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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梵高的向日葵

第二天我去找老板,他最近对超现实主义特别热衷,搞了好几幅这样的画作放在办公室里,不是达利瘫软的时钟,就是毕加索乱七八糟的眼睛。看得我觉得很诡异,但是又不能说不好。

他让我翻译米罗给乔治·拉亚尔的信,然后提出送我一幅超现实主义画的复制品,可是我总是觉得实在不符合我的审美观,权衡之下我搬了一幅梵高的向日葵回去。我一点都没觉得这向日葵好看,甚至有些讨厌。因为张扬而神经质的梵高,已经屡屡摧残我的神经。不讨喜的向日葵,因为是卑微的向日葵。

说到我的老板,真的是很厉害的一个人,去年他跟我们一起合译了多丽丝·莱辛的好几部作品。他那时候就笃定的说,今年诺贝尔文学奖很有可能是这个老太太。他说,再迟,人都挂了,给荣誉也无福消受了。我译的她的短篇《无魔法可售》(No Witchcraft for Sale)和《温柔的蝗虫》(A Mild Attack of Locusts),最后跟我师姐师兄译的其他的一些短篇都集结成书出版了。后来果真是这个老太太得奖了,那时候我就觉得我老板应该去押研究生英语考试题目。因为诺贝尔文学奖,她在中国一下子成名了,然后我们的书就连夜加印。真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于是我就傻乎乎的拿着那幅画出了院办,没走几步远就听到我师兄喊我,我这个师兄也是奇人一个,是个很牛的炒股票的散户。老板的老婆炒股票,买基金,于是我师兄每星期都要到老板家吃饭、谈心。

有一次我问他:“你都赚那么多钱了,干嘛还要过来念研究生?”

他很干脆的回答:“我怕哪天大盘崩了,我奔驰进去裸奔出来,有了硕士文凭,起码我还可以去大专当个英语老师,不至于没饭吃。”

我当时就很敬仰了,连后路都想好了,怪不得这么勇往直前的。

他叫住我,愁容满面的样子,我以为今天股市跌停了,连忙问到:“怎么了?赔了?”

我师兄抓抓脑袋说:“哪里啊,要是赔了我就没这么烦神的事情了。喻夕,你帮我个忙行不,我表叔家那个小妹妹要住院,但是东华医院那边说没床位。”

我问咋回事,我最近挺怕人生病的,尤其是小女生。

他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刚才查出是乳腺纤维瘤,要做手术的,可是普外那边说没床位,给拒绝了,手术起码要延期一个星期。”

“多大?”

“十七岁。”

我立刻就同情心泛滥了,想了想我打了个电话给肝胆外科的值班室,然后得知我干爸在医院参加会诊,我立马就拉着我师兄去东华医院。结果我忘记我手上还拎着那幅向日葵。然后就被误解了,我干爸会诊完一看到我手上这个玩意,以为是我师兄给他送礼,他脸一板,一吼:“干嘛,拿回去!”

我翻翻白眼:“少来了,我老板给我的复制品,你以为我给你送礼啊。”

他“哦”了一声,仔细听我师兄把事情讲完,然后他又火了:“普外什么没床位啊,就是指望病人给送红包,医德败坏!”

我干爸的嗓门实在是太大了,办公室的主治医生和实习生都被震得头发一竖一竖的,我觉得他这么一吼之后,起码一段时间内肝胆外科没人敢收红包了。

他打电话给普外的主任,没两分钟那边给消息,说是马上就可以办理入院手续。我和师兄都笑了,可是我干爸更气了。于是他把那些手术安排重新看了一下,提前了好几个,也延期了好几个。

我陪师兄去办理入院手续,他家人把小妹妹送了过来。小女孩很可爱,花季一般的年龄,现在却穿着松松垮垮的病号服,名字和病史被贴在护士站上的看板上,医生护士统一叫她58床。

她连课本都带过来了,可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她每时每刻都在说话。

看着她,我想我这么小的时候,怎么会担心自己身体的零部件出问题,我只是会想,如果第二天是世界末日,我会去漫画书店把所有的漫画看完。

她的主治医师给她开了很多化验检查的项目,主要是为了确认各项指标都正常,这样才能安排她的手术,不知道是不是干爸关照过的,小护士都挺热情的。

房间离医生办公室挺近的,我一向是在东华医院走动惯了,没有作为病人家属的禁忌。然后就往那边体重秤上站了过去,听一个小护士斥责的声音:“家属不能到这里来。”

这时我发现自己的向日葵还拎在手上,它肯定加重了我的体重,正准备放下来的时候,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没事,她是我朋友。”轻了一点,我心满意足的走下去,一抬头,就看见那张很帅很熟悉的脸。

我真的很惊讶,直接就把向日葵举起来指着他:“你怎么还没回家,不是早交班了嘛?”

他温柔地笑笑:“我刚上课回来,准备回家了。”

我不置可否,他反问我:“你怎么在这里,你妹妹还好吗?”

“我陪别人来的,58床。”我故意给他时间去想,他不负众望:“刚才入院的,刘施瑜,女,17岁,乳腺纤维瘤?是韩医生的病人。”

我很佩服他,不是自己的病人记性也那么好,简直可以媲美电脑上的医生工作站了。

于是我问:“什么是乳腺纤维瘤?是良性的吗?一定需要手术切除吗?”我又变成了好学宝宝,其实我是害怕自己也得这个鬼病。

那时候热播杨千嬅和任贤齐的《天生一对》,电影里倒霉的杨千嬅被查出有乳癌,被迫切除,却赢得了自己的爱情,从那之后我们学校医学部就开始大肆宣传防治乳腺癌。我还记得赵雅芝,李小冉,吴佩慈全裸的照片啊,多么香艳,那个粉红丝带的运动,多少明星都为之献身,于是我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我回去就缠着童若阡问他什么是乳癌,怎么能检查出来,他又递给我一本外科学,说如果我有兴趣就自己去找吧。那次我是真的火了,我把书摔回去,头也不回地走了。很久我才收到了他的短信,密密麻麻的,把乳腺癌所有的知识都打了上去,我足足收了三分钟才收全了,可是我草草看了一下就全删了。从那后,我再也不问他任何专业知识了,我觉得自讨没趣得很。

可是顾宗琪跟童若阡不同,他很愿意告诉你任何你想知道的专业知识,即使当时他不知道,他也一定会事后做很多功课约你再谈的。

“患者的乳房没有痛感,只有生长缓慢的肿块,肿块表面光滑,活动度较大。”

“手术是唯一有效的治疗方法,虽然是良性的,但是不排除恶变的可能,所以要求对肿瘤和包膜完整切除,还要做病理切片检查。”

我立刻就开始神经紧张了,指指自己的胸:“我……不会也有吧。”

他眉头微微皱起来:“平时没有自检过?”

“我不会啊,而且……如果有的话,我会很难受的,所以干脆装聋作哑。”

他目光落回我的脸上,我看到他修长的手指慢慢的蜷了起来,一瞬间我以为他要伸手出来做什么的,我本能地后退了一步,他脸上一恍然,连忙说到:“我只是想拉你头顶上的柜子,上次做宣传后好像还剩下来一些粉红丝带的宣传小册子。”

然后他找了一下,果然有,他递给我,跟旁边的小实习生说:“带她去检查一下。”

于是我被请到了观察室了。

实习生小美眉好像跟我差不多大,我脱了衬衫,然后解下内衣,她倒是看惯了,说话也很彪悍:“你胸型挺漂亮的,平时是不是吃挺多木瓜的。”

我想了想:“我小时候,我干妈经常给我煲木瓜猪蹄汤。”

“哎呀,怎么煲的?”她的手开始在我胸部打圈,时不时地按压,我想笑。

还是忍住了,悉心地告诉她:“木瓜一个,猪蹄两只,可以加黄豆或者花生米,看自己喜好咯,先炖猪蹄,差不多的时候再丢在一起用慢火煲,很香的。”

“猪蹄胶原蛋白多,怪不得你皮肤也这么好,摸上去滑滑的。”

我立刻就起了鸡皮疙瘩,给她制造了不少阻碍。她检查完了,很高兴地宣布:“没事,很正常的。”

我出去时候正好看到高伊辰师兄,器官移植科其实就在普外的楼上,遇到很正常,但是我挺介意在医院遇到他的。

他眨眨眼睛,依然是那副风流相:“怎么了,有朋友住院?”

话音还没落,那边小实习美眉就邀功一般的跟顾宗琪说:“顾老师,她没事,乳腺检查都很正常,乳房没肿块硬物,摸上去还很光滑。”

我立刻就想死了,尤其是在高伊辰师兄的面前。

然后我看到顾宗琪的脸微微地侧了一下,那么细微的小动作,还有他不自觉地抿了一下嘴唇,隐隐地透露着他的不自在。

高伊辰挑挑眉:“原来是这个啊,下次找我就好了。”他的话显得很轻佻,还很有深意,更加不可宽恕的居然是在顾宗琪大帅哥的面前赤裸裸地调笑。

我举起那幅向日葵,很认真地跟顾宗琪和小实习生道谢,然后故作惊讶地看着高伊辰:“哎呀,原来是高师兄你啊,很久没看到你了,不过我现在有事,改天再联系。”

电梯门正好打开来,我一脚就走了进去。转过身看电梯门合上,就那么一瞬间,我看到顾宗琪的表情,他站在那里,眼睛没有焦距,傻傻的样子,难得那么精明的人偶尔脱线一下,很可爱。电光火石一般的,我想起一个封存脑海中的镜头,他现在的样子和记忆中的,诡异的重合起来了。

两年前的某一天,我在急诊室看到一个穿白大褂,戴口罩的年轻医生,我依稀记得他发呆的样子,就跟刚才的顾宗琪一样。那个男病人车祸把脸给弄花了,要缝针,病人出去打了个电话。没过十分钟来了一群女人,各种相貌各种年龄的都有,站满了治疗室,那个男病人对医生说:“医生,你要给我缝好看一点啊,一定要缝得好看点啊。”

那个医生懵了,好久他放下缝补包,很认真的跟病人说:“其实七十二小时内不缝合是没有关系的,你要不要等明天联系一下整形美容科。”他语气真的很真诚,一点都没有嘲笑的意味。

后来我就走了,因为那天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太乌龙了,所以还是不继续丢脸了。

我一个人站在那么大的电梯里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

从电梯里出来,忽然闻到了一丝缥缈淡雅的香气。一个穿病号服的中年妇女,手捧大束鲜花,进了电梯,而那束花中有星星点点的满天星,娇弱的康乃馨,还有纤细的大波斯菊。波斯菊黄色的花盘,和梵高的画一模一样。让人看得满心欢喜。于是我决定回去把这幅向日葵挂在宿舍里,我开始有点想认真做事了。

我出了桥二楼,然后想起我妹妹似乎还在急诊,于是折返了去看看她。

急诊依然是比较忙碌的,刚进大厅就听见护士站那边有人喊道:“打电话给普外科,让他们来做手术,病人腹腔出血。”

我不知道顾宗琪现在有没有回家,不然以他那种忧国忧民的个性,一定会来看一下的。大厅里的电视还在放着新闻联播,屏幕上正放到胡哥意气风发的样子,坐在医院大厅里的家属们就很崇拜地看着他。除了我的小妹妹。

一个看上去挺好欺负的小住院医师站在她床前说话,很无奈的样子,我走过去听到我妹妹细声细气地说:“我就要出院,我不要呆着这里。”

小医生坚持说监护人来才可以。

正在这时,她看到我,咬了咬唇跟我撒娇:“姐姐,我要回家,我不要在这里。”

我肯定拿不了主意,反问她:“妈妈呢,你要出院得她同意的,你打电话问问她吧。”我看见她床上的被子被换了,上面的维尼熊是那么扎眼。

小保姆告诉我我妈去开会了,晚点回来给喻璐办住院手续,我点点头,然后顺手从她病床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一瓶冰红茶,还没开盖子,我小妹妹就指着我手上的向日葵开口了:“喻夕,是不是送给我的?”

我觉得喻璐真是天生做官的料子,天生她才必有用。但是我耐心地解释道:“这个是我老板送给我的复制品,其实我本来没打算过来……”

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我看了一会,然后温柔地一笑:“我觉得很好看。”

于是我彻底地认输了,把向日葵往墙角上一靠,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验证了加菲猫那句很流氓的话——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午后灿烂的阳光在急诊大厅的大理石台阶上铺陈了一道耀眼的流光,金色的阳光灼伤了我的眼睛,我觉得眩晕。手里还拎着那瓶冰红茶,我就在门诊前空地上的休息区坐了下来,拧开,喝一口。抬起头看晴空万里,想自己是不是会融化在这剧烈的阳光中。眼泪可不可以瞬间蒸腾,化作水,慢慢喝进胃里。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敏感得过分了。

什么时候开始我那么在意自己手里的东西,可是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小时候的维尼熊,Kitty猫被喻璐抱走的时候,我总是安慰自己那些都不是属于我的东西,装作很大度的样子,却从来不敢说一句:“这是我的东西,你不要碰。”我想,这些身外之物,反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于是我就舒服多了。

后来回宿舍,我把《萤之光》看完,看到傻宫和藤木大叔在一起了,我竟然没有欣喜,倒是有点开始心疼那个得不到爱的小帅哥了。我又下了一部日剧,不知道是讲什么,名字是《code blue》,打算以后慢慢看。

一觉睡到天亮,起来收拾书本准备去自习室看书,好好地努力一番,准备将来出人头地,衣锦还乡。反正我这个人一开始做什么都是很有雄心壮志的,但是当我在冷清的自习室坐了一个小时后我又耐不住寂寞了。我在心底暗暗祷告,有一个帅哥王子把我解救出这个该死的自习室,不管他是请我吃饭还是让我还钱,给我一个离开自习室的理由就好,就在我咬笔头的时候,短信真的来了。是我的发小秦之文,他说要请我吃饭,但是要我付钱。于是我满怀欣喜的抱着书本蹦蹦跳跳地离开了自习室,把刚才发奋图强的志气丢得一干二净,综上所述我是一个很容易变化的人。

他让我请他去湘味小鱼馆,东华医院附近,那里的麻辣鱼味道做得很正。我们俩曾经在德国时候很想念辣椒的滋味,可是小保姆完全不会做饭,超市里的亚洲食品不伦不类的,我们只能每天吃土豆洋葱香肠,连吃猪脚的机会都因为我们俩不全的德语,被浪费了很多。

我一闻到麻辣的味道,那些烦恼通通飞了:“好香啊!”

“好香啊。”秦之文也赞叹。

旁边的服务生美眉也羞涩地笑道:“是很香,两位慢用。”

难得这么人性化的服务,我心情大好,举起筷子就往旁边递过去:“要不你也尝尝。”有一个愉快而又轻佻的声音响起:“那我就不客气了。”

一抬头就看见高伊辰师兄,还有他身后一群人,包括我干爸,还有顾宗琪。

“你们聚餐啊?”我丢下筷子走到我干爸那里,“干嘛这么倾巢出动啊?”

我干爸把菜单丢给旁边的人,喝了口茶:“会诊完了啊,出来吃饭,怎么你跟男朋友约会啊?太不巧了。”

我努努嘴:“小蚊子,什么男朋友?”

这时候秦之文也走过来打招呼:“陈教授你好。”

我的眼睛还是忍不住往顾宗琪那边斜,他认真在那边看菜单,点完菜之后向我这里看过来,一瞬间我清楚地捕捉到他目光变化,就在他看秦之文的时候。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脸上神色有些凌然。一定是言情小说看多的缘故,我第一反应就是秦之文和顾宗琪肯定是认识的,说不定还会牵扯出什么私人恩怨,但是我什么都没说。

麻辣鱼也没啥心思了,我背对着他们吃饭的时候总觉得有目光一直在我身后,凉凉地,让我坐如针毡。

他们那一席上气氛挺热闹的,我吃完之后从洗手间回来时候,发现大厅走廊有一个客人扶着墙,我以为是喝多了,没怎么留意。走过去后就听到背后“轰”地一声巨响,某种硬物掉在地上的声音,我回头一看,那个中年胖男子倒在地上,不断地抽搐。我就傻掉了,非常本能地喊道:“干爸,有病人!”

叫完就听到拉凳子的声音响起来,随之是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很多人拥了过来,慌乱之我被一双手拉开来:“我来,你让他们打医院急诊电话。”

我还死死地盯着那个病人,但是我认得这个声音是顾宗琪的。还有他的手,触碰上去有些冰凉,但是很坚定,有自信的力量。

有人立刻打了电话,一群医生围在那边,我干爸站在我前面,我听到顾宗琪的声音很平稳的传过来:“四肢抽筋,双上肢呈屈曲,双下肢呈伸直性抽筋,双侧瞳孔散大固定,对光反射消失,生理反射消失,刺痛无反应,意识不清,呈深昏迷状。头左顶枕部疑似有肿块。”

有脑外科医生就立刻说:“是不是血肿?那完了,棘手啊,让急诊给拍CT。”

随后医院急救那群人就来了,把病人抬走了,我看到脑外科的主治医生跟着他们一路小跑着走,边跑边说:“剩下来的麻辣水煮鱼打包给我啊。”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还笑起来了,我却真的笑不出来。

顾宗琪手上那个用来检查瞳孔对光反射的小手电筒,垂下来在空中打着转,我看到他笑意全无,只是摇摇头看了好一会外面,什么话都没说。

秋日的阳光灿烂地很,照在这个男人脸上,却一片阴霾。

他有微微卷曲的睫毛,看上去很平静,下巴很坚毅,他身上有种很特殊的味道,不是单纯的消毒水,混着一点古茶香。我低头,我的影子和他的影子,在阳光下重叠在一起。

没人注意到我们俩就傻傻地站着,于是我小声地嘀咕:“我简直成了柯南了,到哪里都有一系列的病人倒在我面前。”

他低头看我,很认真地问:“什么是柯南,柯南道尔?为什么这么说?”

我该怎么跟他解释呢,我说的是日本动画片的小帅哥侦探江户川柯南,显然这个严肃的男人不知道,只好支支吾吾地回答,“我意思是,算了,解释不清楚。”

他内敛地笑笑:“哦,刚才那个病人,情况不太好。”

“怎么回事?”

“有可能是右额叶脑出血、急性硬膜下血肿、脑疝,很多种可能,很可能会昏迷很久。”他肩膀一松,头仰起,于是强烈的阳光就从他脖颈间穿过,直直洒在我的脸上。

“你在急诊呆过吧。”我想确认一下我是不是在东华医院的急诊看过他。

顾宗琪点点头:“是的,两年前我在急诊呆过半年。”

原来真的是他,是那个我当时觉得很可爱的医生,我眨眨眼睛,挑了眉毛问他:“那天那个车祸脸摔花了的病人,真的去做了整形?”

“啊?”他显然没意料到我会这么问,眨眨眼随即笑了起来,“没有,他还是觉得缝上去比较保险,但是威胁说我要是缝不好的话他会投诉我的。”

“然后呢?”

“然后缝好了他就走了呗。”

他笑容很淡,就像秋季蓝天上的一抹淡然飘散的云,我想,如果他能笑得深一点,一定更帅,可是能看到普外的医生的笑,真的很不容易。

我干爸的手机响起来了,那边催他回去做手术,说是病人太胖了,肚子就跟山一样,钩子全部都不够深,让他过去看看。

我插嘴:“脂肪层有多厚?”

电话那边的医生立刻回答:“三座大山!”

我觉得十分搞笑,一高兴又夹了几块水煮鱼。

顾宗琪在我旁边小声地说:“辣椒伤胃,还是少吃点比较好。”

这时候很多人都走了,我和秦之文还有高伊辰坐在一边,我指指自己的额头压低声音说:“还会长痘痘,不过好吃就可以了。”

“长痘痘不是因为激素的原因吗?”高伊辰师兄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很没好脸色地回了过去:“等我25岁再考虑激素的因素。”

于是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吃麻辣鱼片了。

我第二次饱食之后,因为被辣得脸上红红的,就去扑了点冷水在脸上。秦之文他们都开车去了,我在电梯口正好碰到打电话的顾宗琪。

他背对着我,手扶在栏杆上,瘦削的肩膀,可以看到很漂亮很性感的肩线。

我听到他说:“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去,嗯,我知道是在浦沅公墓,好,知道了。”然后他转过身来,看到我又淡淡地笑了一下,“走吧。”

我在揣测怎么拿到他的手机号码。

电梯走得很慢,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我内心很挣扎抿住嘴不敢大声呼吸。忽然他开口:“喻夕,那个,高伊辰医生,怎么说呢,你是个好女生……”

原来这个医生没有想象中那么呆嘛,还是挺精明的,听得懂我和高伊辰师兄的文字游戏,我故作潇洒地笑笑:“其实我也不是想对高师兄怎么地,只是你知道女生没男朋友是挺凄惨的一件事情。”

他有些惊讶,还没开口电梯“啪”地一下到一楼了,我抬起头,用完全开玩笑的口气说:“所以,怎么办呢,难道顾医生要做我男朋友?”

我没看他的表情,只是挥挥手道别:“开玩笑的,千万别当真,有机会再见吧。”

说完我大步流星地走出去了。

几片梧桐落叶,飘荡到我脚下,踩上去吱吱的很有趣,天是蓝色的,几缕淡淡的浮云在天际上,阳光有些肆无忌惮,空气里荡漾着浓浓的秋意。

我手心的汗,汩汩地冒出来,我掏出纸巾攥在手里。这时候我意识到了,如果我对这个男人有意思的话,我的战略是正确的,只是战术用错了。顾宗琪这种正直温和性子的男人,只可明确告白,不可暗地里挑逗。而我现在,肯定被他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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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太平天国的财宝哪去了

    太平天国的财宝哪去了

    优王府里清同治三年?穴公元1864年?雪四月二十八日,按照太平天国的天历是四月二十日古都金陵?穴即南京?雪,太平天国把它改称天京至今是第十一个年头了本来金陵就是中国三大火炉之一,今年天气热得早,还没有过五月节就如同进了盛夏,看来今年天京的夏天是要酷热难耐了入夜,稍有了一点凉意,但是优王府里的韦云鹃还是无心入睡。
  • 快穿之佛系宿主很杠精

    快穿之佛系宿主很杠精

    秋苜:宿主,性别女,年龄不详,性格奇葩,脑回路清奇,思维跳脱,戏精本精,懒癌患者,蛇精病一个。心情好时,对谁都慈眉善目,笑呵呵的;心情不好时,分分钟怼到你怀疑人生。这是系统对秋苜的评价。狗剩:系统,性别不详,年龄不详,性格奇葩,脑袋不是缺根筋就是只有一根筋,智商太低,残忍无下限,接受能力差。这是秋苜对系统的评价。【宿主,咱们是来毁灭世界的,不是来休假的啊!!!】“啧,我刚歇会儿。直接弄个原子弹炸了不就行了吗。”【不行啊,上头规定了不能宿主直接影响,不过找反派就行了吧?教唆反派毁灭世界!】“毁灭就毁灭,你先解释一下,跟我屁股后面拽着我的那个是什么鬼?”【偶布吉岛嘞~您的系统狗剩已下线。】秋苜青筋暴起。“你给我撒开!”“我就不。”“再说一遍,撒开!”“不嘛不嘛。”“不撒杀了你哦~”“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宝贝儿你杀吧,杀完自刎陪我吧,死了也舍不得你。”“……”秋苜无语。杀你个锤子呦?!老娘还没活够呐!狗剩看着远处,一个面容英俊潇洒的男子死死抱着宿主的大腿,宿主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ˉ︶ˉ*)啊,生活真是美好啊。
  • 霸少的午夜新娘:38°C妻

    霸少的午夜新娘:38°C妻

    为着白马王子只有三个月的生命,她甘愿做他的午夜新娘,忍受他的肆虐,安慰他的痛苦,三个月后,她才知道,生病是假的,爱她是假的,邪少和她都只是一场报复游戏中的棋子。
  • 妈咪快跑:总裁爹地要上门

    妈咪快跑:总裁爹地要上门

    当爷爷以30%的霍家股份威胁他,他无所谓的将她娶进门。当她出乎意料寄来离婚协议书,他果断地在上面签字。当看到儿子和她交头接耳的可爱模样,他的心却不禁泛出温馨。这一刻,曾经的动心陡生,他决定了,她是他永远的女人。