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候桃始华,二候仓庚鸣,三候鹰化为鸠。
一候桃花,二候杏花,三候蔷薇。
惊蛰临末,春分将至。
天逐破晓,缠绵丝缕的细雨,惊扰了清雾的拂晨,风在层叠的其中喘息不停。可雨确实不大,仿佛是在下萦绕的薄烟云雾,来自远遥直上虚浮的天境仙宫,倾斜飘散。
隐晕隐昏,有四名穿着齐整的冠云学服。轻锦绸缎白的纯色,融入此中。人持同把青竹为柄的梅叶油纸伞,伞面落雨似泠泠珠玉,似乍然盛放的一朵朵冰冷的神扶桑花……
“我明明是不用去打扫冠云的!怎么又跟着你们跑过去了…”摸不着头脑的蒲鸣欢,控制不住地发着牢骚。
“噢?原来鸣欢你是这么想在家里啊…”路延面含轻笑,一副神乎其微的模样。
“那当然咯!”蒲鸣欢不以为然地回复,脑海中却蓦然闪过了自己被老爹拧耳朵审问的那一幕。忽地扭过头,去瞧路延:“笑得这么开心灿烂…路延哥哥,你是不是把我们的秘密告诉我爹了?”
“没有哇!”路延轻松应答后,又是天真无邪的呲牙一笑。
始终寡言少语的高葵,倒是没发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只是淡淡看了路延两眼,随即收回了视线。
魏禾轻微受伤的右脚踝,虽说已经好得差不多,但依旧没有原来那么利索。神情一如既往地从容沉着,深深吸了两口沁人心脾的空气,情不自禁。
“小禾跟小葵要是被逮住审问的话,都可以易如反掌地脱身!可你这么容易被唬住的个性,倘若和师父对阵,恐怕一招也接不下来吧!”路延笑得一副神乎其微的模样,两只手玩转着伞柄。
“好吧!那你是不是要我说对不起或者是谢谢啊…”大清早被老爹下死手拧耳朵的一幕,在蒲鸣欢的脑海中蓦然忽闪而过。
“两个都说来听一听也无妨啊…”
平旦时至,四人经过人廖无几的街道。两两并肩,陆续踏上了雨翻雾罩的石桥阶梯,轻快怡悦。
昨夜的残袭风啸打骤,并未使得各草木树之间残零尽多。可这会,只瞧见一个至善美好的少年儿郎,纷纷争先恐后地打着旋儿凋落。
“唉…”
私塾内的某处可以遮避小雨的屋檐下,路延就地而坐,将自己下巴抵在握着的扫把头上。他的眼睛特别同亮,此刻正盯着一棵萧条孤然的槐树发愣,再一次发出哀叹。
“唉!”蒲鸣欢蹑手蹑脚地移到路延身边,悄然无声地坐下,学着他的姿势和腔调。
禁不住内心的怂恿,偷偷去打量路延的侧容。爱笑的月牙眼和厚薄适中的漂亮嘴角,总是带着深许的暖笑。
“鸣欢…”路延被逗笑,如故保持着旧状,并未转过头去看。
“啊?我在…”蒲鸣欢立即应声,歪着头去看他。
“你喜欢吃胡萝卜吗?”路延突然来了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
“嗯…那你喜不喜欢?”蒲鸣欢反问。
路延淡淡答道:“我很喜欢。”
“我也喜欢!”
蒲鸣欢很开心,开心到身后有人偷摸靠近也没发觉。
“哈!”
“啊…谁?”路延大叫一声,脸上被抹了两把水墨。
潘少染头一次看到满脸狼狈的路延,忍不住捧腹大笑,自己浑身上下也都是已经风干的墨渍。
“潘少染!你大爷的!”
路延直气得一口气蹦了起来,挥舞着手里的扫把,不停地朝调皮捣蛋的潘少染身上招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个小坏蛋,别跑哇!”杀气冲冲的路延,边追边骂。
蒲鸣欢也随即站起身,欲想过去帮忙。却发现槐树的后侧处,以长孙玉璇为首,领着几名张牙舞爪的妖艳女子,拎着扫把组团前去包围正在清扫河塘岸边,毫不知情高葵……
潘少染仗着体力好,逃得异常欢快。时不时地。还不忘记回头调戏几下路延。
直到最后把路延气得狠狠一跺脚,扫把一扔,愤愤转身走开。
潘少染扯着嗓子,连续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这才意识到不妙,连忙大奔小跑地反追了过去。
河塘边,一名身材偏肥硕的杏脸女子,十分费劲地弯下腰捡起一枚鹅蛋般大石头。仔细用手帕擦了两下,随之殷勤地笑着,双手递交。
时隔几日,花枝招展的长孙玉璇对外示人自始至终且是妆发浓丽精致。即便身着律遍一同的冠云学服,巧良玲珑的玉饰佩环,不能加则加,能加更是猛加。厚涂鲜红的唇脂提色掩弱,显得整个人的派场气势十足。
长孙玉璇随手接过,嘴角微挑,眸色犀锐,挑衅之意明确。
‘咚!’
突如其来的飞溅水花,猛地溅进了距离岸边较近的高葵眼睛里。她下意识抬手使劲揉了揉,还是酸涩的不舒服。
“好久不见!”长孙玉璇使得力道不小,自己的胳膊也有些乏疼。照样不为之动容,语态尊高攀傲。
恢复镇静的高葵对于长孙玉璇的故意滋事之举不予理睬。拢了下腮边打湿的发丝,继续低头仔细打扫。
平昔孤芳自赏的长孙玉璇,又岂是轻而易举就善罢甘休的为人作风。
一只面料细密的全白长靴,稳准踩在竹枝上。两人之间的距离就此拉近,使得长孙玉璇更加仔细看清了高葵的样貌。
桃面芙蓉黛如眉,身置小地,掩盖不住自生而带的贵雅。明明是偏属十分亮眼妩惑的慧智风情,但因一双纯透无防的楚楚眼色和身姿的细柳弱柔,添增许多切挚和义诚。
瞳仁里蕴含的忌嫉妒恶层滚翻涌,长孙玉璇未有分毫的伪饰,任由肆意泛滥,靴下踩踏的力气加重了若干。
“呦,这扫把可不是一般的脏啊!还劳驾长孙小姐亲自上脚清理,不过您可轻着点儿!可别踩坏了!”其中一个身段偏矮面孔却相对姣好的年轻女子,嘴上急忙帮腔提醒,却无动于衷,实际上只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罢了。
“不就是一个破扫把而已?坏了就坏了呗!我们家呀!多的是…嘶!你打我干嘛呀!”侧身的另一名女子脑筋直通,性格开口见胆。正不以为然地炫耀着,被方才那名女子拿着扫把杆,照她头上凶狠狠地一敲。
“哦…奥!我们家府上的扫把坏了,记得哪日给我送来几把!可好?”那女子皮笑肉不笑,搪塞着含糊了过去。
“嗯!好的!”
手无缚鸡之力的高葵抵抗了良久,没能够挣脱,原本舒畅的心情逐渐变得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