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什么地方见过？！”大庄惊得叫出了声。
连老张都表现出十分诧异的神色。
他转过头，看向屏幕上被放到最大的那张侧脸，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人一直带着头盔，你能看清模样？”
“不是。”林珅摇头，辨认一个人不一定只看相貌。声音、体态、一举一动，甚至是走路时的步伐节奏，轻重。不同的人之间都有所不同。
老张“啧”了声：“你说的没错。但是除了声音之外，想要通过另外几样来辨认一个人，恐怕得相处很久，十分熟悉的才行。”
“也不一定。”林珅缓缓吐出四个字，却没有多说什么。他在这方面其实有着很惊人的天赋，只要是曾经留心过的人，一段时间内对对方的体态、行动，都会有很深的印象。
“那这么说，这凶手是头儿的好朋友？”大庄没心没肺地接了一句。
于檬白了他一眼。
王健迟疑着开口：“也可能是和头儿的某个朋友相似……”
“王健。”林珅这时叫了他一声，“你把视频中，所有带有除了骑车以外，其它动作的视频截取出来发给沈拓，让他进行对比。”
“好。”王健立刻应声动作。
一旁的老张皱起了眉头，微微压低了声音道：“林珅，我上一次就想说。这种对比靠谱么？至少之前岑旭的那张照片上，有一个清晰的正脸。这种身体动作的特征的对比，我怎么记得国内没有这种技术……”
“沈拓之前在国外参加过这种技术软件的研发。”林珅低声解释，“的确不是特别成熟，也不具有权威价值。至少小范围内，能够给我们一个大概方向。总比一点参考都没有要好。它不会作为庭审证据，只是作为我们行动时的参考。”
老张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一阵音乐铃声这时响起，是于檬的手机。
她急忙接通电话，紧接着兴奋地叫出声：“什么？！你说真的？！”
几个人都转头看向她。
“头儿。”于檬看向林珅，脸上有抑制不住地喜色，“守在医院的同事说：何蕙醒了！”
几个人同时愣住，似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个消息。
下一秒，林珅已经伸手从于檬手里拿走了手机，直接和那边的民警通起电话：“她情况怎么样？能说话么？”
“头儿！”那边的人声音微喘，兴奋中又带了一丝犹豫，“她……”
“快说！”林珅焦急地沉声催促。
“何蕙刚才只清醒了几分钟。她一直在念着什么羊，还是羊什么的。好像是山羊，要不就是羊很沉。我们废了很大的力气，但是怎么都听不清。她实在太虚弱了。”
什么羊……
林珅眉头紧锁，知道追问也无意义。嘱咐了对方时刻注意情况，便挂断电话。
“怎么样？”老张立刻询问出声，“她能说话么？”
然后还不等回答，林珅的手机忽然屏幕一亮。正要仔细看，来电铃声已经响了起来。
是梁晨打来的。
这么晚了，如果没有正事，她通常不会给他打电话。
林珅下意识眼皮一突，快速划下接听键：“梁晨，怎么了？”
“林……林珅……我……”那边的人喘息着，声音颤抖，“你看我给你的照片。那是我在陈阳的钱夹里看见的，我……”
“唔……”沉闷的哼声后，听筒中只剩一片短促的忙音。
“梁晨？梁晨！”林珅焦急地呼唤着她的名字，随即脑中轰然乍响……
何蕙念的不是山羊，也不是羊很沉。而是梁晨在茗韵茶楼的那个新同事……陈阳。
…… ……
她在黑暗中感觉到头痛欲裂，就连浑身的肌肉和骨骼都无比的僵硬。
梁晨不安地动了下身体，却发现自己的四肢被什么东西束缚住，无法动弹。
“你渴么？”朦胧间有熟悉的声音传到耳朵里，语气很是温和。
渴么？她的喉咙的确有些干。
“水……”她本能的发出一声轻吟，随即意识也跟着清醒过来。
梁晨眼皮微动，一丝光亮照入视网膜。并不刺目，甚至有些昏暗。
“喝点水。”拧开盖子的矿泉水瓶被送到她的唇边，拿着它的那只手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手的主人半蹲在她身前，神情平静而柔和。
梁晨看着他，眼中有些许的恍惚。下一秒，她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张红木靠椅上。那张椅子，原本应该是在茶楼大堂里的。扶手上的木刻雕花是她喜欢的图案，很熟悉。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依然还在厨房旁边的那个小隔间里。
房门被关着，屋子里没有开灯。唯一的光亮，来自一直手电筒。
屋子外面，隐隐约约有熟悉的旋律在单调重复着。仔细辨认……像是警笛。
所有的一切……在此时此刻似乎都已经不言而喻。
“陈阳……”她轻轻念出眼前人的名字，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或许，我应该叫你岑旭？”
对方没有回答她，只是将水瓶又往她嘴边送近几分。“喝点水。”他重复着刚才的话，语气依旧平静，不起半分波澜。
梁晨依言含住瓶口，就着他的动作浅啜了两口，便转头躲开。
“不多喝一点么？”他收回瓶子，没有强迫她。
梁晨摇头：“我胃不舒服，想喝热的。”
陈阳拧上盖子，竟然歉意地笑笑：“抱歉，我现在没法出去给你烧热水。你那位警察男朋友就在外面。这周围不知道埋伏了多少狙击手，准备随时要我的命。我暂时还不想死。”
林珅在外面？！
梁晨不由心头微动。
他来多久了？他是如何锁定自己的位置在茶楼的？
疑惑闪过脑海，梁晨将它们压下。轻声开口：“陈阳，没有人想死。”可，说这话的同时脑海中却忽然莫名其妙地蹦出荒唐的想法：如果人死了，真的会去另外一个世界么？那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她看着他的目光又开始恍惚：“你为什么不杀我？”
将所有的事情前后在脑海中快速串联，她基本已经得出结论。陈阳去医院去的匆忙，没有带任何私人物品。如果他真的是岑旭的话，晚上会返回茶楼取自己的东西，就并不奇怪。毕竟钱夹里装着至关重要的线索，若是被有心人发现……
可其实他直接杀她灭口，然后再像前几次那样，毁灭掉所有线索。这样不是更安全保险？何必还留她一个活口。是因为林珅来得太快，让他措手不及？
不对啊。要她的命只需要一瞬间。就算林珅来得再快，也只会是打断他清理案发现场。
“唉……”想到这里，梁晨忍不住叹了口气，“既然是那么重要的线索，为什么要随身带在身上。应该毁掉它才是。”
“因为我舍不得。”陈阳苦笑，“我和她……原本就没有多少能够联系到一起的东西。”
“她？”梁晨明知故问，“凌霄玉么？”
陈阳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呼吸明显变得急促。但也只是极短的一瞬间，很快便恢复如常。
梁晨没再开口。
一段时间里，两人都沉默不语。
外面这时传来喇叭喊话的声音，是一个女警察，隔着两层门，勉强才能听得清楚：“陈阳，不要再伤及无辜了。”
“我没有携带武器，让我进去换里面人质出来好吗？”
“陈阳……”
喊话持续了两边，见里面的人没有应答便停止了。
隔了两秒，梁晨的手机铃声响起。
陈阳伸手，将它从地上摸了过来。屏幕上显示林珅两个字，他哼笑一声。缠着纱布的手指动作笨拙地划下通话键，点开了功放。
“陈阳！”低沉的声音传过来，明显压抑着情绪，“不要伤害她。你姐姐的事情，和她无关！”
“呵……”陈阳闻言低笑，神情中浮现出讽刺的神色。他没有答话，而是将手机朝递近了被绑在座椅上的梁晨。
梁晨看着屏幕上那两个字，鼻子忽然一阵发酸。
他在外面……就在距离她不到一百米的地方。
“林珅……”她刚开口便哽咽住。
“梁晨！”听见她的声音，电话那边的人语气中多了一丝急切，“你怎么样？”
她缓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镇静：“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林珅默然半秒，再开口时转换了交谈对象：“陈阳，我们……”
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这边的人已经干脆利落地切断了通话。
陈阳放下手机，冲着梁晨笑笑。神情一如往常那般温和无害，甚至连那隐隐的羞涩都没有任何改变。
“他挺喜欢你的。你喜欢他么？”
梁晨并不想跟他讨论这个问题。但是此时此刻，忤逆甚至激怒他，显然更不明智。
“我……”她斟酌着开了口，“我也不知道。我没谈过恋爱，也没喜欢过人。”
“没谈过恋爱啊……”陈阳叹息着，不知道是在替她惋惜，还是再嘲笑她26岁的年纪连第一春都没迎来。
梁晨知道他话没说完，沉默着等待着下文。
果然……陈阳又发出一声长叹，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哀伤……
“我姐那个时候……要是没喜欢上今晨武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