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珅和任长安告别后，仍旧去了趟古玩城。
这两年圈子里的生意不太景气。去年城市规划，店面集体搬迁，有不少人都结束了手上生意，转行去做了别的。他一圈转悠下来，竟然真的一无所获。现在在这边经营的商户，最久的也才做了三四年的生意。
返程的高铁上，卢大队长打了电话过来。
信号刚一接通，林珅就听见他劈头盖脸的骂：“你个熊货又跑哪去了？！”
“我……”林珅张嘴刚说了一个字，便被粗暴打断。
“你给老子闭嘴！你滚去宁海了是不是？你能不能消停两天，你伤好了吗？”
“还没……”
“活该！”又是一声爆呵。
林珅忍不住咧嘴，将手机挪远了一点。
“你赶紧给老子滚回来！省厅领导下来慰问参与行动的同事，从头找到尾又缺你一个小王八蛋！我告诉你，晚上七点的庆功会，你要是敢迟到不来，就给老子滚去基层管治安！”
“放心，晚上我肯定到。”林珅嬉皮笑脸地陪小心，“我已经在回去的……”
没等他把话说完，对方便挂断了电话。
听着短促的忙音，林珅几乎隔空感受到了对方的怒气。他不甚在意地笑笑，将手机收回口袋里，抬头正好对上一双乌溜溜地大眼睛。
他座位对面的乘客是个带着女儿出门的年轻妈妈。小姑娘五六岁的样子，梳了两条小辫子，很是白净可爱。
她这会儿正眨巴着眼睛，看着对面座位的叔叔，脸带同情：“叔叔，你是不是没完成业绩，被老板骂了。”
林珅闻言一愣，随即笑了出来：“是，叔叔被领导骂了！好惨。”
小姑娘却“咯咯”笑了出来，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叔叔真菜！”
“不许没礼貌。”年轻妈妈轻拍了拍女儿的小脑袋，冲林珅歉意一笑。
林珅也回了个和善的笑容，表示自己不介意小孩子的善意打趣。然后他转头看向窗外，不自觉地想起了梁晨。
不知道他的小姑娘这会儿在做什么？她小的时候是不是也很调皮？唔……应该还是很听话的吧，毕竟她看起来那么乖。
…… ……
茶几上的手机第四遍重复起铃声的时候，梁晨终于稍微回过神来。
她扫了眼来电显示，赶在电话自动挂断前拿起手机接通。
“天啊！”听筒里立刻响起一声感叹，“你总算接我电话了。”
“抱歉啊孟总。”梁晨抬手摁了摁额头，声音无力地和他扯谎，“我刚刚睡着了。”
“怎么了？”对方听出她情绪中的低落，略带担忧的问道，“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梁晨长出了口气，尽量让自己打起精神，“我昨晚没睡好，今天一直在补觉。”
“那就好。”孟钦笑了声，“看样子我没扑个空。”
没扑个空？
梁晨愣了一下。随即微蹙起了细眉，她听着这话的意思，难道说……
“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孟钦开口印证了她的猜测，“你哥让我转交东西我都带过来了，东西挺沉的，我帮你送上去吧。你住几楼？”
梁晨叹气，压下心头那股烦躁，道了声谢，然后报出了家里的门牌号码。
孟钦之前和梁晨约好的时间是晚上六点半。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了。
他倒是很绅士，帮忙把东西搬到客厅后，婉拒了梁晨给他泡杯茶的邀请。而是委婉示意她差不多可以换身衣服一起出门了，便下楼去了自己的车里等候。
梁晨也的确并不是真心想留他在家里喝茶。
一个统共就见了两次面的陌生男人，何况还是他哥变相塞过来和她相亲的。她总觉得留着孟钦在客厅喝茶，自己去屋子里换衣服，然后再和他一起出门……这一系列事情下来，多少透着股暧昧的味道。
梁晨其实没有什么心思收拾自己。她用冷水洗了把脸精神精神，考虑到孟钦定的翠园居酒店好歹也是高档次场所，便选了条款式稍显郑重的汉服式连衣裙，又简单涂了个颜色淡雅的唇膏。然后拿上包出门。
孟钦刚刚下楼之后，便点了支烟，站在车头那里慢慢吸着。
一根香烟还没燃尽的功夫，他就看见梁晨娉娉婷婷地从单元门里走了出来。美人纤瘦高挑，唇红齿白，那一身古典样式的连身裙长裙将她的曲线勾勒得极好，再配上略显倦怠得面容，颇有种说不出的韵味。不是他在圈子里惯常见到的颜色。
孟钦怔愣了一下，眼中惊艳和惊讶的神色皆有。
他急忙掐灭了手上的香烟，笑着快步迎了上去：“我还以为得再等上一会儿呢！你这也太快了吧。”
梁晨礼貌地笑了笑：“麻烦你把东西送上门已经够不好意思了。哪里还能让你久等。”
“呵……”孟钦低笑出声，语气有些意味深长，“男人等女人本来就很正常，何况美女更应该有特权。”
梁晨没说什么，心里对他突然高涨一度的热情有些莫名其妙。随即转移话题道：“我刚才下楼的时候联系了我师兄，他现在就在翠园居附近。我们两个也赶紧过去吧，过一会儿晚高峰，搞不好会在路上堵到天荒地老。”
“好。”孟钦微笑应声，转身殷勤地拉开了副驾驶位置车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梁晨暗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发誓今天把夏津这货介绍给他后，绝对不再和孟钦来往。
…… ……
翠园居在C市已经有些年头了。
民国时间就有的老字号，听说以前都是有钱富商和洋人进出来往。解放后被划为国有产业，专门用来举行活动和接待贵宾用。再后来随着时代发展，又变成了私营企业，不过依旧做高端路线。
一些机构单位，以及企业公司，都喜欢在这里招待宾客。或是搞些宴会活动。
除此以外，因为菜品口味地道，C市本地人也很喜欢来这里消费。
两个人果然在路上堵了一阵，耽误了不少时间。
梁晨还没到近前就发现广场的车位上停了不少警车，再往大门那里看去，进进出出的也有不少穿着制服的人。上面的LED灯箱上滚动播放着一行红字，速度及其缓慢：热烈祝贺我省公安干警破获……
后面的字还没看清，车子已经转弯往停车位里驶入。角度变换，正好被另外一辆车阻隔了视线。
等下车走到近前的时候，那几行字正好又是滚动到了开头那里。梁晨扫了一眼，便举步入内。旁边正好一名穿着制服的警官和她错身而过，有些眼熟，但又不是认识的。
翠园居的包房没有最低消费，但却是按照就餐人数开放的。至少六人以上才能使用，平时哪怕就算是外面没有位置，也绝对不轻易让客人进去。很奇怪又矫情的规定。
孟钦事先在一楼的用餐区预定了位置，正好靠近一处幽静的角，视野也还不错。
梁晨在路上给夏津发了座位号码。他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正坐在那里一边百无聊赖地摆弄手机，一边偶尔往门口那里扫上一眼。
见梁晨进门，他立刻站起身来，先用眼神跟她打了个招呼，然后主动想她身旁的陌生男人伸出手：“孟总吧？幸会幸会！”
“你好夏先生，我是孟钦。”孟钦握住他的手，热络地轻晃两下，“我也很高兴认你。听梁晨说，你可是徐修鸿教授得意高徒。”
“哪里哪里。”夏津日常商业自谦，“我师妹就会乱夸我。”说完扫了梁晨一眼，“她才是老爷子的得意高徒。我是最不受待见那个。”
孟钦低笑两声，抬手请大家落座。然后还特意拉出把椅子，绅士派头十足的示意梁晨坐这里。
“谢谢。”梁晨内心尴尬地冲他礼貌一笑，抬眸正好对上夏津满是打趣的眼神：哟，最近桃花运不错啊！
梁晨懒得理他，打定了主意等两人谈上正规后，自己就找个借口提前离开。
很快有服务员过来帮忙点餐。
等菜的功夫三个人倒是没谈论正事，只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着。其中当然是以两位男士为主。
夏津舌灿莲花，梁晨一向是知道的。却没想到孟钦口才和学识也都不错，无论什么话题都能聊上几句。而且他似乎有意在想要追求的女孩儿面前卖弄，偶尔还引经据典，将内容延伸得极为有深度。
菜上齐的时候，门口大厅那里忽然传来男人阵阵喧哗的笑声。
三个人注意力同时被吸引过去。
透过屏风之间的缝隙，能看见那里站了一小群人。有的穿了警察制服，还有好几个是便装。但同样都收拾得一丝不苟，远远看去个个十分精神挺拔。
“今天是公安系统有什么会议吗？”梁晨忍不住问了一句。
“有个庆功会。”夏津答道：“我刚才碰见个熟人，说是市局和兄弟单位一起，跨省剿灭了一个制毒贩毒团伙。今天在这边开个大型庆功会，不少省里领导都来了。”说着想起什么，“哦对，老徐头儿好像也受到邀请了。不知道来没来。”
梁晨点点头没说什么。
倒是孟钦又往那边看了几眼，忍不住感慨道：“毒品利润惊人，高额利益趋势下，人也变得丧心病狂。说真的，我最佩服的就是缉毒警察。”
“是啊。”夏津跟着附和了一声，“谁说和平年代就没有战争，多少刀光剑影，都是因为别人冲在前面挡了下来。”
“真的很了不起。”孟钦语气中略带了丝遗憾，“我当初也想报考个警校军校。结果近视眼，体检就被刷下来了。”说完视线扫向梁晨，用公筷夹了只生蚝放进她碟子里，“多吃一点，你身材很好，不用减肥。”
“谢谢。”梁晨心不在焉地道谢，没注意他说了什么。只是脑袋里想着另外一件事……
跨省缉毒……这个行动林珅不是也参与了。
拿他今天应该也会来吧。
就是不知道受表彰地有没有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