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以前……
林珅曾经在脑海中无数次设想过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却唯独没有像眼前这一种。
漆黑空间里，一束白色光线打在地上。然后，他在夜视镜中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从一扇门后走出，一步一步走向了一楼大堂的中央。
他认出那是陈阳的身影。
然而……只有他独自一人。
一只手上拿着手机，另一只手里拿着手电筒。
身旁的一名特警已经悄无声息地将枪口瞄准在他的身上，同时高喊：“双手背在脑后，蹲下！”
那人将手中的东西丢在地上，依言照做。
手电筒掉落在他脚边，白色的光映照在那张清俊的脸上。
他们看见他的神情，竟然在笑。
两名特警以最快的速度将陈阳拿下。另外两名排查一楼情况，林珅则直接冲进了他走出的那间小隔间。
没有了手电筒的光源，里面乌漆麻黑一片。通过夜视镜，他看见屋子中央似乎坐了个人。
外面的特警在这时搬开了电闸。
大堂里顷刻间明亮，光线摄入窄小的空间，视野随之清晰。
是梁晨！
她被反剪了双手绑在一张红木椅子上，双腿被束缚，嘴上被胶带封着。头外向一边，发丝凌乱，模样狼狈。
林珅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那刻骤停了一瞬。
“梁晨！”他将枪插回枪套，一步蹿到了她的近前，“梁晨……梁晨你醒醒……”
他呼唤着她的名字，轻缓地撕开了她嘴上的胶带。然后给她松绑。
梁晨在被他搂进怀里的时候发出一声细弱的呻吟。
其实她原本也没有晕过去。
只是一个姿势被绑了太久，血液循环受阻。加上嘴被胶带封着，呼吸不是特别顺畅。所以整个人昏昏沉沉地，很难受。
林珅没有注意到那微弱的轻吟声，直到她开口叫他的名字……
“林珅……”
“我没事。”
他低头看她，正对上她疲惫的双眸。
“你受伤了么？”
梁晨摇头：“没有。他没有把我怎么样。”说着，她视线忍不住瞟向门外，“你们……你们是怎么进来的。陈阳他……唔……”
她所有的话都化作一声沉闷的呜咽。
他的唇就这么封在了她的唇上。微凉、湿润……带着莫名地颤抖。
她蓦地睁大眼睛，脑海中轰然作响后，只剩下一片空白。
林珅没有将这个吻深入下去。虽然他很想这么做，但是时间不对，情况不对。
隔间外面的大堂里传来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
他直起上身，重新将她搂紧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
“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一切都过去了。
他心爱的姑娘安然无恙。
C市连续杀害四名年轻女性的凶手，终于在今晚落网。
…… ……
医院食堂的粥似乎是用碱水煮的。喝在嘴里滑腻腻，味道也有些奇怪。
梁晨勉强喝下一碗，又吃了一个小花卷。起身回了住院处。
她是昨晚硬被林珅送进来的。
尽管她一再同他解释，陈阳并没有把她怎么样。自己状态不好，大部分原因是惊吓过度。只要休息两天就没什么问题了。再不济就是抓两副镇定安神的中药就可以了。
然而那个人却不听，铁了心要让她在医院住两天。
竟然还是上次她发烧时住进来的那间病房。
梁晨回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在护士站那里一闪而过，然后径直往左手边的走廊拐去。
她眨了眨眼，继而兴奋地朝那个背影跑了过去。
那人听到脚步声快速朝自己靠近，便转过头。
两个人脸上几乎是同时浮现出笑意。
“晨晨……”男人朝她张开双臂，做了个求拥抱的姿势。
梁晨在他面前突然停下脚步，“哈哈”笑了两声：“哥，你怎么跑到医院来了？”
梁硕忍不住白了她一眼：“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好好地你怎么跑医院来了？”
“就……”梁晨摸了摸鼻子，不等想出应付的台词，对方已经替她说了下去……
“就一不小心被人劫持了，当了一把人质？”
她吐了吐舌头，随即有些意外：“你这么快就知道啦？消息挺灵通的呀！”说完示意他往前走，有话回病房再说。
这间病房是东南朝向。
此刻朝阳正暖，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整个屋子都有种炙烤的感觉。
梁晨开了空调，转身拿了瓶矿泉水给梁硕。
他伸手接过来，四处打量了一圈后，问道：“你感觉怎么样？昨天没有受伤吧。”
“没事。”梁晨摇头，“其实他没对我做什么。就是警方不放心，非要我住院做个身体检查。”
梁硕看着她的目光里浮现出一丝了然的揶揄：“是警方不放心，还是那个姓林的警官不放心？”
呃……
听见他提起林珅，梁晨忽然就想起昨晚的那个吻来。面上不自觉地爬上两抹绯红。
梁硕敏锐地注意到妹妹的神色变化，却皱起浓眉：“你不会真的在和那个姓林的谈恋爱吧！”
“没有啊！”梁晨立刻否认。
梁硕目光狐疑地上上下下打量她一遍，笑道：“就算有也别当真，处两天新鲜的就分了吧！”
“你瞎说什么呢！”梁晨随手拿起个苹果朝他砸了过去。
梁硕一抬手，精准地接住。然后还贱兮兮地说了句：“打不着，就是打不着！”
梁晨被他气乐了：“人渣，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平时是不是就这么骗妹子的！”
梁硕笑了声，微微严肃了语气：“梁晨，我没开玩笑。他不适合你。”
“为什么？”梁晨细眉微挑，一副不问出答案不罢休的架势，“因为他是刑警，工作危险？”
“这只是一方面。”梁硕明显无意在这个时候和她争辩。只淡淡说了一句，便转移话题：“老徐跟我说的，你茶楼那个新同事，是连环抢劫的凶手。昨晚还挟持了你。他这会儿就在警局帮忙审讯呢。”
“老徐？”梁晨略感诧异，“还要审讯什么啊？”虽然陈阳毁掉了自己的指纹，但是既然找到了人，她相信警方顺藤摸瓜找到其它证据，应该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而且……昨晚她以为陈阳会杀她，可他却只是用胶带封上了她的嘴。
其实那个时候……她有种感觉，他是打算自首的。既然如此，还有什么东西需要徐修鸿去帮忙审讯的？
“听老徐的意思是……那几起案子，他一个人不可能完成的。肯定还有同伙。那个叫陈阳的倒是还挺配合，和自己有关的全部交代了。警方昨晚已经连夜找到了作案工具。但是关于谁帮他的，他却只字不肯提。把所有的罪责都一并包揽了下来。”
梁晨一阵默然。
其实给陈阳提供便利，甚至和他一起作案的人是谁，大家心里都明白。但是目前为止，都没有证据能够指证今晨武。除非陈阳肯开口指认他。不过梁晨怀疑，就算他肯指认的话，也未必能够给今晨武按照共犯定罪。顶多算是包庇嫌犯。
想到这里，梁晨叹了口气。
“别叹气了。”梁硕走过去，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本来还想带你去吃好吃的。”
“我现在也不耽误吃啊！”梁晨立刻来了精神，“等会儿该检查的项目都检查完了，我就去办出院手续好了。住院是为了方便医保报销。”
“你算计的倒是精明！”梁硕笑着扯过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你那个一起合租的室友怎么样了？”
“在恢复。”
提起何蕙，梁晨心里的感觉有些复杂。她们两个人，不过是因为同住一个屋檐下才走得亲近。但毕竟朝夕相处这么久，感情总是有的。可自从知道她曾经为了自己的利益而间接害凌霄玉遭受了那么多痛苦，最后选择了自杀后。她就对这个人再也亲近不起来。
或许她是把自己放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但她真的无法原谅这样一个人。人可以自私，却不能为了利己而损害他人。
“别想那么多了。”梁硕伸手揽住她肩膀，向抚摸小狗一样顺着她的发丝，“我这次来C市得呆上至少一个星期，正好安抚一下你受伤了小心灵。另外，我买了套房子，就在你住那个兰鑫花园对面。离茶楼还有你学校都不远。明天我就帮你搬家吧。”
“啊？”梁晨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什么，“你说你在这边买了套房子？”
梁硕点头：“房票写你名字。约了原房主大后天办过户手续，你别忘了。”
梁晨一时有些消化不了：“梁硕……你有钱不会攒点老婆本儿吗！你闲的没事送我房子做什么？”
“娶老婆能用几个钱！”梁硕斜睨她，“而且……”他顿了顿，便观察着她的神色便继续说道：“而且房子不是我出的钱，是妈妈送你的。你今年生日，她还没送你礼物。”
梁晨面色忽然铁青，声音发冷：“你替我谢谢她，我不要！”
“晨晨！”梁硕揽着她肩头的手微微用力，“你别这样。不管当年他们怎么样，但是妈妈始终是爱你的。”
梁晨转过头，摆出一副拒绝交谈的架势。
梁硕叹了口气：“晨晨，妈妈真的老了。你什么时候回去看看她吧，她的身体最近都不太好。前几天早上起来，莫名其妙就晕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