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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客栈里的交谈

失望地离开晓眠斋,唐剪缓慢走向了客栈的方向。

一路上心绪翻涌,想着眼前事,想着当年情,不由让人愁烦染了眉梢,唐剪一时间竟忘了小毛子的等待。

而当猛然想起这点,疾疾回到客栈,唐剪的眼睛里,却又看到了意外的事情。

唐剪没有看到小毛子又急又闹,而是看到了“小公子林忆迟”。

文钰居然在客栈里,而且就在唐剪和小毛子的房间,她仍是女扮男装,正和小毛子玩的欢乐。

小毛子胆小怕人,之前唐剪那般哄着,把他托付给客栈伙计,他尚且惊恐无状不愿依从,现在却居然和“林小公子”在一起玩的快乐和谐,却是十分出乎唐剪预料。

不过——唐剪心中又想——文钰本就是个招人喜欢的人,小毛子会不排斥她,也是理所当然吧。

“林公子。”

既然看到了“林小公子”,唐剪自然要微笑抱拳。

唐剪心中很明白,文钰来到这里,当然不是就为了陪小毛子玩耍,她当然又是冲着自己而来。

“大哥!”

而文钰还没说话,小毛子看到唐剪,已经先跑过来拉住了唐剪的手。

这个弟弟,是真的已经拿唐剪当了亲人。

文钰本在桌边坐着,这时缓慢站起,先用一副傲然的目光审视了唐剪一番,才淡淡说道:“这位算命先生,你好。”

文钰这样称呼自己,唐剪不由心中失笑。他在猜,文钰是否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毕竟,同为婆罗姆教孙婆婆的人,巫朗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作为新圣女的文钰,不会没有也已经知道的可能。

所以,文钰审视着唐剪的同时,唐剪也在审视着文钰,不过,从文钰的神色之间,唐剪依旧并没能看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林小公子来寻在下,不知有何吩咐?”唐剪于是收心笑问。

“你放心,我不是来找你算命的,我可不会再找一个假的算命先生算命!”文钰冷笑。

唐剪哑然失笑。

“明人不说暗话,我问你,你可是为顾行途顾先生的死才来到我们诛心镇的?”文钰忽然单刀直入。

她的每一句话,都是审问的姿态,唐剪恍惚似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小小刁蛮的小文钰。这么多年了,她虽然长大了,虽然有了惊人的身份,但骨子里,她分明仍旧装着那个小文钰的灵魂。

文钰这句话让唐剪心中更加疑惑——她已经问到这一点,可分明却还是没有露出已认出唐剪的模样。

可是她既然已经知道唐剪是为顾行途之死而来,又怎么会还不知道唐剪是谁?

但无论如何,既然文钰已经问到这一点,唐剪也不觉得还有隐瞒的必要,于是也便承认下来,想看看如此文钰还会有什么话说。

“那你刚刚是去做什么了呢?不会又是到什么地方搬回了什么人的尸体吧?”文钰却又幽幽说着,换了问题。

唐剪心中再起一惊——文钰这到底是已经知道了多少?她是在伪装吗?她已经知道了这么多,又怎么会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莫非——唐剪只能去想,当年文钰实在太小,和自己虽然玩得好,但自己一去十几年,她的记忆中,已经没有了自己这个人。

是的,一定是这样,一定是当年文钰太小,能记得,能分辨的事情实在太少,所以才会忘记自己,所以才会顶替林姑姑的位置,成了婆罗姆教新的圣女。

这样想来,文钰的表现就合理了许多,只是这样想时,唐剪心中却有些酸涩,不由就觉得有些悲伤。

唐剪隐了一切心绪,文钰还等着他的回应,他便笑道:“林小公子果然神通广大,居然对在下做过的事都了如指掌。”

文钰面现得意之色,哼一声冷笑:“你知道就好。”

唐剪抱拳:“失敬,失敬。”

文钰又道:“你既然知道我的能力,我便不妨告诉你,不管你是谁,诛心镇里这场事,却不是你能解决的了的。”

唐剪道:“哦?”

文钰道:“你可知诛心镇虽小,却不是个简单的地方,镇子里龙蛇混杂,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灰暗秘密和隐秘诉求,谁都有可能背负着杀人的动机,你一个外来之人,想在这里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你说可不可能?”

目光如针,文钰故意露出几分蔑然之意。

唐剪佯做愕然:“那在下却该如何是好?”

文钰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小小得意:“你若成事,自然只能找一个镇子里有能力的人来合作。”

唐剪抱拳:“在下初来乍到,并不认识诛心镇里的人物,却不知能找何人合作?”他心中自然知道文钰将要指给他的合作之人是谁,但还是要问。

文钰道:“你可还记得我的诉求?”

唐剪心中道声“果然”,嘴里说道:“当然记得。”

文钰傲然:“所以,你的合作之人就是我。你只要答应我的要求,我便可以帮你在这诛心镇里找到顾先生之死的答案,而且……”她忽然语声一顿,看着唐剪的眼睛放慢语速,“我还可以保你在诛心镇这段时间能保住你自己的性命。”

唐剪不说话了,心中纠结疑惑。

文钰几次三番,可见她是真心想要离开诛心镇的,一时之间,唐剪也不知自己该给她一个怎么样的回应了。

“如何,你可愿和我合作?”唐剪沉默中,文钰催问,“你还记得,你是本来就欠我一件事的,我现在可是额外给了你好处。”

文钰的话倒是不假,唐剪只好道:“多谢林公子好意,在下一定认真考虑。”

文钰冷笑一声:“好,我给你时间考虑,但我要提醒你,不要以为随随便便什么人,都有帮你的能力。”

她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说话时面色阴沉,但她却没有说明。

最终,唐剪终是没有给“林小公子”一个确定的答案,“林小公子”这次似乎自觉掌握了主动,所以不介意给他时间考虑,只说等他答复,便先离开了。

文钰离开之后,唐剪认认真真地思考起来,但他还没有思考出一个确定的结果,客栈里,又有一个人找上门来。

这一次,来的人是个四五十岁的男子,唐剪看着眼熟,却是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了。

男人于是自我介绍名叫陈秋大,是杜老爷家里的管家,唐剪这才想起他来。

来人口中的杜老爷唐剪是知道的。在他离开诛心镇之前,那位杜老爷杜商,就是诛心镇里最有钱的富户,名下产业众多,家里使仆唤婢,也算是人上之人。

唐剪不知道的是,即便是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了解了自己回归的目的,但和自己乃至和三叔都没什么交集的杜老爷,为什么会突然派管家来找自己。

唐剪把陈管家让进房间,陈管家说明了来意。

让唐剪更意外的是,陈管家竟是来请唐剪去给杜老爷当保镖的。

陈管家说,这些日子镇上不安定,好几个人被残忍杀害,大家都在传是恶鬼作祟,本来,杜老爷是不信鬼祟之说的,却不想,昨夜杜府之中,竟然也有了闹鬼迹象。

杜府后园中有个小亭,昨日,杜老爷正和自己的小公子在亭子里下棋,小公子突然惊恐地大叫,说看到旁边池水中出现了一张人脸,可杜老爷却只看到池水平静,此外什么都没有看到。

虽然疑心小公子只是眼花看错了,但因为近日诸多闹鬼传闻,杜老爷还是有些担心,而就在掌灯时分,小公子竟忽然冲进杜老爷房间,整个人像被鬼附体了一样,戴着一副狰狞可怖的面具,用一个陌生的声音对杜老爷说了句奇怪的话——明日午夜,要你人头。

说完那句话,小公子就跑掉了。府里的人赶紧四处寻找,却发现小公子已经晕倒,竟只躺在那副面具上,漂浮在后园水池里!

杜老爷这才真正吓到了,不得不相信家里确实闹了鬼,而且担心鬼魂借小公子之口说的那句话,代表着今天午夜,恶鬼真的要取了自己的人头。

杜老爷当然不能坐以待毙,杜府虽然也有护院武师,但让他们去对付鬼魂,杜老爷实在不能安心。恰好听闻最近顾行途先生的侄儿回来了,而且练成一身好本事,放言定要抓出杀害顾先生的鬼魂,想来是身具捉鬼之能,所以杜老爷才派了他来,想请唐剪去杜府帮忙防备,免得鬼魂伤了杜老爷身家性命。

唐剪听得哭笑不得,不由对诛心镇人传话夸张之能深深叹服。

不过有一点他却十分好奇——诛心镇已经死了好几个人,每一个人被“恶鬼”所杀之前,可都是毫无警示,为什么杜老爷会得到这样的优待?

另外,唐剪心里也想,其实杜老爷若真想要找一个能对付恶鬼的得力保镖,倒应该去找巫朗和孙婆婆才对,孙婆婆既然已经是“神之天使”,她若肯帮忙,岂非远胜自己多多?

这个差事唐剪自然是不能接的,他说明自己并没有捉鬼之能,那只是旁人误传,客气婉拒了陈管家。

陈管家却不放弃,坚持唐剪只是谦虚,依然苦苦相请。

唐剪为难起来。他本不善于拒绝旁人,现在已经说明自己是能力有所不及,对方却不相信,他也是无可奈何。

“陈管家何不去请这镇上婆罗姆教的孙婆婆相助,我听人说,她老人家不是才真的身具奇能吗?”唐剪只好主动搬出了孙婆婆。

却不想陈管家竟冷笑一声,露出一脸不屑:“唐公子是走过天下见过世面的人,怎么也相信那老妖婆的鬼话?她自从来到诛心镇之后,一辈子没离开过,原来没有奇能,后来怎么可能突然就有了?那只不过是她自己散播出来哄骗大家的,为得只是让大家奉她为神,满足她的权欲而已。”

虽然对孙婆婆早有成见,但因为巫朗的原因,唐剪多少也有些信了孙婆婆可能真有些手段,却没想到陈管家对她竟是这种看法。想来,陈管家背后的杜老爷自然也是一样看法,这也便怪不得他们没有去找孙婆婆了。

可是,他们不信孙婆婆,却听几句传言就信了自己,而且坚信不疑,这就不免越发让唐剪觉得可笑了。

唐剪不想再多解释,只是重申自己确实没有护卫杜老爷一家的能力,就要请陈管家离开,这时,陈管家突然说了一句让他改变了主意的、关键的话。

陈管家说,唐公子何必如此不近人情,又怎知,要为害杜老爷一家的鬼,和害死了顾先生的鬼,就不是同一个?

唐剪被这句话说的心中一动。

之前,听到陈管家可笑的来意,他只顾着去想如何拒绝,倒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层。

的确,也许借着保卫杜老爷之便,自己真的可以和“鬼魂”来一次正面交锋,这总会对找出杀死三叔的真凶有所帮助。

最少,也能让自己有所准备地正式确认一次,到底到底,诛心镇是不是就是笼罩在了恶鬼的屠杀之中。

说到底,他毕竟还没有对诛心镇所有杀人事件就是恶鬼所为,发自内心地百分百完全确信。

就是这心思一动,唐剪答应了陈管家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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