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晨被他这从善如流改正错误的举动给不大不小地惊到了。直到林珅重新返回面前，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大部分国人对公共环保基本没什么概念。能够在公共场所不乱扔垃圾，都已经算是觉悟比较高的，更别说扔过之后，再捡起来收拾干净。
“怎么了？”林珅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不由挑了挑眉。
“没什么。”梁晨摇头，紧跟着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补充一句，“就是不知道该赞扬你觉悟高，还是说你没素质。”
“呵……”林珅闻言忍不住低笑出来。他听出了梁晨话中的潜台词……既然后面这么麻烦，干嘛一开始还要随地乱扔垃圾啊！
“其实我这都是装相给你看的。”他煞有介事地说道：“怕你觉得我素质低，以后不跟我玩了。”
梁晨一阵无语，转移话题道：“你不是要吃火锅？去哪里吃？”
林珅很是意外：“你不是晚上八点之后不吃东西的吗？”
梁晨不答反问：“你吃晚饭了吗？”
“没吃。”他摇头，露出个可怜的表情，“不只晚饭，午饭也没吃。”
梁晨诧异：“又有新案子了？”不然怎么会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
林珅却笑而不答。
梁晨明白他工作性质特殊，便没继续追问。她想了想，朝自己家所在的单元门歪头示意，发出邀请：“你很想吃火锅吗？要不你上楼去，我给你下碗面？”
“行啊！”他毫不客气地应下，薄唇勾起一个弧度，笑容浅淡而温暖。
梁晨买家具的时候全部选了环保材料，省去了给新房放风通气的时间。
这几天她又陆续添置不少东西，原本空荡的屋子被填满，彻底有了家的气氛。
冰箱里的材料还是前天采购的，已经没剩下太多。因着明天要宁海市，她便没有再添置，不过下碗面的话，东西倒也足够用了。
林珅完全没拿自己当外人。一进门就舒舒服服地往客厅沙发上一摊，口中还不断提着要求：“你多下点面，我开了一天车都快饿死了。有肉的话也多放一点，加个煎蛋吧，要双面煎那种。葱花要炝锅的时候用热油烫熟，别放香菜，我不爱吃……”
“你就是爱吃香菜我家也没有！”梁晨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转头狠狠瞪了沙发上的人一眼，“有现成的吃就不错了，就白水煮面，爱吃不吃！”说完冷哼着进了厨房。
林珅却被她那一眼瞪得通体舒畅。他看着她的窈窕纤细的北影咧了咧嘴，仰头靠在了沙发靠背上。
梁晨做饭的速度很快。
她嘴上说着只有白水煮面，可真正出锅时，却是材料十足。甚至还特意把香菇和猪肉绞成了碎末，做了一小碟子她自己发明的秘制拌酱。
香气一路蔓延到客厅。
不用她喊人，林珅已经自动自发地跑去餐桌前坐好，一副幼儿园小朋友等着老师派饭的乖巧模样。
梁晨将面碗和酱碟都放在他面前，转身在桌对面的位置上做了下来。
林珅方才闻着那味道立刻感觉胃里更空了，急忙拿了筷子挑起一大口，直接就往嘴里送。
“烫……”梁晨赶紧叫了一声。然而这句提醒显然来不及了，她话音出口的同时，就看见桌对面的人痛苦地皱起了眉头。再看看碗里源源不断冒出的热气，她都替林珅感觉嘴疼。
“你这架势应该是两天没吃饭吧，何止两顿！”她埋怨的语气中不自觉透出一丝心疼，起身去接了杯冷水给他漱口。
林珅艰难地将这口面咽下去，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你做的面闻着太香了，我一着急就忘了烫。”
梁晨无奈：“锅里还有呢，放心吧，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说着坐回原位，把酱碟往他面前推了推，“你尝尝这个，拌面吃的。独家秘制。”
林珅笑看着她，眼中光线幽暗：“我一直以为你只会下个泡面，看来以后有口福了。”
他这话说的意有所指，但又不甚明了。梁晨直觉自己还是不接话为妙，便假装没有听到，然而微微涨红的脸颊却出卖了她的心绪。
而林珅见好就收，没有在继续逗她。
一碗面很快见了底，他起身去厨房里把剩下的盛了出来。
肚子里已经有了东西垫着，林珅吃第二碗的时候便不那么狼吞虎咽，反倒有种细嚼慢品的感觉。偶尔他还给予两句夸奖，对她的厨艺表示肯定。
梁晨总觉得他这赞扬的背后像是隐藏了其它目的，但又听不出哪里不对。
第二碗面下肚后，林珅主动提起了陆建国的案子。
梁晨听闻凶手已经伏法，不由得感到愕然：“这么快就破案了？！”从案发那天到现在，算起来也才七十二个小时左右。
自从案发那天之后，她就没有再和陆洋联系过。昨天夏津倒是问过她，知不知道什么内幕消息，或是案情进展。她当时正在查找资料，只回了句“不知道”，便懒得再继续搭理。只是没想到案子竟然这么快就破了！
“这件案子线索很明显，原本也不难。”林珅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省略掉赵瑞举报陆建国盗取和走私文物这段，将事情简单给她概括了一遍。
梁晨边听边忍不住咋舌。
然后思忖着赵瑞这个名字，在脑海中搜寻好久才勉强和一个模糊的人影对应上。C大博士后不少，但是像他这种冷门专业一路从本科耗到现在的不多。所以对这个人她还是有些印象的，就是几乎没什么交集罢了。
只不过让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是赵瑞口中指控陆建国所做的那些事。
现如今的状况，导师用学位卡着学生不放，让他们多当几年免费苦力不罕见，之前同她一起租房的师姐何蕙，她的导师就是如此。某些道德败坏的，也的确会盗取学生的论文和研究成果。可陆建国这么过分，几乎是不给人活路的……倒是少见。
“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梁晨忍不住感叹，仍旧有些不可置信，“陆教授看起来挺慈爱宽容的，学生也都很喜欢他。会不会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是不是误会，得看事实证据。如果赵瑞说的那些情况属实的话，倒是可以在审判时作为申请量刑的参考条件。不过这些是赵瑞律师的事情，就不归刑警队管了。”林珅顿了顿，看着她的目光中染上一丝深意，“你跟陆建国很熟？”
梁晨摇头：“不熟的。”说着起身去收拾桌子上的碗筷，却被林珅伸手拦住。
“我来吧。”他冲她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没做饭的人当然要负责洗碗。”
梁晨也没跟他客气，又坐回原位，单手托着下巴不知道再想什么。
餐厅和厨房是紧挨着的，用一道玻璃墙隔断。
林珅边站在料理台前收拾，边继续刚才的话题：“我怎么感觉你对陆建国印象还不错？因为陆洋？”
“有一部分原因吧。”梁晨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但还是如实回答道：“我跟陆洋虽然不是特别亲密，可接触的也挺多。他的教养和人品都不错，不是伪装的那一种。都说孩子是父母的缩影，这句话是有一定道理的。所以我也想当然觉得他父亲不会太差。而且……”
“而且什么？”见她话有停顿，厨房里的人问了一句。低沉的声音参杂在“哗哗”地水声中，略微有些失真。
梁晨沉默几秒，像是在回忆着对陆建国仅有的一些印象：“陆教授有一段时间给本科那边代课，我跟着去听了几节，对他印象还不错的。他讲课很风趣，而且对待学生的态度也非常平等宽容，也从来不会因为出勤率就给学生不及格。我好像从哪位师兄那里听过，陆教授说出勤率不高从来都是老师的问题，因为讲的不会，所以学生才不爱听。”
“听你这么一说，他倒的确是位难得好老师。”厨房的水声停止，男人的声音忽然近在咫尺。
梁晨转头，发现他正靠在门框上，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手。
“不过看人不好看表面。”她叹了口气。
“那你觉得陆洋和陆建国，是一类人吗？”林珅又问。
梁晨目光中闪过诧异：“我觉得不是。”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至少目前阶段不是吧。人的性格固然有一部分是写在基因里的，可后天环境的影响也很重要。陆教授比陆洋多吃了将近三十年的饭，经历过的俗世冷暖也不会相同。”
“所以你的意思是……陆洋以后会不会变成他父亲的样子，不好说？”林珅缓缓接下了她后面的话。
“大概是这个意思。”梁晨点头，不无感叹道，“其实我们每个人都不会知道未来会变成怎样的自己，毕竟我们无法预知我们会经过什么。”
“可不管经历过什么，人性的本善都不该被彻底磨灭。”林珅嗓音微沉，眸光也逐渐变得幽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