家，这个世道岂不是要乱套了？”周衍说道。目光灼灼的盯着顾云凡。
顾云凡丝毫不示弱，“开门做生意，自然该笑脸相迎。我们二人到了店内，就受到了如此的羞辱，要不是在下有些功夫在身上，只怕如今躺在外面哀嚎的就是我们二人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与这松鹤楼有什么关系。只怕到时候连个肯救我们二人的热心人都没有。”
顾云凡一开口就将所有错都撇的干干净净，又暗示着蔡掌柜店大欺客。
周衍打着哈哈道：“今儿元宵佳节，乃是个普天同庆的日子。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扰了自己过节的心情。顾公子，你说呢？”
顾云凡见好就收，也不愿再纠缠。要知道他的身份若是暴露了，只怕是出不了临安城了。也笑道：“周公子所言极是。是不必为这些阿猫阿狗动了怒气，没的降了自己的身份。”
顾云凡拱手告辞，拉着季瑶转身就要出门，“地上的银子权当你们的医药费了。”
还未跨出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顾公子，请留步！”顾云凡转身看向周衍。
周衍道：“相请不如偶遇。我看顾公子龙凤之姿，也是性情中人。如若顾公子不嫌弃，今儿我周衍做东，不知顾公子肯赏脸吗？”
顾云凡道：“承蒙周公子看得起，只是我还得问下我的朋友。”
顾云凡正欲开口问季瑶的意见，谁知周衍又开口道：“这位姑娘也算是相识了，想来不会不给在下这个面子吧？”
季瑶看着周衍挑衅似的目光，带着浅笑的嘴角，恨不得直接上前去撕下周衍小人得志的面孔。
季瑶朝着顾云凡尴尬的笑了笑，解释道：“哪里就算相识了？不过是先前周公子的轮椅不小心撞到我罢了。如此看来周公子倒是自来熟啊。难得遇上周公子这样的豪爽人，既然有人愿意请吃饭，咱们就却之不恭了。”
跟着一步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附在顾云凡耳边调笑道：“有便宜不占是傻瓜！”
顾云凡的耳垂在季瑶的幽兰之气的吹拂下，痒痒的，酥酥的。登时就红了。这样亲昵的举动，让顾云凡的心里有了底。
周衍的修长手指不觉握了起来，这个季瑶怎么就不知道检点些？大庭广众之下跟男人在这窃窃私语成何体统。
还笑的花枝乱颤的给谁看呢？
“简坤，去厨房吩咐下，重新准备桌好酒好菜。”周衍吩咐道。
简坤应了是，周衍刚才将“好酒好菜”中的两个“好”字咬的那么重，他有些拿不准主意，小心的问道：“真的？”
周衍斜睨了简坤一眼，道：“你觉得呢？”
简坤苦笑，暗道我觉得没必要啊。只是这话他可不敢说。
二楼的芝兰水榭是一早蔡掌柜给周衍预留的。别的不说，单就这位置那可是最好的，一面临街，一面临河。即可享烟火热闹，又可品烟波浩渺。
周衍自顾的在前面带路，季瑶和顾云凡低声的交谈着跟在了身后。听着季瑶银铃般的笑声，周衍心里一阵的不痛快。
这女人，果然见了美色就是不一样。想当初日日对着他的时候，整日的寒着一张脸，跟他欠她银子似的。
这跟在顾云凡边上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人跟人的差别真就那么大吗？
周衍不觉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长的就如此有碍观瞻？生平第一次周衍对自己的容貌产生了怀疑。
“云凡，你快过来看看。这雅间的位置多好啊。可见周爷是个有本事的，否则依着蔡掌柜的势利眼，只怕是订不到的这样的。”季瑶朝着顾云凡招手，示意顾云凡到窗边欣赏美景。顺带将周衍给揶揄一番。
周衍只恨得后槽牙直痒痒，这女人想干嘛呀？干嘛那样甜腻的说话？听得让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周衍冷笑道：“姑娘谬赞了。都是仰仗着家里的庇荫罢了。”
季瑶立在床边，有柔和的风吹落了额前的几缕长发，顾云凡伸手将季瑶落在鬓边的长发温柔的挽到耳后。
身后一片水墨色的夜，泛着波光的水面，轮廓模糊的群山。再加上眼前的这对璧人。周衍怎么就觉着越看越不顺眼呢？
于是圈手覆在唇边干咳了两声，调笑道：“二位鹣鲽情深，只是能否照顾下周某尚未娶亲的痛楚呢？”
季瑶狠狠的瞪了周衍一眼，然后偏头看向窗外的夜色，顾云凡倒是心情大好，道：“周公子误会了。奈何落花有意，不知流水是否有意呢？”
说完一脸期盼的看向季瑶。季瑶自是不会回应，看着微光粼粼的河面愣愣的发呆。
周衍笑道：“常言道烈女怕郎缠。若是顾公子拿出了十分的诚意，想来这世上哪有女子不动心的？”
顾云凡拱手道：“周公子说笑了。顾某今生只愿得一有心人，相伴到老。其他的在顾某眼里无非就是一场过眼云烟罢了。”
周衍道：“乱花渐欲迷人眼，顾公子能有这样的心态，当真是我辈楷模啊。”
顾云凡谦虚道：“不敢当，不敢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又哪里只是女儿家的愿望。若是三妻四妾皆不是自己所爱，又有和乐趣可言？”
二人说的正欢，简坤恭敬的道：“启禀少主，酒菜已备好。”
周衍道：“那就上菜吧！咱们边吃边聊。”
顾云凡看了一眼简坤，心里便有了计较。果然这个周爷不是普通人，否则这身边的人不会有如此武功高强之人，于是试探着问道：“还没请教周公子府上哪里？回头我也好备份回礼。谢过周公子今日宴请之情。”
周衍不在乎的摆了摆手，道：“难得与顾公子如此投缘，说那些俗事做什么？俗话说君子之交淡如水。难不成今日我若是平头百姓，顾公子就不打算教我这个朋友了？”
顾云凡举杯道：“倒是顾某落了俗套了。实该自罚一杯。”
顾云凡仰头喝了一杯，然后夹了一筷子的银芽鸡丝送到了季瑶的碗里，柔声道：“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季瑶文雅的吃了一小口，道：“不愧是临安城第一酒楼。味道的确不错。”
周衍暗自腹诽道不是无肉不欢吗？跟着也饮了一杯。简坤在一旁关切道：“少主，您还是注意点身体。”
周衍摆手道：“无妨。难得今日开心。”
季瑶知道周衍的身体不宜饮酒，但是看着周衍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不由心里也有些愠怒，对着顾云凡提醒道：“云凡，你也注意着些。”
顾云凡自然心领神会，原本端在手中的酒杯又放了下去。周衍见了，心里愈发的不得劲，道：“酒逢知己千杯少，顾公子不会这点薄面都不给吧。”
说着就赌气似的喝了一杯，然后对着顾云凡亮着杯底。顾云凡见躲不过去也跟着喝了一杯道：“喝酒只在尽兴便好。多饮伤身就不划算了。况且这来日方长，还怕没有喝酒的机会吗？”
周衍接话道：“听顾兄的意思是打算在临安城长住吗？若是如此那就太好了，以后若是遇到任何事，只管找我周衍便是。”
顾云凡笑着道谢，“以后少不得要麻烦周兄。先行谢过了！”
周衍一拍脑门，笑道：“这一喝酒就忘了问了。还不知道姑娘贵姓啊？”
季瑶淡淡的回了句，“小女子姓苏。”
周衍举杯道：“原来是苏姑娘。周兄真是好福气啊。有这样的佳人陪伴再侧。难怪对其他的胭脂俗粉丝毫不放在心上啊。”
季瑶看着周衍潮红的脸，心里也一阵不快。暗道，自己什么样的身体不知道吗？居然还找着人喝酒，正准备端起酒杯要陪上一杯，谁知被顾云凡给按了下来，道：“暮云，她不胜酒力，这杯酒由我来替她喝吧。”
周衍笑的暧昧，指着顾云凡道：“这还没成亲呢，就开始护上了？”
顾云凡嘴角含笑，一饮而尽。
周衍喝完杯中酒后，就剧烈的咳嗽起来，咳的季瑶的心神一阵不宁。想要伸头去看看，但是碍着顾云凡在场，只得端坐在桌子旁。一时心里跟乱麻似的。对着一旁的简坤不停的使眼色。
简坤这个时候哪里顾得到看季瑶的眼神，不停的抚着周衍的背，焦急的道：“少主，您没事吧？”
顾云凡见季瑶神色微变，关切的问道：“暮云，你怎么了？”
季瑶道：“周公子毕竟是跟我们一起吃的饭。若是真有个好歹，我们也难辞其咎啊。”
顾云凡松了口气，道：“暮云，你担心的也有道理。要是周兄真出了事，只怕我们也出不了临安城了。”
过了许久，周衍的咳嗽声才渐渐平息了，醉眼朦胧的对着顾云凡道：“让顾兄见笑了。素日里我是滴酒不沾，不想今日高兴，多饮了几杯。谁成想我这身子……”
周衍的话说的落寞，听得季瑶心里很不是滋味。又是心疼又是恨。
明知道自己不能喝还瞎逞什么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