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俢鸿是昨天接到林珅电话后一时着急，从咨询室出来急急忙忙赶到现场，结果话还没来及说上一句，就在陆建国家的楼道理踩空台阶，摔进了医院。
当时位置不算高，也就三四级的距离。只是老人家上了年纪，胳膊腿质量不如年轻人，摔坏了左腿股骨。
倒也不算是什么疑难杂症，就是要遭一段时间罪。动手术的时候选择了全麻，加上消耗体力，一睡就睡到了次日早上。
林珅到的时候，徐俢鸿的妻子葛梅刚打了早饭回来，正阴沉个脸，坐在床边给病号喂饭。见他来了，才露出个笑脸：“小林来了啊，吃早饭了没？”
林珅笑着点头：“吃过了。”他去技术科拿了U盘后拐弯去了趟食堂，买了份鸡蛋灌饼，不等走出市局大楼，就三两口搞定。
说话间，他人已经走到病床前，见徐俢鸿精神还不错稍稍松了口气：“谢天谢地您老人家没事。”
徐俢鸿摔的时候林珅没看见，不过听同在现场的小警员说起，却是给他吓得不清。
“唉……”徐俢鸿叹口气，“老胳膊老腿的，不行了。”冲着老伴儿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吃了。
葛梅不好当着外人的面继续撂脸子，拿过纸巾给他擦了擦嘴角，冲林珅点了点头：“你们聊，我去外面买点东西。”说完端着碗出去，把空间留给了两个人。
林珅目送着葛梅出了门，然后才搬了凳子坐在床前：“陆洋电话里就跟你说找我有急事？没说别的？“
“我当时觉得奇怪，问了一嘴。他说有东西要给你。”徐俢鸿答道。
“没说什么东西吗？”林珅追问。
“没有。”徐俢鸿轻轻摇头，“不过现在看来，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珅薄唇微抿，没有说话。
徐俢鸿看着他，目光中带了丝了然：“你是不是觉得，陆洋要给你的东西，和当年的案子有关。”
林珅点点头，并没有否认。
徐俢鸿轻“哼”了声，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陆建国牵涉到当年案件的事，虽然没有公开，但他还是知道些风声的。而且他和陆建国好歹也是多年同事，虽然分属不同院系，业务上没有太多往来，可对于这个人总归心里有些了解。陆建国是个凡事喜欢留后手的人，如果他参与到了走私团伙中，手上有什么东西不奇怪。再加上林珅越过区分局，直接接手了案子，说他不是冲着当年那件事去的，鬼都不信。
“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短暂的对视后，徐俢鸿缓缓开口，“陆洋那孩子，也是被爸给连累了。”说着，他不无感叹地长出口气，“这人啊，还是要走正道，不然祸及子孙。”
林珅不是完全能够体会身为老父亲的心，但这话却是赞同的。他默然两秒，言归正传：“我看过陆洋的通话记录。他昨天一共给你打过两通电话，一通是早上九点三十，你没接到，一通是下午三点五十二。”
“上午那会儿我在开会，手机放静音了，没听到。出来之后咨询室那边有患者找我有急事，我也没注意未接来电的事。”说着，他瞥了床边的人一眼，“怎么，怀疑我？”
“呵……”林珅笑了声，“我只是觉得……陆洋下午给你打电话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五十二，给我打电话的时间是四点整。从市局到他家楼下，我大概用了不到十五分钟。凶手明显是个有经验的人，选择在这么短的时间差里动手，不明智。于檬调查过陆洋这段时间的行踪，因为陆建国的事，他学校这边暂时办理了休学，人也搬到了校外去住，出入学校的时间很不固定。凶手是奔着他手里的东西去的，为什么早不动手玩不动手，偏偏就这么凑巧，他昨天回了学校那边的家，前脚给我打完电话，后脚就遇害了。”
闻言，徐俢鸿眉头越皱越紧，视线盯着病床上扶手明显在思考着什么。
短暂的沉默后，他沉吟着开了口：“我确定没有将他管我要你电话的事情告诉别人。那么短的几分钟，我就算是当成八卦讲闲话，也没有那个功夫。而且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旁边也没有人。”说道这里，他抬眸看向林珅，“会不会是陆洋把这件事和别人说过？又或者在问我之前，他和别人询问过你的手机号码。”
“没有。”林珅摇头，“他手机最近通话记录上的人，和营业厅那边打出来的名单吻合。除了你之外，没有认识我的。”说着，他也忍不住皱眉，“根据初步排查，陆建国家的邻居最近也没看见可疑的人出现。”
“监控呢？”徐俢鸿问，“家属区有监控，也没有发现可疑人？”
说起这个林珅就头疼：“还在排查。案发前三天那附近的监控就坏了，这样一来，范围就扩大了不少。陆洋的亲戚也问过了，除了远在美国的舅舅之外，他遇害前没有联系过别人。他舅舅那里也没有问到有价值的线索，陆洋遇害前两天和他舅舅联系过，但只是闲话家常。不管是两人的谈话内容，还是陆洋的情绪，都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唉……”徐俢鸿听完叹了口气，“陆建国这个人做事喜欢留一手，知道他和那个案子有关的时候，我提醒你一句好了。”其实当他不是没想过。省里重新成立专案组的事他是知道的，却没有抽调林珅这个曾经的骨干过去。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是想着林珅多知道一分就多一分危险，也多一分麻烦，就没开口。谁知道兜兜转转，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
“这不怪你。”林珅闷声应了一句。
“既然你接手了陆洋的案子，干脆把范围扩大，从陆建国身上查起吧。虽说陆建国人已经没了，但是不排除和他有仇的人来报复陆洋泄恨。你从这个思路着手，也没有什么不对。”
林珅点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话音落下时，他忽然想起什么，反射性地站了起来。
徐俢鸿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起来出的纰漏。”说完，他也没解释一句，只留下一声“你好好休息”，便转身出了门。
病房外，葛梅和夏津正往这边走来。夏津是早上才收到消息，自己老师滚楼梯住院了，立刻赶了过来。正好遇见在楼下便利买东西的师母，便一起上来了。
两人见林珅风风火火地模样，都不由一愣。
“林警官？”夏津第一个开了口。
“你也来看徐教授？”林珅步子一顿，冲他点点头，然后又看向葛梅，“葛姨，我有事先走了。改天再来看徐教授。”
葛梅也知道他的工作性质，爽快地摆摆手：“行，你有事去忙吧。注意身体。”
“好。”林珅笑着答应，又对夏津颔首示意了一下，继续大步往电梯那边走去。
两人擦肩而过，走出去几步后，夏津回头看了那个高大的背影一眼。然后转过头问葛梅：“师母，陆洋案子是林警官负责的？”
“是啊。”葛梅叹气，“那孩子真够倒霉的。”说完想起来夏津和陆洋关系好，便劝慰道，“你也别太难过了，估计案子用了多久就能破。”
“警方锁定目标了？”夏津的语气有些兴奋。
“这我可不知道。”葛梅笑了声，“不过应该没问题，小林的本事你不是不知道。”说话间到了病房门前。
夏津闷闷地“嗯”声，没再多问，然后抬手推开了房门。
…… ……
电梯显示停留在顶楼。林珅伸手摁下摁钮，不到一分钟的功夫，金属门便在眼前打开。
轿厢里还有两个人。他大步迈了进去，握紧手中的手机靠墙而战。
直到一路坐进自己的车里时，他才拨通了胡小湖的电话：“昨天的监控录像排查的怎么样了？”
“没有结果……”那边的迟了半秒才回答，声音嘶哑，显然是刚刚从睡梦中被叫醒，“头儿，范围实在太大了。”
“我知道。”林珅低沉的声音隐约带了丝兴奋，“陆建国出事后，陆洋一直住在校外的另外一套公寓里。那里你们有人去排查吗？”
“没……”胡小湖迟疑着，“应该没有。”
林珅长出了口气，果然如此。这就是灯下黑，陆洋在C大的家里遇害，陆建国留了那些人的后手，他就下意识认为关键线索都在这边。可如果陆建国身后的人足够了解他的话，那么一早就会怀疑他手上有东西。凶手监视陆洋行踪不是一天两天了，肯定也不会只盯着陆建国家这一个地方。是他忽略了这些。
“你别睡了，赶紧带上几个人，去陆洋现在住的那套公寓排查。具体的不用我叫你吧。”
“知道了。”那边的人一秒清醒，“我马上过去。”说完便利落的切断通话。
电话这边，林珅盯着手机屏幕迟疑两秒，赶在屏幕恢复黑暗前快速拨出了沈拓的号码。
对方接通的很快。听筒里的声音嘶哑，调子懒洋洋的，显然是在睡梦中被吵醒的：“喂……又什么事啊？”
“的确有事。”林珅毫不客气，“你请个假，收拾收拾东西带着电脑来这边一趟，越快越好，我等你。”说完不等对方拒绝，便挂断了电话。
…… ……
十六个小时前。
C市，鸿源心理咨询室二楼。
一道黑影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缓缓停下脚步。
前方一间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有中年男人的声音正顺着门缝儿缓慢传出来……
“你说的是林珅吧？”
“你要林珅手机号做什么？”
“行，你记一下啊。”
“133……”
黑影呼吸微促，随即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