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津这个说辞倒是真的。
之前他们在梁晨的带领下，试过从廉租公寓横穿工地往C大那边走。脚步快一些的话，的确一刻钟多一点就能到。
林珅盯着审讯桌后面的人看了几秒：“但是我们调查过那附近的监控录像，从工地出来后，去廉租公寓最近那条巷子的巷口，没有发现你的踪迹。”
“我没走那条路啊！”夏津有种哭笑不得的神情。
林珅眸光一闪。
隔壁那间屋子里，单向玻璃后的两名专案组警官面面相觑，眼神都有些微妙。
“林警官。”审讯室内，夏津在短暂的沉默后开了口，“可能我刚才的表述让你误会了什么。我只是……只是顺嘴说了一下哪条路最近，但我没走那条啊。”
“你为什么不走近路？”林珅问道。
夏津笑了笑：“我最近在玩微信上那个步数排名的东西，所以如果不赶时间的话，一般都会选择绕个远路。这件事课题组的人都知道，徐教授也知道。你可以去问他们。”
林珅点点头：“我们会核实的。”说完又问道，“那你经过巷口的时候，有没有见过那附近有什么人？”
“我也没经过巷口。”夏津苦笑，“我从工地出来后，直接往右手边走了，那边的路不会经过那条巷子的。”说着，他想起什么，“对了，那边有个熟食店，我路过的时候还去买了点东西。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那家店有监控。”
“我知道了。”林珅没有再多问什么，“你说的情况我们会逐一核实。不过在得到证明前，得先委屈你呆在这里。”
“理解。”夏津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如果你们还想到什么问题，我愿意随时解答。”
“多谢配合。”林珅看了身旁负责记录的警员一眼，对方立刻会意，将审讯材料递过去让夏津签字。
“对了林警官。”签完字，夏津忽然叫了林珅一声，“你们在工地捡到的那个钥匙扣，能还给我吗？”
林珅没想到他还惦记这个，顿了一秒答应道：“可以，不过不是现在。”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 ……
许良刚刚就站在隔壁，透过单向玻璃看着这边的情况。见林珅出门，便也立刻出来，在门口堵他。
“你这就问完了？就这么几句？”
“问多少句都是一样。”林珅边说着，边大步往办公室那边走，“你不了解这个人，他是徐修鸿的得意爱徒，犯罪心理学和社会心里双学位硕士，经常会跟着老徐接触到一些案例。如果他没问题，我们的审讯就是在浪费时间。如果他真的有问题，我们短时间内很难从他口中得到有用信息。”
“所以呢？”许良听着他的话，“我们最多只能扣他二十四小时，万一他真有问题呢？”
林珅脚步一顿，回头看他：“所以我们要在二十四小时内找出实质性的证据，证明他有问题，或是没有问题。”说到这里，他薄唇抿了抿，面色有些沉重。
理智上，他知道自己应该怀疑任何一个人。但情感上，他希望夏津是清白的。
他是徐修鸿的学生，这么多年跟着导师做课题，和市局这边甚至省里都多有接触。又是梁晨的师兄，和她算得上是朝夕相处。如果这个人真有什么问题，那真的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
…… ……
陈阳留给梁晨的U盘中一共五段视频，最短的只有三四分钟，最长的也不超过十五分钟。不是在同一天拍摄的，而且因为都是夜景，效果十分不清晰。
其中有两段视频中有人声。
一个是男人的声音，通过分析，当时应该是在五十岁左右。对比了梁冀还有陆建国生前留下的一些教学音频记录，不属于他们两个任何人。
另外一个，存在与最短的那段视频里。
女声，分析结果认为在三十岁左右。只有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几个字：你们小心些。
梁晨戴着耳机，反反复复将这句话听了许久。
或许是录音环境不好，她觉得这个声音和当时自己在男卫生间中偷听到的，夏立电话里的那个声音，并没有相似之处。
但是听得久了，又觉得在语速语气上，总有那么几分熟悉。
除了声音以外，语速、语气、节奏……这些其实也属于标识性很强的东西。每个人说话时候的习惯都是不同的。但是大部分听者不会注意到这些。她因为专业关系，经常需要通过观察研究者的语气语态等，来判断对方的心理变化。久而久之，好像就养成了一种习惯，在现实生活中也会下意识注视这些。可这种东西，是要经过一定的观察积累，才会产生印象。
如果这种熟悉感不是幻听的话。那么这个人，即便不是她身边朝夕相处的朋友，也一定是相识多年，接触很多的熟人。
想到这里，梁晨忽然一阵不寒而栗。猛地睁开眼，抬手扯下了耳麦。
她的动作幅度有些大，惊到了陪在一旁的警员。
“怎么了，嫂子？”
“没事。”梁晨冲他歉意笑笑，“听得太久，耳朵有点不舒服。”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林珅大步走进来，冲那名警员点了点头，对方立刻会意，打了声招呼起身离开。
“怎么样？”林珅拉开椅子，在那人刚才的位置上坐下。
梁晨转头看他，表情有些复杂。
林珅对上她的目光，挑了挑眉，然后轻笑出来：“到底是有发现还是没发现？还是有什么事必须瞒着我。”
“不是瞒着你。”梁晨叹了口气，把刚刚的想法和他说了一遍。
林珅听完倒是没给出什么意见，只沉默了片刻，转移话题道：“你跟夏津很熟吗？”
“很熟。”梁晨点头，见他主动提起，才问道，“他到底怎么会是？不会真有问题吧。”
林珅意味不明地笑笑，没有给出答案：“你觉得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梁晨仔细想了想，“风趣，大大咧咧，很热心。而且很聪明，不然老徐也不会事事都把他带在身边，重点培养了。”
“那你了解他多少？”
梁晨眸光一动，看着林珅的表情，仔细研判两秒，并没有得到任何信息。
“你指哪方面的了解？”她反问道。
“随便哪方面。”林珅抬手拂开她鬓边的碎发，“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关于他的家庭，学业，交友爱好。都可以。”
“你这问题够广泛的。”梁晨笑了声，“说来说去，你还是怀疑他。”
林珅耸了耸肩：“晨晨，我知道你跟夏津感情不错。但是证明他有问题，和证明他没问题，其实是同一条路。说实话，我也希望他和这一切无关。”
梁晨抿唇不语，林珅后面那句话背后的含义，她再清楚不过。
“他……他好像是单亲家庭。”她细眉蹙了蹙，开始认真回想，“夏津家里的事，我知道的不多。老徐可能知道的更多。”
“已经有人去问徐教授了。”林珅说道。
梁晨“哦”了声，问道：“那你现在算是例行询问？”
“当然不是。”林珅失笑，“例行询问还要有第二个人在场，而且你看见我做笔录了吗？所以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句实话，我最近也很烦躁。”
“那我明白了。”梁晨点头，“其实按照我个人的看法，我觉得夏津的嫌疑不大。我们认识也有几年了，从来没见他对文玩什么的感兴趣。我也没在这个圈子里见过他。如果夏立去见他的话……”她话音一顿，脑海中闪过什么，“他们两个都姓夏，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目前看没有。”林珅摇头，“我们调查了一下夏津的简历，他是外省人。从小到大都有迹可循，不像是有造假。夏立却是土生土长的本省人。虽然同姓，但应该只是巧合。夏津的确是单亲家庭长大，据说好像是遗腹子。再具体的没调查到。”
梁晨一阵无语：“你知道的比我都多，还来问我做什么？”
“呵……”林珅轻笑，“我知道得再多，也都是通过文字，并不全面。但你可是和他朝夕相处了好几年。”
什么朝夕相处？！
这人能不能不乱用成语。
梁晨白了他一眼。随后正色道：“我明白你的想法，在没有证明他是无辜的之前。他就是有嫌疑的。但是如果让我给这份嫌疑的可能性打个分的话，我大概只能给出三十分。因为我实在想不出，他能和夏立之间有什么联系。”
“那为什么不给零分？”林珅饶有兴致地问道。
“出于严谨吧。”梁晨歪头想了想，“我总觉得这世界上绝大部分的巧合，都是有缘由的。只不过这个缘由是直接还是间接，是摆在眼前让人一目了然，还是隐藏在深处叫人无法琢磨，这就不得而知了。”
“听起来很有哲理的样子。”林珅看着她，漆黑的眼眸被温柔的笑意渲染。梁晨的这个说法，他倒是很赞同的。
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纯粹的巧合，不过是没有被挖出背后的联系罢了。
“你……”林珅还想要说些什么，手机便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发现竟然是任长安打来的。他看了梁晨一眼，起身去了外面接听。
电话接通，那边的背景有些嘈杂，像是在公园一类的地方。
“喂，林珅吗？”
“是我，任叔叔。”
任长安话音顿了顿：“你还记得，前段时间你让我找的那个陈志华吗？”
陈志华？！
林珅听见这个名字感到有些意外。
“记得，当然记得。任叔叔，您有他的消息了？”
“没有他的消息。”任长安低笑了声，“不过倒是有他前妻的消息。”
“前妻？”
“对，前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