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晨躺回床上没一回儿，就听见客厅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每三下停顿一会儿，不徐不疾，没有任何催促之意。仿佛就是怕她听不见，才反复敲响而已。估摸着是冷彤到了。
梁晨喊了声“听见了”，可出口发现声音嘶哑如破锣，实在没什么音量。她没摸过手机，给对方发了条微信过去：稍等。然后撑着沉重的身体下床，慢吞吞穿过客厅，挪动向门口。
一路上，敲门声还在按照之前的节奏继续。应该是没有看到她的消息。
开门之前，她没忘记趴在猫眼前面往外看了看，确定对方身份后方才打开门锁。
冷彤两只手上都拎着鼓鼓囊囊地袋子，刚刚的敲门声是她用高跟鞋尖踢出来的。
梁晨见状伸手去接，却被对方轻敲地躲过。
“你快歇着吧，生病了还抢什么东西。”说话间，她已经侧身从她身旁的空隙挤过去，走进了屋内。
梁晨伸手关门。防盗铁门发出“嘭——”地声响，震亮了上下几层的感应灯，却又将光亮隔绝在屋外。
客厅里一片漆黑，她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一路是摸黑出来的。于是急忙伸手摁下了墙上的开关。光线亮起那刻，两人都下意识闭了闭眼。
“彤姐，你买那么多东西干嘛？”等到适应光线后，梁晨拖着步子朝她走了过去。
“你吃完饭了么？”冷彤把东西放在茶几上，反问她，“有量过体温么？多少度？”
梁晨摇头，歪身栽倒在沙发上。隔了几秒才回答：“睡觉前量的，三十七度五。”说着抬手摸了摸额头，“这会儿应该又往上走了，不过应该不超过三十九度。”
冷彤听了她的话有些无奈：“你掌心自带体温计是吗？”说完叹口气，走到她身边坐下，也伸手探了下温度，不由皱眉：“你去床上躺着量体温。我买了不少食材，给你煮点东西吃。要是超过三十八度五，吃完饭我们就去医院。”
“哦。”梁晨哼唧着应声，“应该没事。我吃点药就好了。”说完晃晃悠悠站起来，往卧室蹭。
冷彤饭做的很快，一小锅香米粥，两样小菜，不到20分钟就端上了桌。
梁晨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直到听见脚步声响才睁眼。
冷彤找了个茶盘，把称好的粥和小菜直接端进来，放在了床头柜上。
梁晨虽然喉咙痛，却不鼻塞。闻见饭菜的香气，胃里立刻咕噜了两声。她咧嘴冲冷彤笑了笑：“彤姐，辛苦你了。”然后才将腋下的体温计拿出来。
三十八度三。和她之前预料的差不多。
冷彤不由叹气：“看你这样子不轻。”说完伸手将人扶起来，又垫了格枕头在梁晨身后，“能拿拿动勺子么？用不用我喂你。”
梁晨微窘：“不用，我基本生活还是能自理的。”
饭菜味道一如既往可口。梁晨的食欲倒是没受发烧的影响，就是没有力气，吃饭速度太慢。
一碗粥吃完一半的时候，林珅果然打来了电话查岗。为了证实这边真的有人照顾，还特意让冷彤接了电话。
他们两个的交流很简短。除了一开始，冷彤说了声“你好”顺便自我介绍名字外，剩下都是“嗯”、“好”之类的单字节。
可梁晨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们通电话，总有一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微妙情绪。就好像……
就好像一件藏在心底，难以启齿的秘密，忽然被别人发现了。半是窘迫，半是惊惶。
应该是考虑到梁晨嗓子不方便。两人说过几句后，便直接挂断电话，没有再让她和林珅交流。
将电话递还给梁晨的时候，冷彤漂亮的眼中闪动着促狭：“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
“不……不是。”梁晨耳根燥热，已经分不出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别的。她低下头，继续小口小口吃着碗里的粥。
冷彤却不想就此放过她，轻笑道：“害羞什么？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婚都离过两次了。”她顿了顿，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她碗里才继续说道：“就算现在不是男朋友，估计也快了吧。”
梁晨无奈，抬头看她一眼：“我们两个一共才认识不到一个月，这么快就谈恋爱，也未免太草率了。他到底跟你说什么了，才让你产生我们很快就会在一起的错觉。”
“哦……不会很快嘛？那就是慢一点，还是会在一起咯。”冷彤故意逗她。
“唉……”梁晨哑声叹息，懒得跟她咬文嚼字。
“其实他也没说什么。”冷彤笑笑，不再拿她寻开心，“就是谢谢我照顾你。还说在外地工作回不来，等回来后要请专程请我吃饭答谢。”
这还叫没说什么……
这完全就是没拿自己当外人啊。
她跟冷彤不光是忘年闺蜜，还有师生之谊。可是她和林珅才认识多久？亲疏远近，还用得着两相比较嘛？冷彤来照顾她，用的着他特意答谢吗？他算哪根葱啊！
梁晨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头一瞬间莫名地升起烦乱的情绪。
她将这情绪发泄在吃饭上，将勺子和碗碰的叮当响。
冷彤仿佛窥破她的心事，了然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一时间都安静下来。
过了会儿，她幽幽叹息一声，似乎有所感慨：“晨晨啊，感情这个东西有时候真的和时间没关。不是有那么个词叫一眼万年么。找个喜欢你，对你好人的人，其实比找个你爱的要幸福省事的多。”
闻言，梁晨拿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
她知道冷彤话中的意有所指，也知道指的那个人是谁。
只不过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明明知道没有结果，明明过程艰辛，却依然要执迷不悟地苦苦坚持着。
可能上辈子欠下的债吧。
也可能只有过程的相爱，也是爱情的一种。
梁晨暗自轻叹一声，终究没有开口说话。只默默将最后一口粥送进嘴里，又缓缓咀嚼咽下。
然后脑海中不自觉地闪过一个念头……
她和林珅呢？会是哪一种？是酸是苦还是甜，是无疾而终还是能够开花结果？
梁晨被这想法吓了一跳，急忙摇头将它们甩走，却又因为晃动过猛，引来一阵阵头疼。
大约是吃饱了肚子，免疫力也会跟着提高。
饭后梁晨又量了遍体温，竟降回了38度以下。人也感觉清爽了很多。
冷彤看着体温计，放心地嘘了口气：“没事了，睡一晚应该能好个差不多。到底是年轻，身体好。”说完转身去柜子里翻出新的夏凉被和枕头，挨着梁晨安置好。
床是双人的，不算特别宽敞，好在两个人都身材偏瘦，并不拥挤。
躺下的时候，冷彤随口问了一句：“跟你一起合租的那个师姐呢？她今晚不回来？”
梁晨轻“嗯”了声：“实验室加班通宵。”
冷彤微微惊讶：“什么科研项目，还得加班？念研究生这么累么？”
“也不一定，看专业的。”梁晨打了呵欠，“她们导师……有点一言难尽……”说到后面时，她的声音越来越弱，竟然就那么睡了过去。
冷彤替她拽了拽被子，伸手关了床头灯。
黑暗中，她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有新的微信消息。冷彤随手点开……
林博远：我过几天就回来。
冷彤看着那个名字，眼眸中有光亮闪过。对话框上，两人上一次通过消息还是几天前。是她发送过去的，对方没有回复。
她犹豫着，指尖在键盘上徘徊了几秒。最终退回到桌面，关掉了屏幕，然后将手机放到一边。
静默持续了两分钟，那边的人等不到回应，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她听着震动声，心头涌起一阵烦躁，又将手机摸回了手里。
林博远：你在洗澡？
冷彤深吸口气，硬邦邦回复了三个字：我睡了。
对方发了个意外的表情：这么早？！
冷彤：嗯。
林博远紧接着发了条语音消息过来。
冷彤迟疑了一下，终究没有转换成文字。而是轻手轻脚的起身去了外面听……
“我前几天在山区，手机没信号。今天出来才看见你的消息，最近怎么样，还失眠吗？”
男人的语速缓慢，声线格外沉稳。在这如水的夜色中，有种说不出的温和。
冷彤感觉到自己的心“砰砰”乱跳，几日来得不到回复而积攒的那一点怨气，只顷刻间便烟消云散了。
她摁住键盘，同样回复了语音消息过去，调子是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娇柔：“晨晨发发高烧睡下了，我在她家照顾她呢。”
‘哦。’那边改为回复文字消息：那你好好照顾她，自己也注点意。别被传染了。
笑意不自觉在唇畔荡漾开，冷彤飞快敲字：知道了，你也注意身体。我等你回来。
林博远：早点睡吧，晚安。
‘晚安。’冷彤最后回复了两字，又悄无声息地返回卧室，躺倒在梁晨身边。
夜色漆黑寂静。
这一晚，两人似乎都睡得十分安稳。
直到第二天天色微亮时，一通突然而至的电话打进梁晨的手机上，将两人吵醒……
何蕙到底出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